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牧東的故事（二）
禿子在發現情況不對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蹦到了駕駛艙。
他駕車朝來時的方向撤退。
運載車的後方，足足七隻暗紅色怪物緊追不捨。
這種怪物，就是地球上的人普遍知道的類似舔食者的怪物，是異族的代名詞。
而從之前隊長的話語中，訓練兵們也知道了這種異族的名字。
猩紅惡鬼。
也被稱為「爬蟲」。
這些猩紅惡鬼體型巨大，身長接近三米，都快和運載車差不多大小了。
大個子和牧東站在車尾，手中都換了一把武器，似乎是一把特殊的機槍。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機槍和大個子一同怒吼著，毫不顧忌子彈，將滿腔怒火朝著車后緊追不捨的爬蟲們宣洩而出。
「臭蟲們，去死吧！」大個子面目猙獰。
作為「主角」的牧東同樣怒吼著朝這些爬蟲們開火。
陷入四十多隻爬蟲的包圍圈，那樣的距離下，隊長和其他隊友已經沒救了。
顯然，外面三人已經放棄了救援，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天幕對遠距離信號有所屏蔽……」這是隊長西尼之前說過的話，作為觀眾的凌安記在了心裡。
那個礦區內指不定有什麼陰謀，大個子和牧東的任務，就是要將消息傳回去。
不然，光榮軍或許會在那裡有更大的損失。
這些是凌安根據「劇情」所猜測的，但實際情況其實也是如此。
由於路況崎嶇，車有些顛簸，牧東的視角畫面不斷上下起伏。
機槍對爬蟲們的作用十分有限。
一方面，是因為機槍的威力似乎不夠大，而且車子上下顛簸，對命中率有很大影響。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些猩紅惡鬼的速度十分快，它們雖然是類人形，手腳並用卻沒有一絲不協調，一邊追逐一邊閃避，很難命中。
猩紅惡鬼的皮膚似乎也很堅韌，子彈打在上面，居然只能擦出一陣陣火花！
「呶嗚！」
一隻猩紅惡鬼猛然高吼一聲，牧東的視線突然騰空。
哐當——轟！
似乎牧東本人在空中經歷了幾圈旋轉，觀眾們的視角畫面也隨之天旋地轉。
終於，牧東摔在了地上，似乎是癱倒在地。
「發生了什麼？」
這不僅是牧東的疑問，也是所有觀眾的疑問。
隨著牧東視線的轉移，答案才揭曉：
車子被直接朝側翼掀翻，而在原本的線路位置上，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窪，一隻猩紅惡鬼站立在當中。
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解釋。
它本來就在那裡，甚至在牧東他們從這裡去礦區的時候，它就藏在地下了。
而當車子駛過，埋藏在下方的猩紅惡鬼猛然掀起，正好將車子掀翻。
異族的智慧從來不算太低。
這是一個陷阱，徹徹底底的陷阱。
「呶嗚……」後方原本追逐著的猩紅惡鬼們緩慢靠近。
牧東的視線左右移動，發現了大個子。
大個子爬起，從身後抽出了一把像是長刀的武器。
「新兵，站起來！」大個子怒吼一聲，朝著車的位置衝去。
之前那隻從地下冒出的猩紅惡鬼，此刻正朝著翻倒的車那裡撲去。
禿子被壓在了車下。
牧東緊張的喘息聲讓所有訓練兵都感同身受。
