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成安伯府此刻鬧哄哄的,好在還不至於慌亂。府裏養的大夫擅長醫治傷寒頭疼,卻對跌打損傷不太在行。管家請人到太醫院叫太醫,結果半天都沒有人來,氣得他忍不住大罵了幾句,轉頭又讓人去請外麵的大夫。


  今天伯爺被人抬回來的時候,成安伯府的人都被嚇了一跳。伯爺的腰背上全是血,送伯爺回來的太監什麽也沒說,隻是行了一個禮,轉頭就匆匆離開了,連喝口水的時間也沒有。


  管家心中又急又氣又擔心,可是府中除了伯爺,便再無一個能做主的人,他隻能與府中的幾個門客出來安排府中事宜。


  平日裏風光的時候,每個人都殷勤小意。但是稍有落魄,就連太醫也會趨利避害。若是作為旁人,管家或許還能理解這種事,但當事人是自家伯爺,他心中難免起了幾分怨恨。


  “管家爺爺,”一個小廝匆匆跑了回來,“大夫來了!”


  “是平和堂的老大夫嗎?”


  小廝喘著氣搖頭。


  “不是叫你去請平和堂的大夫?”


  “小的剛走到半路,就遇到了靜亭公府的人,”小廝連忙解釋道,“原來是靜亭公府的主子聽聞伯爺出了事,便把他們府上的大夫送過來了。”


  管家聞言大喜,讓小廝把大夫請進了伯爺所在的院子。心裏對靜亭公府的人感激到了極點,到了關鍵時刻,竟是主子的未來嶽家靠得上。


  古往今來都是雪中送炭的人少,錦上添花的人多,靜亭公府在這種關頭,還敢大張旗鼓送人過來,這份心意便已是其他人所不及的。


  他剛轉頭沒走幾步,又聽下人來報,福樂郡主與靜亭公世子上門來訪。


  “快快有請!”管家想,這似乎是福樂郡主第一次來伯府?


  想到這,他再也站不住,轉頭對身後的管事道,“隆重接待,不可對郡主與世子有半分懈怠!”


  “是。”


  成安伯府的下人精神一震,看來今天所發生的也不是什麽大事,伯爺的未婚妻可是在陛下跟前十分得寵的,有她從中周旋,就算伯爺真有哪裏觸怒了陛下,陛下也不會太過為難伯爺。


  班嫿與班恒一進門,就受到了成安伯府上下的熱情接待,她剛從馬背上下來,發髻略有些鬆散。但也顧不得許多,她目光在諸位下人身上掃視一遍,最後挑中一個穿著錦緞做管事打扮的中年男人,“你們伯爺如何了?”


  “回郡主,現在大夫正在給伯爺療傷。”


  “帶我過去。”班嫿徑直往前走,她雖然不知道容瑕住在哪裏,但是有爵位的家族房屋主體結構是有規矩的,大體的方向她還是知道。


  “郡主,請往這邊走。”管家見到班嫿竟然反客為主便愣了一瞬,隨後小跑著追上班嫿,垂首帶她往伯爺的院子走去。


  內院裏,容瑕趴在床上,偏頭看向恭敬站在屋中的兩個大夫,他沒有說話,屋子裏安靜異常。


  “伯爺。”守在床邊的杜九忍不住道,“您……還是讓兩位大夫看看吧。”


  容瑕垂下眼瞼,臉上沒有朝臣受皇帝責罰後應有的慌張與懊悔,一張臉平靜如水,讓人看不出半分情緒。


  半晌後他開口:“有勞了。”


  “不敢。”一位大夫忙行禮道,“我等也是奉郡主與世子之命。”


  “多謝世子與郡主關心,”容瑕嘴唇有些發白,“兩位大夫請上前吧。”


  大夫靠近一看,發現容瑕後背上的衣服與血已經凝結在一起,他們神情凝重的對望一眼,從藥箱裏取了把銀亮的剪刀,“伯爺,您的衣物與傷口已經粘黏在了一起,我們要用剪刀剪開你的衣物,可能會有些疼,您是否需要用麻沸散?”


