第253章 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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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帳篷，就能聽見幾裏外戰士們訓練的吼聲，還參雜著射箭場傳來的箭刺破空氣的聲音和馬蹄聲。
她看著初夏的太陽，明明陽光明媚，她卻覺得風雨欲來。
副營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莫名平定了她內心的擔憂。她帶著麵紗衝他笑了笑，以示她無事，不知他看出她在笑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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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銅鏡中的人兒，她穿著一身火紅的嫁衣，金釵與紅唇交相輝映，一幅精致的裝束勾勒出她姣好的身線。美目倩兮，一顰一笑，就是一陣芳華。
她驚喜的看著鏡中的她，十年來，她從未這麽美過。
“又時，你真美。”她慨歎的看著鏡中的她。她雖出生在遊牧民族，卻顯得比她還好羞，此時正嬌滴滴的低下了頭，一雙大眼睛充斥著幸福，“真的？”
她叫徐又時，是她來到邊城後，最好的玩伴。
那年她五歲，她已然十歲。她牽著她的手，在花樹下教她她們少數民族的舞蹈。
三國之間，元國地處草原，國內多以遊牧民族為主。所以，元國的姑娘們，各個都能歌善舞，熱情奔放。
她們出生在大草原上，赤著腳踩在鬆軟的泥土上，和白雲藍天共舞。每一個動作，都旖旎多情，每一個眼神，都令人繾綣。
而她的舞蹈，卻又有點不同。
風情萬種中，是默默垂淚的思念。腰肢擺動中，是自怨自艾的黯然。
她曾意外的知道，徐又時，是當今元朝皇帝唯一的女兒。當初元朝宮廷政變，她母親帶著她逃出了元朝，來到這秦朝的邊塞。留她的親哥哥繼續守在元朝皇宮內，等著有朝一日繼位。
她不知道是怎樣的一段故事，讓又時的媽媽帶著她逃離了她的總長。聽聞那個男人無視六宮粉黛，隻讓又時的媽媽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可為什麽最終又逼得她們母子離開。
又時小小年紀，就和她阿媽漂泊異鄉，躲在這個位於三國交界點上的城市內。
她總告訴她說，覺得很愧對哥哥。她和媽媽逃離了那個瘋子，卻留哥哥一人被那個瘋子荼毒。她隻好安慰她說，為了保護媽媽和妹妹而做一些犧牲，那是他作為一個男人應負的責任。
她們兩個人，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天空。卻偶爾也會有一陣風，把她頭頂的白雲吹到她的天空裏，或把她頭頂的大雁刮到她的頭頂上。
她較她年長一些，便總愛在處事上教育她。不過除了她一些莫須有的嘮叨外，她教她最多的，是她那一身曼妙的舞技和如水流雲的琴技。
從她來到邊城的那一年開始，她就手把手的教她跳舞，每一個動作，每一副神韻，她都親自示範給她看。她是愛學她們那的舞蹈的，那些從阜都傳出來的舞蹈，她跳不來。反而是那些從草原上傳出來的舞蹈，更能勾起她學習的興趣。
今日，她年方二十，到了他們那裏出嫁的年紀。也終於放下了前塵往事，決定去尋覓屬於自己的幸福。
“又時，阿姨在天上看到你這麽幸福，一定也會笑彎了眉眼，為你流下喜悅的淚水。”她坐到她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
她眼眶帶紅，隨她一同笑起來。
當年，阿姨剛去世的時候，她層一度想要輕生。但時間終會幫她們淡忘他們，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她突然扭過頭，嬌羞的看著她，“光說她了，你要怎麽辦。天天打打殺殺的，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她點了點她的鼻頭，她嘻嘻的笑開，“不怕，她有你親傳的舞蹈呢，改天想嫁人了，大街上隨便跳一段，有的是男人挑。”
“貧氣。”她嗔視著她。
她們笑成一團。今日過後，她就要為人妻為人母，或許會懂得更多的擔當和隱忍，或許就不會再和她這樣開玩笑。
她心中想，是不是要出嫁的女人都是這樣，眉眼間溢滿了幸福。愛情於一個女人來說，究竟是救命的稻草，還是甜膩的毒藥。
