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院
沐苒坐在床上，端詳著終於做好最後潤色的完稿，眼裏流露出慈愛的情緒，她想象著自己的孩子白白胖胖的坐在那裏，穿著好看的小衣服，戴著自己給他設計的小項圈，咿咿呀呀的，說不出的可愛。
隻是，這一切都隻能在想象中了。
沐苒有些失落的把設計稿放在一旁，轉過身出神的望著窗外的天空。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就是傳說中的“萬裏無雲”，碧藍如洗的天空中一朵雲彩也沒有，隻是藍的望不見盡頭。
顧展遲看著沐苒出神的樣子有些心疼，自從流產後，沐苒總是動不動就望著一個地方，眼睛沒有感情也沒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顧展遲十分懷念以前沐苒古靈精怪的轉著狡黠的水眸，鬼主意多多的樣子，隻是顧展遲知道，沐苒需要時間，他也需要時間。
顧展遲走過去，把沐苒隨手放在床頭的設計稿卷起，放在櫃子上，走到床邊出聲詢問，像是怕驚著沐苒一般，聲音柔和的不可思議。
“畫稿那麽久，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會？”
沐苒聞聲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被顧展遲扶著，順從的躺下。
顧展遲幫沐苒掖好被角，眼底都是愛意。
“你睡一會，放心吧，我一直在。”
沐苒乖巧的點點頭，閉上眼睛，又忽然睜開，看著顧展遲，一字一句的說：“我想吃玫瑰酥。”
顧展遲愣住了，隨即一股欣喜襲上心頭。
沐苒有想要吃的東西了，是不是就說明她快恢複了？
顧展遲忙不迭的點頭答應下來：“你乖乖睡覺，我看著你睡著了以後去給你買。”
沐苒有些執拗的強調了一遍：“禦德源的玫瑰酥。”
顧展遲笑著重複：“禦德源的玫瑰酥。”
沐苒這才閉上眼睛放心睡去。
顧展遲看著沐苒睡去，打算起身去買玫瑰酥，可是又不太放心。周嫂被他安排回顧園給他倆取換洗衣服了，並不在醫院。
沒辦法，顧展遲隻好起身去護士站打了聲招呼，反複囑咐，這才驅車離開。
剛才被許靜初收買的小護士打著查房的名義進到沐苒的病房，看到沐苒在睡覺，打量了一下病房，發現櫃子頂上卷好的白紙，心想就是它了。走過去把設計稿拿下來揣進兜裏，又急匆匆的從病房裏出來。
許靜初接過小護士遞給她的卷好的設計稿，展開確認了一下，便心滿意足的遞給小護士一張銀行卡，扶了扶墨鏡，消無聲息的離開了醫院。
顧展遲回來的時候，沐苒並沒有醒，他把玫瑰酥放在桌子上，坐在床邊靜靜的端詳睡著的沐苒。
這些天，他見得最多的就是沐苒的睡顏。
睡著的，或者說，昏迷的。
他一遍遍回想自己當時見到沐苒從手術室裏推出來，臉上毫無血色的樣子，那時的自己不安的很，生怕一個眨眼，沐苒就離自己而去了。
孩子沒有了，沐苒崩潰，自己又何嚐不難過。
這也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啊，他剛習慣了初為人父的喜悅，卻又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但是，還好沐苒還活著，還陪在自己身邊。
一聲說的對，自己和沐苒都還年輕，孩子總會有的。
他看著沐苒巴掌大的臉，心裏一片柔和。沐苒長長的睫毛在太陽的照射下，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陰影。顧展遲忍不住用手去觸碰那片陰影，卻不想沐苒突然睜開眼睛。
顧展遲有些慌亂，有些內疚。
“我吵醒你了？”
沐苒搖搖頭，想要坐起來。
顧展遲連忙把沐苒扶起來，並把枕頭立起來墊在她身後，讓沐苒坐的舒服點。又從桌子上拿過玫瑰酥，獻寶似的遞給沐苒。
沐苒接過一塊，輕輕的咬了一口，隨即輕微的皺了一下眉。
非但沒有往日的清甜，反而，是苦的。
既是顧展遲不辭辛苦出去買的，那麽一定是禦德源的沒有錯，禦德源是老字號，不可能在口味上出錯。
那麽就隻能是自己的問題。
心裏苦，吃什麽都是苦的。
顧展遲察覺到了，趕忙問：“是不是我買錯了？不好吃就別吃了。”
沐苒咀嚼了幾口咽下去，緩緩開口：“沒有，很好吃。”
顧展遲拿起一塊塞到嘴裏，味道沒什麽問題啊，他一貫不喜歡吃甜食，所以嚐不出細微差別，但是沐苒既然皺眉了，顧展遲還是把玫瑰酥收起來，放到一旁，又遞給沐苒一杯水。
沐苒垂著眸，一小口一小口的啜著杯中的水，心裏卻是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靜。
