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皇宮在某個時候很大,但某些時候又很小。


  班嫿下午因為喝了太多茶水,不得不去後殿解決出恭的問題。出來沒走多遠,便遇到了容瑕。她順口便道,“容伯爺,你也是來出恭的?”


  這話說出口以後,班嫿覺得自己腦子有毛病,這話問出來太尷尬了。


  “是啊,真巧。”容瑕輕笑一聲,仿佛班嫿剛才說的是“天氣真好”一樣,“外麵在表演雜耍,郡主不感興趣?”


  “家裏養著幾個雜耍藝人,看多了也就那麽個意思,”班嫿見容瑕神情如此自然,自己心裏那點不自在也消失了,“本來是想來湊個熱鬧,哪知道今天的氣氛會這麽尷尬。”


  自從那個附屬國王子求婚以後,女眷這邊的氣氛有些別扭,尤其是石飛仙,一張臉冷得都快掉冰碴子了。盡管班嫿不太喜歡石飛仙,不過那個王子確實配不上這位佳人,也難怪石家人麵色會那麽難看。


  她偷眼去瞧容瑕,這位真不知道石飛仙心儀他?連她都看出石飛仙對容瑕有幾分心思,容瑕不可能沒有半點察覺。


  “若是這個王子真能與大業女子聯姻,並且自願留在大業生活,對大業來說是件好事,”容瑕注意到班嫿在偷偷看自己,臉上的笑容更加溫和,“不過這個人選不宜是石姑娘。”


  當朝右相的女兒,怎麽也不可能嫁給一個外族人,除非皇帝不願意重用這一家人。


  容瑕猜測班嫿可能不會對這種話題感興趣,所以他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突然道:“郡主今日很漂亮,你出現在殿門時,容某差一點失了神。”


  班嫿聞言笑眯了眼:“是你送的這套首飾漂亮。”


  “美玉配佳人,若沒有郡主,它們又怎能美到極致,”容瑕目光落到班嫿耳垂上的,嗓音中帶著笑意,“真正的美,是郡主賦予它的。”


  班嫿聽過不少誇她美的話,但是像容瑕誇得這麽認真的,除了她父親、弟弟,就沒有第三個男人了。


  “你們這些滿腹詩書的才子,都這麽會說話嗎?”班嫿想要掩嘴笑,又擔心弄花自己剛才弄的口脂,便抿了抿嘴。


  “容某並不會說話,隻是把心中所想說出來。”容瑕見風吹了起來,擔心樹枝上的雪落下來砸在班嫿身上,伸手擋在班嫿頭頂,待走得離這棵樹遠了些以後,他收回手對班嫿抱了抱拳:“冒犯了。”


  班嫿見他手背上有一團從樹上掉下來的積雪,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他的手背:“要不要擦一擦?”


  “沒事。”容瑕甩了甩手,仍舊與班嫿保持著一個極安全的距離,仿佛他剛才替班嫿遮住頭頂隻是出於君子風度,沒有絲毫曖昧之情。


  班嫿更不會多想,她現在腦子裏想得更多的是,連容瑕都誇她今天這身打扮很漂亮,看來她一大早就起床梳妝,是值得的。受京城裏這麽多人推崇的男人,審美應該很不錯的。


  謝宛諭站在廊角下,看著在雪地裏行走的一對男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捏緊手裏的帕子,有些心虛的往後退了幾步,下意識不想那兩個人看到自己,雖然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要躲。


  “姑娘?”她身後的丫鬟小聲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謝宛諭搖了搖頭,轉身匆匆往園子裏跑,那裏搭著表演的台子,很多人都待在那裏。


  “宛諭,你怎麽走這麽急?”石飛仙見到謝宛諭回來,把一隻暖手爐遞給她,“你這丟三落四的毛病什麽時候才好,手冷不冷?”


  “不冷。”謝宛諭搖了搖頭,她的手心甚至還滲出了一層薄汗。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著石飛仙笑盈盈的模樣,又想起剛才大殿上,二皇子看石飛仙的眼神,她沒有把剛才看到的事情說出來。


  “看來你是真的不冷,連額頭上都冒汗了。”石飛仙伸手用帕子去給謝宛諭擦額頭,謝宛諭微微偏頭躲開了她的手。


  “我沒事,台上在演什麽?”謝宛諭端起茶喝了一口,茶水略有些涼,但她的內心卻一點點平靜下來,“倒是挺有意思。”


  石飛仙回頭往台上看了一眼,上麵一個老生在咿咿呀呀唱曲,她記得謝宛諭從不愛看老生戲。瞥了眼那盞沒有多少熱氣的茶,石飛仙笑了笑,轉身讓宮人給謝宛諭換了一杯熱茶,安安靜靜陪著謝宛諭聽起來。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盡管身邊擺了很多火盆,但是坐在外麵看表演的眾人,仍舊覺得冷,偏偏還不能讓人看出自家冷。


  當聽到有人來說,晚宴開始後,眾人都齊齊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即便穿著厚厚的裘衣,寒氣仍舊穿透衣物,鑽進骨頭裏肆無忌憚地作亂。


