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他說，我隻想抱抱你
明明是雲淡風輕的一些話，甚至有著一些調笑意味。可顧展遲就是聽不得沐苒如此自嘲，像有張網，用最堅韌的銀絲織就，糾纏錯綜地網住了他的心，狠狠收縮。胸口那一塊被勒的緊緊，甚至流下灼熱的血，燙傷了五髒六腑。
隻有把沐苒抱得緊點，再緊點，恨不得揉進骨子裏，才能緩解這悸動的痛楚。
沐苒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顧展遲是怎麽了，動也不敢動，隻能感到有力的大手緊貼在自己背上，熱度延伸進骨骼裏，他的下巴輕輕摩挲著自己頭頂的發。自己的耳朵緊緊貼在顧展遲健壯的胸膛上，能聽見他一下又一下堅定而有力的心跳。
怦怦，怦怦。
由耳及心。
明明更過分的事情也做過，但是沐苒卻因為一個簡單的擁抱而紅了臉。兩隻垂在身側的手緊張地攥著衣角。
“顧，顧展遲，你……”
“別說話，我隻想抱抱你。”
低沉的男音透過胸腔震動傳到沐苒耳膜，沐苒緩緩抬起手，試探卻堅定地回抱住麵前的男人。
這頓飯沐苒吃的格外不自在，她總覺得有一道熾熱的目光追隨著她，烤的她不敢抬頭。馬馬虎虎吃完飯丟下一句“我吃飽了”便落荒而逃。
顧展遲心情很好，慢條斯理的吃完飯，碗筷也不收拾，施施然去敲沐苒的門。
“沐苒？吃完飯就睡覺可不是好習慣，會胖的。”
“胖死我樂意！”
房間裏的沐苒用枕頭蓋住頭，聲音悶悶的傳出去。顧展遲以為沐苒哭了，二話不說就要撞門進來，嚇得沐苒趕緊開門證明自己沒事。
“吃白食是不好的行為，趕緊下去洗碗。”
顧展遲似笑非笑的看著沐苒通紅的臉蛋，淡淡丟下一句，轉身下樓。
“顧展遲你去死！”
夜晚。
一米八八的顧展遲蜷縮在沙發裏，睡得不甚安穩，隱隱的聽見有女人哭的聲音，他警覺的睜開雙眼。仔細辨別了一下，聲音仿佛是從沐苒房間裏傳來的。
“爸爸……媽媽……別走……別丟下我……別走……啊！”
沐苒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後背的睡衣已被冷汗浸透，黏膩膩地貼在身上，不舒服的厲害。
已經不知多少次從這個夢中醒來，那個夏天的燥熱仿佛還堵在心口，爸爸和藹地讓她站在那裏等，說他們去買水，很快就回來。
可他們卻再也沒有回來。
沐苒從正午等到日落，知道繁星滿天，知道沐爺爺來抱走她，她才知道，她的父母是真的不會回來了。
沐苒再也睡不著，腦海裏全是那年夏天支離破碎的畫麵，起身去廚房倒了一杯水。
夜風隱隱的涼，裸露在外麵的皮膚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沐苒喝了一口滾燙的熱水，才覺得有一絲絲的真實感。
回頭卻發現睡在沙發上的顧展遲不知什麽時候坐了起來，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做噩夢了？”他聲音裏還有剛睡醒時特有的喑啞。
“沒有！”沐苒下意識否認，頓了一下又說：“有些口渴，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說完她便急匆匆回房了。
顧展遲明明清楚地聽見沐苒在喊爸爸媽媽，可沐苒卻矢口否認。他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他對沐苒知之甚少，隻聽說知道沐苒有個爺爺，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她的父母，連他倆的婚事都是爺爺做主。
顧展遲坐在沙發上，望著沐苒房間的門，眼中閃著幽微難辨的光。
第二天一早，顧展遲匆匆出門，去找顧鴻剛詢問沐苒的身世。
在爺爺那裏，顧展遲才知道，原來沐苒小時候被父母遺棄在九渡河，當時她爸爸告訴她，他們去買水，隻要她站在那裏乖乖等著，他們很快就會回來。
當然這個謊言很快就被戳穿了。
後來沐爺爺收養了她，但她那時已經五歲了，被遺棄的記憶深深刻在她的腦海，她感激沐爺爺的收養，卻和他並不親近，也許是那段記憶對她的傷害太大，所以她不敢再親信任何人，仿佛喪失了愛的能力。
顧爺爺語重心長地說：“展遲啊，你們結婚這段時間，我想你對苒苒也有了一些了解，我相信你知道她是個好女孩，否則你也不會來問我她的身世。”
他緩緩啜著杯中的茶，歎了一口氣，又說：“爺爺不會害你的，苒苒她很可憐，老沐走了之後，她在這世上再也沒有親人了，你替爺爺好好照顧她，好不好？”
顧展遲沉思良久，再抬頭時，眼中已滿是堅定，“爺爺，我知道該怎麽做。”
顧展遲出門之後，派人著手從九渡河開始，調查沐苒當年被遺棄的事情，想幫她找回親生父母，解開她的心結。
隻是時隔多年，九渡河幾經變遷，物是人非。當年的人本就難尋，加之沐苒後來隨沐爺爺出國，認識她的人並不多。