他同樣拔出了武器，長刀在手，卻發現猩紅惡鬼們的注意力都被大個子所吸引。
「找機會逃跑。」通訊器里傳來了大個子的低語。
這在觀眾們聽來，格外清晰。
大個子同那隻掀翻了車子的猩紅惡鬼近距離戰在了一起。
長刀的材質似乎很特殊，猩紅惡鬼的皮膚可以抵擋住子彈，在這刀刃前卻也被切開。
而且大個子似乎比這些猩紅惡鬼更加兇悍，即使自己的頭顱與它們的爪子近距離擦過帶出了道道血痕，也要抽刀砍向對方。
猩紅惡鬼們很快都被大個子吸引了過去，好在禿子從車下爬起，跟大個子一起加入戰鬥。
一隻猩紅惡鬼朝牧東撲來。
牧東並不是被嚇傻了，看到這隻猩紅惡鬼撲來，有意識地朝遠離中心戰場的位置邊打邊撤。
猩紅惡鬼的獠牙和巨爪幾次險些抓住牧東，而牧東不斷揮舞長刀，也在對方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傷口。
這一幕以牧東的第一視角展現在訓練兵眼前，讓不少人屏住了呼吸。
遠處，一聲巨響。
似乎是大個子和禿子使用了類似炸藥的東西。
牧東有些失神，而就是這一晃神，眼前的猩紅惡鬼一爪子將他拿著長刀的手拖開，在牧東沒反應過來時，又是一爪子由上到下。
牧東不知怎的被擊飛，落在了距離猩紅惡鬼幾米遠的位置。
觀眾們看到他的視野右側有鮮血狂飆。
那隻猩紅惡鬼，將牧東覆蓋著戰甲的右臂直接扯了下來！
「呶嗚！」
猩紅惡鬼嚎叫一聲，朝著牧東撲來。
砰！
危機關頭，牧東僅剩的左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把樣式奇特類似左輪的手槍。
因為它直愣愣地沖向牧東，所以沒來得及閃避，這一槍打在了猩紅惡鬼的膝蓋處。
子彈似乎嵌入了它體內，隨後炸開，讓猩紅惡鬼停了下來。
牧東趁著這個機會，站起，先開槍射中了它的脖子。
這槍的威力似乎很大，只是射程不遠，一槍炸開，居然讓猩紅惡鬼腦袋掛在半個脖子上。
即便是這樣，猩紅惡鬼也沒有死去，還在不斷掙扎。
只是隨著腦袋和身體分開，它的動作放慢了許多。
沉住氣，牧東再次開槍，這一次，是瞄準了這爬蟲的眉心。
砰！
血花炸開，猩紅惡鬼徹底沒了動靜。
如此驚險的一幕，好在最後是牧東取得了勝利。
「大個子、禿子……」
牧東的視線轉向爆炸傳來的那邊，他的語氣有些悲傷。
剛剛那次爆炸，應該是將大個子他們周圍的猩紅惡鬼都炸死了。
「嘶，好痛……得趕快把情報傳出去，不知道這裡進入信號覆蓋範圍沒有，或許還要在走遠一點。」
牧東蹲下來，先將槍放在地上，然後拿出了幾枚樣式奇特的子彈。
他只剩一隻手了，也只能如此裝彈。
突然，牧東的視線中，眼前的地面變黑了。
這是，某個生物的陰影。
身後有低沉的呼吸聲，還有液體滴落的聲音。
牧東一顫，左手撿起槍，猛然回頭。
「啊啊！」
一些膽子小的訓練兵直接叫了出來。就連凌安都心裡一顫。
在VR第一視角下，訓練兵看到了一張滴著唾液的大口，在牧東轉頭的第一時間，不斷放大。
隨後，鏡頭漆黑。
牧東死了。 ——
「呼……呼……呼……」
饒是凌安見識過異族的恐怖姿態，此時也不禁胸口上下起伏。
取下眼鏡，身邊的同伴大多還不如凌安，就算是葉子旭，此刻也不住地大口呼吸著。
這一切彷彿是親身經歷，讓還沒有上過戰場的訓練兵們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恐懼。
無論之前在怎麼英勇，在怎麼做好心理準備，這些事情都是在訓練兵的腦內。