  “用了會有什麽影響?”容瑕明白,若是沒有任何影響,大夫也不會特意詢問他需不需要。


  “偶爾用一次並無太大影響,但若是身體不好,容易影響人的神智,重則產生依賴……”


  “不用了,你們直接剪,”容瑕閉上眼,“速速動手吧。”


  兩個大夫深吸口氣,咬了咬牙,拿著剪刀開始慢慢處理衣物與傷口。


  初夏的衣物穿得薄,剪開也容易,看到傷勢程度以後,兩人都鬆了一口氣。這傷勢看著嚇人,但是並沒有傷著骨骼與內腹。他們雖是民間大夫,也是見過不少挨打受傷的人,有些人受了傷麵上看著好好的,沒過幾日就不明不白的沒了。鬧得見了官,最後讓仵作一查,才知道這竟是傷了內髒。


  “伯爺,你外傷十分嚴重,布料我們要一點點清理出來。”每撕開一點布料,就有血滲出來,大夫用棉紗布止血,已經止得滿頭大汗。


  沒一會兒,地上已經扔了一堆的帶血的紗布,然而傷口卻隻處理了一大半。


  “郡、郡主,您稍等等……”


  大門被推開,一陣風吹進屋內,紗帳在風中飄揚,容瑕睜開眼,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女子。


  她一身素衣,發髻歪斜,臉頰處帶著絲絲紅暈。她身後的陽光燦爛得猶如金子般,刺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再睜開眼的時候,女子已經掀開紗帳朝他的床走了過來。


  他怔怔地看著她,竟是愣了。


  “你還好嗎?”


  她站在床沿邊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似凝重,似關切,似乎又有別的他看不懂的情緒在裏麵。他的大腦從未像現在這樣空白過,唯一能做的,就隻是呆呆地看著她的雙眼,仿佛這樣就能確定眼前的人是真是假。


  “福樂郡主。”杜九給班嫿行了一個禮。


  班嫿看著容瑕削弱模糊的背脊,眼瞼輕顫,轉頭看向杜九,“發生了什麽事?”


  “我……”容瑕開口。


  “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躺在床上安安靜靜養傷,”班嫿沉下臉瞪著容瑕,“要麽你讓你的護衛不回答我的問題,要麽你選擇閉嘴!”


  風度翩翩,男子氣概十足的容瑕張了張嘴,最後聰明地選擇了沉默。


  杜九看著伺再次閉上眼的伯爺,一時間有些傻眼,這是讓他說實話,還是不讓他說實話。還有,伯爺這會兒上半身雖然血肉模糊不能看,但也算是半裸著上身,郡主就這麽大咧咧闖進來把伯爺看了,這算是誰失節?


  見伯爺在郡主的威儀下選擇沉默,杜九牙一咬,對班嫿抱拳道:“郡主,今日伯爺與姚大人進宮麵聖的時候,陛下忽然大發雷霆,說伯爺與姚大人對太子教導不善,引著太子走了歪路,氣急之下便讓人打了伯爺與姚大人的板子。”


  “教導不善?”班嫿皺眉,“太子是他的長子,並且比容瑕年長,就算犯了錯,也能怪在容瑕身上?”


  杜九默然,能夠講理的皇帝,那還是皇帝嗎?

  “太子那裏出了什麽事?”班嫿覺得皇帝不可能莫名其妙的亂發脾氣,這不像是雲慶帝的行事風格。難道說,人患了病,連性格都一並改了?

  “這個……”杜九猶豫了一下,轉頭去看容瑕。


  “我讓你跟我說話,你看他做什麽?”班嫿淡淡道,“能說就說,不能說便不說。”


  容瑕睜開眼看了下杜九。


  “屬下在郡主麵前,並沒有什麽不能說的,”杜九神情有些微妙,“昨夜有人發現太子與陛下身邊的一個才人私通,此事發現後的半夜時分,這位才人自縊了。”


  “自縊了?”班嫿詫異地挑眉,“哪位才人?”


  “林才人。”


  班嫿恍然想起,這位林才人進宮以後,受過幾日的聖寵,但由於她的出身問題,所以在後宮的位分並不高。


  先帝在的時候,有個林妃因為在後宮巫術被賜了白綾,現在這個林才人與先帝的林妃是同宗。更有意思的是,這兩個林氏都是容瑕外祖家林氏一族的人。


  同宗同族不同支同脈。


  當年容瑕的外祖母嫁到林家後,因為牽扯進皇家政治鬥爭,最後被貶為庶民,林家也受到了影響。


  她還曾懷疑過,先帝在位時,那位被賜了白綾的林妃,究竟是真的因為用了巫術,還是受了林家的牽連,才落得那麽慘的下場?這件事的真相,除了先帝,恐怕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原來竟是她。”想明白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班嫿歎口氣,容瑕這也算是無妄之災。這些年他獨自一個人過活,沒見林家人親近過他,現在林家的女眷進宮做了後妃,與太子不清不楚,竟讓皇帝遷怒了他。


  看著床上容瑕麵色慘白的模樣,把話皺了皺眉,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伯爺的傷勢如何?”