她拿不定主意，所以也就不敢碰這種東西。若他是稻草，那還好說。可萬一他是毒藥呢。
酒宴開始了，新郎官是一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他胸前戴著大紅花，一杯一杯的敬著酒。
身後的台子上，又時靜靜安坐。紅色的蓋頭一動不動，她卻看到她攪在一起的手指。
她到底還是入鄉隨俗了。按元朝的習俗，女子出嫁，沒這麽多的繁文縟節。喝完交杯酒後，大家就一起升起篝火，圍繞著火團唱唱跳跳，一直到天亮。
新人的朋友們，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要麽是一曲細膩的歌喉，要麽是一段奔放的舞蹈，以此來表達自己對新人的祝福。
其實，在廣闊的草原上，大多是女子養活男子的，所以草原女子最奔放。而有的時候，婚宴上還會出現搶親的一幕，搶走了，新娘子就是你的了。
然而，此時此刻，她隻能放下血液裏元朝姑娘的奔放，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老老實實的裝好一個宋朝女人。
離開了元國後，她也被迫做了不少改變。
她卻不忍心看她難受，這種日子，她一定是一定傷心事都不能有的。
“央兒，你作甚……”坐在她身邊的二哥見她突然站起來，睜大眼睛盯著她，生怕她闖什麽禍。
她無謂的聳聳肩，“做能讓她開心的事。”倏爾，她看向二哥，“要不……你幫她個忙吧。”
她卻不忍心看她難受，這種日子，她一定是一定傷心事都不能有的。
“央兒，你作甚……”坐在她身邊的二哥見她突然站起來，睜大眼睛盯著她，生怕她闖什麽禍。
她無謂的聳聳肩，“做能讓她開心的事。”倏爾，她看向二哥，“要不……你幫她個忙吧。”
徐又時還是像個秦朝女子一樣，規規矩矩的坐在台子上，蓋著冰冷的蓋頭。沒有舞蹈，也沒有歌曲的陪伴。
她一向好熱鬧，今日喝了點酒，看到多年的朋友終於出嫁，心裏也為她開心。卻不忍看得她為了這所謂的宋國規矩，而捆綁了自己的天性。
於是，便有了接下來這一幕。
整個會場內的人都看著她，她不以為然，隻是略帶歉意的看了新郎官一眼。然後脫下鞋子，赤腳站在地上，伸出雙手，輕輕拍了兩下。
歡快跳脫的鼓點聲突然響起。
蓋頭下的人有些吃驚，想掀開蓋頭一看究竟，卻遲疑了半分，最終放下了手。
她依舊是不敢壞了宋朝人的習俗，怕惹得新郎官不悅。
她轉著圈，一圈一圈的繞過一個個圓桌，隨著鼓點翩翩起舞，很快就吸引了大多數人的目光。
然後音樂越來越急，她離高台上的身影也越來越近。
衣衫隨著身體的轉動而左右搖擺，手肘一彎，手指一翹，腳下不停地蹦著，跳著，很快就熱的額頭冒汗。她學著她教她跳舞時的神情，好像和藍天白雲融為了一體，天不再顯得寂寥，雲不再顯得枯瘦。她盡情的旋轉著，旋轉在天地之間，寒來暑往，春去春來，不停的是她轉動的衣裙……
會場上的人終於不再愕然，一個兩個的，也都開心起來。此時此刻，她才感覺到大家的歡快。
高台上的女人身軀一震，手指骨節有些泛白。她想她是聽出來了，這是她曾彈給她聽過的一首曲子，是她們草原上，男子向女子求愛時彈的曲子。再加上這急促的鼓點，一聽便知是有人搶親。
隻是在場大多數人並不了解這些，他們不知道元朝女子出嫁的規矩，更不知道這音樂的玄機，也就當看個熱鬧。
她一定是以為有人來搶親了，卻就是不敢把蓋頭摘下來，怕壞了秦朝定下來的規矩。
她歡快淋漓的跳著，每一個動作，都是她教她的。就像草原上，人們用舞蹈表達對新人的祝願一樣。她在用她喜歡的方式祝福她。
突然，音樂戛然而止，她看著她依舊沒有拿下蓋頭，卻心滿意足的看著她，“又時姐，你要幸福的過一輩子。把阿姨這輩子丟失的幸福，全都找回來。”
她一怔，終於是忍不住了，一把摘下蓋頭，緊緊抱住她。她的眼眶也漸漸發熱，卻不敢哭出來，怕破壞了今天的好氣氛。
“央兒，你真是鬼點子多。”她喜極而泣，想到她剛才竟然在跳男子搶親時跳的舞蹈，鼻頭卻越來越紅。
她安慰著她，“別哭了，你家新郎官瞪她都快把眼珠子瞪下來了。”
她急忙停止哭泣，用手擦幹了淚水，衝著他一笑。
很久之後，想起這一天，她都會在想。徐又時，最後到底是她們所有人中最幸福的。雖然後來這個男人依舊背叛了她，可她似乎擁有的更多。也許是出於她母親為愛含恨而終對她的影響，她比她們誰都要看得開。
而她們，終究是兩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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