自己，居然連甜都嚐不出來了。
沐苒抬起頭，下意識的看向櫃子頂，卻發現原本放著自己的稿子的櫃頂空空如也。
沐苒著急的抓住顧展遲的手，顧不得手裏還有杯子，水灑了出來，洇濕了床單，暈開大片大片的水印。
“展遲，稿子呢？稿子不見了！”
顧展遲轉過頭，也發現沐苒十分重視的設計稿不見了，但還是轉過身安撫沐苒。
“說不定是收起來了，你別擔心，我找找。”
可是顧展遲翻箱倒櫃的尋了半天也並無蹤跡，隻好坐在沐苒床邊，麵帶歉疚。
“苒苒，對不起，我沒把它收好，可能是查房的護士以為是垃圾，就順手扔了。”
聽到這話的沐苒有一瞬的怔忪，眼睛沒有焦距的看向遠方，眼底空洞一片。
“展遲，我沒保護好孩子，孩子沒了，給他的禮物也沒了，我不是個稱職的好媽媽……”
顧展遲看著沐苒這樣子心底一片恐慌，生怕沐苒剛有所好轉的情緒又因此崩潰，趕忙出言安撫。
“不會的，苒苒，你等我出去問問護士，說不定她們看到了就幫你收起來了，並沒有扔掉。你等一下，我出去問問。”
說罷就要起身出去，卻被沐苒一把拽住，“展遲，不用了。”
此時的沐苒心裏卻是空前的平靜，這都是命啊。孩子沒了，留著項圈的設計圖又有什麽用呢，塵歸塵，土歸土，這是孩子在告訴自己，不要再一味地沉湎在懷念他的陰影中，要振作起來，要走向未來。
沐苒微笑著搖搖頭，這麽多天來，眼裏第一次有了希望的光：“展遲，我要出院，我要回中天。”
顧展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愣在當場，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剛才還生無可戀的沐苒怎麽一瞬間就要出院。
他小心翼翼的撫上沐苒的手，“怎麽突然想到出院？”
“我的身體早就沒問題了不是嗎？隻是我自己的心裏一直接受不了現狀，才會一蹶不振，在醫院裏住了這麽久。現在孩子收走了他的禮物，告訴我我要重新振作起來，我怎麽能不聽呢？”
顧展遲雖不理解怎麽扯到了孩子和禮物，但是聽到沐苒要振作起來還是很開心，這麽多天了，他以為原來的沐苒不會回來了。
“好，好，不過不用著急，身體要緊，休息幾天我們再準備出院。”
想不到沐苒執拗的很，“我身體沒問題了，我要盡快出院。”
顧展遲不放心，叫來醫生，給沐苒做了一個全方位的身體檢查，確定身體健康，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放下心來，開始準備出院的事宜。
醫生留在病房裏囑咐沐苒：“出院以後注意情緒，不要激動，保持愉悅，心情好是最重要的。”
沐苒乖巧的點點頭。
陸子謙和張均雅正在這時來看望沐苒，聽到沐苒要出院的事情又開心又擔心。
“果然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終於要出院了啊，你身體沒事了嗎？”
沐苒微笑著搖搖頭：“早就沒事了，不過是心病而已。”
陸子謙看著沐苒瘦的隻剩骨頭的手腕，目光裏不由得流露出心疼。
“回家也好，讓周嫂給你做點好吃的養養身體，你現在太瘦了。”
沐苒把自己纖細的手腕收進病號服裏，擋住陸子謙的目光，故作開朗的開玩笑：“這樣正好，我都不用減肥了。”
顧展遲辦完了繁雜的出院手續，回來就見到張均雅坐在沐苒旁邊，笑眯眯的在說些什麽，陸子謙站在一旁，看著沐苒，眼底流露出的心疼卻深深刺痛了顧展遲。
顧展遲笑著和二人打招呼，不著痕跡的站在沐苒和陸子謙之間，擋住了陸子謙的視線。
張均雅和陸子謙幫著顧展遲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零七碎八的東西還真不少，費了半天勁把東西都放到車上，張均雅提議為了慶祝沐苒出院，她請客，大家出去吃頓好的。
顧展遲卻搖搖頭婉拒：“苒苒剛出院，有許多需要忌口的地方，還是吃點清淡的為好。”
開玩笑，雖然現在陸子謙和張均雅在一起了，但是他怎麽知道陸子謙是不是還對沐苒有什麽想法，還是把一切可能都扼殺在搖籃裏比較好。
張均雅不知道顧展遲心裏的小九九，隻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善解人意的點點頭。
“那苒苒你回家好好休養，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約。”
沐苒笑著點點頭，坐上車和張均雅陸子謙揮手告別。
車子一路顛簸回到顧園，沐苒雖然身體沒什麽大問題，但是這麽折騰了一通仍舊很累，支持不住了，剛回顧園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