  “回郡主,容伯爺的傷勢有些嚴重,好在沒有傷在肺腑,不然就要留下病根了。”一位大夫頂著滿頭細汗,終於把容瑕傷口上的布料全部取了下來,讓他比較敬佩的是,容伯爺竟然一聲都沒有吭。


  見容瑕嘴唇白裏透著青,班嫿皺了皺眉,“你是堂堂伯爺,就不知道讓護衛打輕點?”


  “陛下正是憤怒之時,護衛也不敢太過敷衍。若是引得陛下大怒,後果會更為嚴重。”容瑕笑了笑,“你不必擔心,我沒有事的。”


  “誰擔心你了?”班嫿哼了一聲,“我是擔心自己的未婚夫莫名其妙出了問題,到時候我又要擔個克夫的罪名。”


  “嫿嫿放心,我定不會讓你受到這種委屈的。”容瑕朝班嫿伸手,結果班嫿離得他太遠,他無法牽住她的手,反而是他自己這麽一伸手,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忍不住皺起了眉。


  “躺在床上好好養傷,亂動什麽呢。”班嫿瞪容瑕,然而容瑕卻仍舊溫柔的看她。


  她唇角動了動,最後在他手上拍了拍,“好了,乖,把手收回去。”


  容瑕輕笑出聲,乖乖把手收了回去。


  “伯爺,我們要給你傷口消毒,你且忍著些。”


  對於大夫來說,酒是最好的消毒液體,他們用酒清洗著他身上的血汙,以及有可能藏在傷口中的細碎布料。但是酒對傷口而言,無疑是巨大的刺激,便是容瑕善於隱忍,在酒碰觸到傷口的時候,全身的肌肉仍舊忍不住緊繃起來。汗水順著額頭留下,有些掉進了枕頭裏,有些落進了他的眼中,澀得眼睛生疼。


  酒混著汙血流下,血腥味與酒味纏繞在一起,實在不是好聞的味道。


  容瑕流著冷汗看向班嫿:“嫿嫿,屋子裏悶,你出去吹吹風。”


  “我天天在外麵吹風,少吹一會兒也沒關係,”班嫿見他連脖子都白了,聲音小了許多,“放心吧,雖然你現在的樣子有些醜,但我不會嫌棄你的。”


  頂著巨大的痛苦,容瑕竟是笑出了聲:“多謝。”


  “不用客氣。”班嫿穩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彈。


  很快容瑕身上流出的汗打濕了全身,大夫把一種綠色的藥草弄在他的傷口上,“伯爺,最近您居住的屋子,注意門窗要多進風,不可太悶。另外我們還會開一個方子,方子主要的效用是止血化膿,待傷全部好以後,才能用補血的東西。現在若是補得太過,對你傷口有害無益。”


  “有勞二位。”在傷藥敷到他背脊上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一陣舒適的冰涼感傳遍全身,連痛覺都消失了一大半。


  “伯爺客氣,”稍微年長的大夫道,“消毒的時候最是難忍,伯爺卻未叫一聲苦,我等佩服。”


  “叫不叫苦都要疼,不如在佳人麵前維持一些風度,”容瑕笑著道,“無論如何,二位都幫了我的大忙。”


  剛走到門口的班恒聽到這句話,忍不住輕哼一聲,都傷成這樣了,不好好躺在床上養傷,還有精力在他姐麵前討好賣乖,這就是君子之風?