  下午在外麵吹了一肚子風,晚宴時大家的胃口比午宴時好,就連講究儀態的貴夫人們也多動了幾筷子。


  為了保證食物的溫度與味道不受影響,禦膳房的人想出了很多法子,反正不管他們是怎麽做的,至少東西送到班嫿麵前時,都是冒著滾燙的熱氣,讓人看著便食指大動,唯一不太好的就是量少。


  也不講究食不過三,喜歡吃的班嫿便多動筷子,不愛吃的她連嚐都不嚐。


  “嫿嫿這孩子,吃東西還是這般挑嘴,”皇後對自己右下首的大長公主道,“不過人倒是一年比一年水靈了。”


  “都是她父母給她慣壞了,”大長公主笑道,“就連皇上與娘娘也愛慣著她,才養成了她這般無法無天的性子。”


  “勳貴人家,女兒家就是要隨性些好,”皇後倒沒有反駁大長公主說她慣著班嫿的話,“她乃姑母唯一的孫女,便是怎麽寵也是不為過的。”


  “娘娘這話就偏頗了,”大長公主笑著搖頭,“她那不叫隨性,叫沒有規矩,也不知道這性子隨了誰。”


  皇後想說,定是隨了靜亭公的性子,可是想到靜亭公與大長公主感情甚篤,並且已經病逝了十年,現在再提此人,隻會惹得大長公主心裏難受,便把這話咽了回去,“嫿嫿身上帶著我們皇家與武將世家的血脈,身份尊貴,性子自然隨了兩邊的老祖宗。”


  大長公主端起茶杯,對皇後一敬:“您這又是在偏寵她了。”


  喝下一口茶以後,大長公主擦了擦嘴角,壓住湧到喉頭的咳嗽癢意,臉頰紅潤得猶如一個二三十歲的年輕婦人。


  晚宴結束,皇宮燃放了漂亮的焰火,班嫿站在大殿上,與陰氏站在一眾女眷中,向帝後再次行了大禮以後,才扶著陰氏的手走出溫暖的大殿。


  走出大殿的瞬間,冷風撲麵而來,她拉了拉身上的鬥篷,對陰氏小聲道:“我真想回家泡一泡熱水澡。”


  在大殿裏烤了這麽久的地龍,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烤幹了。


  陰氏失笑道:“放心吧,早就讓府裏的下人備好熱水了。”


  班嫿往陰氏身上蹭了蹭,撒嬌起來的模樣,就像是七八歲的小孩兒。


  “石小姐,請留步!”


  “石小姐,請您留步!”


  班嫿聽到身後傳來口音有些奇怪的聲音,好奇地往四周望了望,她剛才出殿的時候,石飛仙不是還在裏麵嗎,這麽快就走到前麵來了?


  “石小姐!”


  一個皮膚偏黑,頭發卷成了圓圈圈的年輕男人忽然擋在了她的麵前,單手放在胸前對她鞠躬道:“石小姐,在下不懂大業的風俗習慣,中午說話的時候有失禮的地方,請石小姐原諒在下。”


  四周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眾人仿佛見到了什麽超自然的神奇現象,齊齊停下腳步,用一種微妙地眼神看著班嫿與站在她麵前的附屬國王子。


  附屬國王子見麵前的絕美女子沒有說話,以為她還在生自己的氣,忙解釋道:“在下姓塗博爾,名阿克齊,乃艾頗國的二王子,不過來大業前,父王賜予了在下一個大業名字,小姐可以叫我塗阿齊。”


  班嫿打量著這位認錯人的王子,其實這個年輕人長得還不錯,雙眼深邃,眼珠子明亮得像是珍貴的藍寶石,唯一缺點就是膚色不夠白。一黑遮百帥,班嫿更喜歡長得白一點的男人。


  “阿克齊王子,”王德笑眯眯地走過來,客氣解釋道,“您認錯人了,這位並不是石小姐。”


  “什麽?”阿克齊驚訝地瞪大眼,這般美貌的女子都不算是大業第一美人,那石小姐該如何的美貌?

  “不知,石小姐是哪位佳人?”阿克齊是個耿直的好青年,見自己認錯人以後,對班嫿行了一個艾頗國的大禮,然後看向王德,希望他能帶自己找到真正的石小姐。


  王德微笑著轉身,走到石飛仙麵前行了一個禮:“老奴見過石小姐。”


  “王公公您太客氣了。”石飛仙不敢得罪陛下跟前最受信任的太監,微笑著回了王德半個禮。


  不過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阿克齊王子一眼,仿佛她不知道阿克齊在找她,也不知道阿克齊認錯了人。


  石飛仙是個美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青絲白膚柳腰金蓮足,任誰都不能說她不美,可是她卻算不上真正的大業第一美人,即便她有著第一美人的名號。


  所有人都知道阿克齊為什麽會認錯人,於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阿克齊看了看站在王德麵前的出塵女子,又看了看離自己不遠,美得如火焰般的姑娘,也跟著沉默了。


  父王,沒有想到我來到大業要糾正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審美觀。


  大業真是天朝上國,連審美都如此不一樣。


  他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啊。


  作者有話要說:阿克齊王子:我這個鄉下人實在是太跟不上時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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