調查如大海撈針，一時陷入困境。
周末，顧展遲帶沐苒去了他們第一次去的那家西餐廳，隻是這次位置定在頂樓，視野極好，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市的璀璨夜景。
華燈初上，A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絢爛的霓虹燈閃爍著不真實的虛華，站在高處望向下，燈紅酒綠，靡靡之夜。
沐苒穿著白色的裹胸小洋裝，雪白的肩膀裸露在外，璀璨奪目的鑽石映襯著小巧玲瓏的鎖骨，水珠狀的墜子仿佛要流下去，流進隱隱約約的曲線裏。裙邊處理成不規則形狀，細長的雙腿踩著銀色的高跟鞋，美豔不可方物。
頂樓的四周是巨大的玻璃幕牆，酒紅色的半圓形桌前，放著兩張同色椅子，桌上的長頸花瓶這插著兩支長梗玫瑰，鮮紅色花瓣上的晶瑩露水滴落在晚風中。
沐苒微微驚訝，有些不知所措，索性開玩笑說：“顧展遲，吃個飯你搞得這麽隆重，不會是要和我求婚吧？”
顧展遲穿著意大利手工定製的銀灰色西服，玉樹臨風，聞言挑眉看向沐苒。
“我們已經是合法夫妻了，沐小姐忘了嗎？”
又頓了頓，語氣裏有難得的笑意：“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明年的結婚紀念日我們還是可以選擇在這裏過，我保證，可以布置得更隆重。”
沐苒聳聳肩，“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顧展遲正色道：“這不是開玩笑，沐苒，我希望你能正視我們的關係。”
沐苒並不想深入談這個，於是轉移話題，“這麽好的餐廳，這麽好的氣氛，我們能不能聊點開心的話題？”
顧展遲也不願破壞兩個人之間難得平靜美好的氛圍，於是拿起剛剛醒好的紅酒，倒在杯子裏，拿起杯子，說：“生日快樂。”
沐苒更加疑惑了，“你知道我生日？”
“我不知道啊，難道你知道？”顧展遲說得理直氣壯。
沐苒無奈，“我……我也不知道，但……”
“好了，從今以後，這一天就是你的生日，我答應你，以後每年的這一天，我都和你一起過。”
顧展遲有些心疼眼前這個女孩，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五歲的小孩很難能記得自己的生日，所以她五歲以後，應該就再也沒有過過生日了。
沐苒明白了他的用意，忽地眼眶有些濕潤。還記得爺爺在世的時候，會在他生日的時候買一個大大的奶油蛋糕。然後笑眯眯地放到沐苒麵前。
“苒苒啊，爺爺老了，多過一個生日就少過一年。我把生日給苒苒過，苒苒要快快樂樂的。”
沐苒定定看著身側的顧展遲，他濃黑的眸中仿若閃爍遠方天邊的星光，就在這一刻傾灑下來，沐苒在這溫柔的目光中心軟的一塌糊塗，不能言不能動，身與心都是這個男人的。
唇與唇相觸，是不可思議的美妙。輾轉深入的舌頭短暫觸碰，他嘴裏有紅酒的醇香，接吻不再如第一次的急切霸道，格外的情意綿長。
無數的紅的橙的藍的紫的煙花，絢麗地綻放在夜空之中，璀璨的焰火在空中旋轉著跳舞，一浪高過一浪，緊接著又竄入更高更渺遠的天際。
她的腦海裏也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炸開，將她整個人塞得滿滿的，她的指甲嵌入他的手臂，仿佛溺水之人緊緊抓住最後一根浮木。仰著頭，閉著眼，承受著顧展遲的唇舌。男性的呼吸暖暖的噴在她臉上，心髒仿佛被一根線牽引著，恨不得從胸口跳出來，和顧展遲的心跳依偎在一起。
在沐苒快要無法呼吸的時候，顧展遲才緩緩放開了她。
她眼睛濕潤，雙唇微微紅腫，眼神迷蒙，好久都說不出話來。
顧展遲湊到她耳邊，聲音低沉：“沐苒，你這樣讓我太有成就感了”
沐苒又急又羞，小粉拳狠狠地錘他。
顧展遲伸手握住她的小拳頭，聲音裏有掩不住的笑意，“好了，不鬧了。”
頓了一下又正色道：“我知道你因為小時候的經曆沒有安全感，我也知道現在讓你把心交給我有些不切實際，但答應我，不要輕易拒絕我，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好嗎？”
沐苒看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認真地正視顧展遲，這個好看的、霸道的、毒舌的、卻對自己如此溫柔的男人，多年的心防被外力，撬開了一角。
她仿佛是靈魂抽離般，站在半空中，像上帝一樣，聽到另一個自己，用溫柔的語調，說：“好。”
“叮鈴鈴……”
完美的氣氛被顧展遲的電話鈴聲打破，二人如夢初醒。
顧展遲皺著眉接了電話，不知那邊說了什麽，他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