  “並不敢受伯爺一聲謝,”大夫忙行禮道,“伯爺注意近來飲食一定要清淡,不可吃發物,我們每日都會到貴府給伯爺換藥。”


  說完這些,大夫對班嫿行了一個禮:“郡主,屬下告辭。”


  “你們先回去吧,”班嫿對大夫頷首,扭頭對容瑕道,“天氣越來越熱,你這床上沾了血,也不能躺了。等下忍一忍疼,讓人給你換個房間。”


  “是該如此,”容瑕歉然道,“今日有勞嫿嫿了。”


  “我不過是動動嘴,做事的是大夫,沒什麽勞不勞的。”班嫿歎了口氣,被皇帝下令最杖責,對於朝臣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恐怕連史書上都要記一筆了。


  容瑕笑了笑,沒有再跟班嫿爭論這個問題,他沉默片刻,閉上眼道:“你今日不該來的。”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如今性情不定,若是被他責罰過的人,就不會再受重用。他與姚大人現在,不知有多少人避之不及?像班家這種靠著皇寵才過得風生水起的人家,實在不該在這個時候到他家來。


  此事若是傳到陛下耳中,就有可能變成班家對聖意不滿,又或者說班家公然與陛下作對。沒有生病時的陛下或許不會這麽想,但是現在的陛下,卻很難說。


  像靜亭公府這樣的人家,尤其不能賭聖意。


  “沒什麽該不該的,”班嫿平靜地看著容瑕,“對我而言,隻有願不願。”


  容瑕睜開眼,望進班嫿的眼中,仿佛想要透過這雙眼睛看進她的靈魂中。


  “人生有太多不確定,就算我今天不來看你,不代表我們班家可以永遠富貴,”班嫿隨意笑了一聲,“更何況我不是跟你說過,班家人從不讓自己人受委屈。你若是覺得我不該來,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們不該把你當做自己人?”


  容瑕眼睫毛動了動,纖長的眼睫毛就像是刷子一般,在深邃的眼前掃了掃:“嫿嫿……”


  “嗯?”班嫿不明白他為什麽隻叫自己名字不說話。


  容瑕笑了:“謝謝你。”


  “不是早跟你說了,不要跟我說這幾個字?”班嫿從凳子上站起身,“看到你精神還這麽好,我就放心了。”


  “你要走了嗎?”容瑕垂下眼,趴在床上的模樣有些楚楚可憐。


  “我出去囑咐一下你家的下人,”班嫿想說自己該回去了,但是看到容瑕那失落的樣子,話到嘴邊又變了,“我會陪你一會兒再走。”


  容瑕頓時笑了,他本來就長得極好看,蒼白的臉色,加上虛弱的微笑,讓班嫿想到了被欺負的小奶狗,可愛又可憐。


  她邁出去的步子收了回來,轉頭對杜九道:“你現在就去讓下人重新準備一個幹淨的房間,屋子裏不要擺花花草草,也不要用熏香,隻要敞亮通風就好。”


  “是。”杜九忙領命退了下去。


  “嫿嫿懂得真多,”容瑕笑著抓住她的手,“有才有貌,真好。”


  “有貌我承認,這才……”班嫿見他又不老實,把手抽了出來,“你就不要誇了,我自己聽著都覺得不好意思。”


  “有能便為才,不是懂得詩詞書畫就是才,”容瑕義正言辭道,“誰規定說,才之一字,隻包含這些?”


  班嫿覺得,她有沒有才不敢確定,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容瑕想要誇她的時候,就不愁找不到理由。


  這樣識趣的好兒郎,她還是很欣賞的。


  “容伯爺,姐。”在門口站了半晌的班恒終於忍無可忍的走了進來,他看到容瑕抹了藥膏卻沒有纏紗布或者繃帶的後背,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背上都沒一塊好地兒了,陛下究竟下令打了他多少大板?

  “傷成這樣,怎麽沒有把傷口包裹起來?”


  班嫿看了眼容瑕後背上厚厚一層的藥膏,“或許是為了傷口好?”


  “這傷我看著都覺得後背疼,”班恒往後連連退了幾步,“容伯爺,我還是在外麵等著。”他膽子一直都不大,這個時候也不要顏麵了,頂著發麻的頭皮,轉身就往外走,仿佛再多看一眼,這傷口就要轉移到他身上似的。


  “舍弟膽子有點小,”班嫿幹咳一聲,“並無惡意。”


  容瑕輕笑:“我知。”


  班嫿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癢的耳朵,轉移話題道,“你說,太子……會不會被人算計了?”


  容瑕移開自己的視線,不去看班嫿:“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那太子現在怎麽樣了,他現如今本在監國,結果出了事,陛下身體又不好,朝中大事還能交給誰?”


  “陛下與皇後膝下不止太子一子,”容瑕歎息,“沒了太子,還有二皇子。”


  “二皇子?”班嫿皺了皺眉,“他性格衝動,睚眥必報,哪有治國之能?”


  “嫿嫿,”容瑕無奈苦笑,“他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已經不再信任太子了。”


  一國的帝王,中風癱瘓在床,本是巨大的打擊。哪知道現在宮外又傳出太子仁德英名,連當今陛下都不及的話,這些流言傳到陛下耳朵裏以後,就成了陛下心頭的一根刺,結果這根刺剛紮進去還沒來得及拔出,又傳出太子與後宮妃嬪私會,雲慶帝如何還能忍?

  男人的地位、名聲、自尊都被一個人奪去了,處於病痛折磨中的雲慶帝,心情如何能平靜下來?

  雲慶帝根本不去想太子是不是被人算計,他隻會想到自己身為帝王的尊嚴,被人挑釁了。


  而他他與姚培吉不過是陛下發泄怒氣與羞惱的由頭,一塊兜住他顏麵的遮羞布。太子與後妃私會的事情雖然不會傳出宮,但是監國的人選,卻必定會換一個。


  “若是二皇子監國,會不會對你有影響?”班嫿記得,二皇子似乎與容瑕並不太對付。


  這大概是情敵看情敵,分外眼紅?


  二皇子喜歡石飛仙,而石飛仙喜歡的是容瑕。這麽一想,她覺得自己似乎才是笑到最後的贏家,因為容瑕的未婚妻是她。


  大約……是這樣吧?

  “即便不是二皇子監國,我現在這樣也是無法上朝的,”容瑕淡淡一笑,“我病了,隻能養身,朝上的一切事務我是有心也無力。”


  班嫿見他這樣,以為他是在難過,於是勸慰道:“這些你別放在心上,京城裏一些人的嘴巴也不愛閑著,若是有什麽難聽的話傳出來,你不必太過在意,一切東西都不如自己身體重要,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養傷。”


  “我並沒有難過。”容瑕笑意未消,“富貴如煙雲,抓不住摸不著,所以我並不在意眼下。”


  “你能這樣想就好。”


  班嫿鬆了一口氣。


  君子就是君子,視富貴金錢如糞土。不像她,隻要想到四年後她的爵位沒了,就覺得整個人難過得都快喘不過氣。


  不得不承認,人跟人的心性,差距還是巨大的。


  “隻可惜,原本準備休沐就跟你一起放紙鳶的,”容瑕看著門外的陽光,“待我痊愈的時候,京城的天氣就要變得炎熱難耐,再放紙鳶就不合適了。”


  “沒事,等到秋天的時候再放也一樣,”班嫿勸道,“紙鳶年年都會有,這都是小事。”


  容瑕嘴角彎起,猶如初春的陽光,溫暖又不會讓人感到炙熱。


  班嫿勸慰容瑕的話並沒說錯,在容瑕挨打的第二天,太子便病了,朝堂上由二皇子來監國。容瑕與姚培吉遞上去的祈病休養折子,二皇子連挽留都沒有,直接便批複了。


  有人見到朝堂這個架勢,覺得容瑕定是被聖上厭棄了,不然二皇子為什麽會如此直接就讓容瑕休病在家,連個假意挽留都沒有?並且還在吏部與戶部找了什麽代尚書,暫時頂替了容瑕與姚培吉的職位。


  重要的是,現在是暫時頂替,再過一段時日,誰知道是暫替還是真的替代了?

  一些與容瑕明麵上關係還不錯的人,便開始漸漸遠離他,這些人在容瑕受傷後,從未上門探望過。


  此事過後,班家再次淪為京城的笑柄,外麵傳言各異。什麽自以為找了一個好女婿,誰知道這個女婿一朝失勢,連尚書的職位都快保不住了。朝中有爵位的人不少,沒有實職空有爵位,在這個京城裏,還真算不上什麽人物。什麽樂極生悲,看他們還怎麽囂張雲雲。


  就連一些曾經自稱心儀容瑕的女子,這個時候也都不再提及容瑕這個人。好看的美男雖然重要,但是地位更重要,誰會跟自己的榮華富貴過不去呢?

  更可況沒了容瑕,還能有李瑕、張瑕、王瑕。隻要富貴,就不愁這些。


  所有人都在觀望陛下的態度,不敢輕易接近容瑕。


  這個時候,唯有班家毫不畏懼,捧著一顆傻大膽的心,常常送東西到成安伯府上。


  所有人都認為班家在作死,直到半月後,宮裏果然下旨召見班家人,而且福樂郡主的名號赫然在聖旨之列,是邀請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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