而此刻，身為他們前輩的牧東身死的一幕，憑藉VR技術以極為真實的一幕展現在眾人眼前，許多人都感覺到自己從前的堅定信念出現了一些晃動。
吞了吞口水，凌安平復了一下心情。
看著個「影片」的目的，應該是想讓訓練兵們認識到戰場的殘酷，並且做好心理準備。
光榮軍的待遇優良，那是因為他們面對的殘酷戰鬥。
同一屆戰士到最後只有十分之一左右的人能活下來，這並不是開玩笑。
「僅僅如此就心慌意亂了嗎？」
詹峻總教官的聲音從前排響起。
「火星上，危險隨時都在身邊，比牧東的遭遇的更殘酷的情況多得是。」
「之所以讓你們看到這個記錄，就是希望你們能真正做好準備。」
「我們需要的是戰士，更不客氣地說，是死士！」
「每個人都要有赴死的覺悟。」
詹峻總教官的話讓不少訓練兵們的眼神一變。
這些話以前也不是沒聽過，但從來沒有那一次像現在這樣讓他們畏懼。
不知為何，在看過了牧東的第一視角記錄后，凌安心裡居然依然能夠保持平靜。
平靜到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正常。
「下面是第二個『影片』，來自一位駐守部隊的戰士。都把眼鏡戴上！」
這第二個影片，同樣來自第三戰區。
主角是第三戰區一層防線的駐守戰士，叫做季尤。
他駕駛著一台重型機甲，在戰場上抵禦著異族們的襲擊。
與牧東所在的游擊部隊不同，駐守部隊面臨的戰鬥，都是大規模的正面戰鬥。
敵人或許單體不強，但數量，則是鋪天蓋地！
猩紅惡鬼向著陣地的方向如潮水般湧來，在強火力的壓制下，卻依舊爭先恐後。
這裡的猩紅惡鬼似乎弱小了不少，比起牧東視角里看到的那些，身體小了一號，速度和力量也遠遠不如。
它們只是炮灰。
而在異族的大部隊中，有著無數宛如暗紅色蠍子的異族，它們的尾巴可以發出一種具有極強腐蝕性的紅色射線。
這些蠍子在猩紅惡鬼的掩護下，不斷對陣地上大型的防禦設施進行攻擊。
包括，重型機甲。
季尤的機甲在和猩紅惡鬼進行纏鬥的過程中，被腐蝕了移動模塊，隨後被一撲而上的猩紅惡鬼們敲開了防護罩，最終在被分食之前，啟動了機甲的自爆程序。
死亡就是這麼簡單。
而通過他的視角，訓練兵們的也目睹到了許多戰士的死亡。
他們很多死的毫無波瀾。
有的是被蠍子的紅色射線擊中，半個身子被融化，有的是被猩紅惡鬼們給撕碎，還有的是如季尤一樣，駕駛著重機甲，在被殺死前釋放了最後的怒火。
「這些年，人類表面上很風光，生活安定幸福，但都是用無數戰士的鮮血堆積起來的。」葉子旭低聲說道，不知道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周圍的人聽。
凌安看了看他。
老實說，凌安從來沒有想過要為人類奉獻自己。
他只是想救自己妹妹的命，不得已答應了周揚總長，僅此而已。
堅持下去，也只是出於承諾。
哪怕是真的到了戰場，凌安也會以自己的性命作為第一要素。
我不是什麼高尚無私的人……
「今天的影片，希望能夠引發你們的思考，是選擇駐守部隊，還是游擊部隊，哪怕是選擇退出都可以，但這是最後的機會。一周后，告訴我你們的答案。」
「自由交流，從今天就可以開始。現在，各自解散吧。」
凌安一愣。
這是最後的放棄機會？
想想周揚總長曾經說過如果自己想放棄，需要在一年後才可以。
那現在……自己是被套路了？
「002，走吧。」葉子旭拍了拍凌安的肩膀。「你怎麼了？被嚇到了？臉色這麼難看。」
「啊，哦哦，我沒事。」
心裡預感自己可能被坑的凌安，臉色有些難看。
叫上了華稽、067等人，眾人和其他訓練兵一樣，離開了報告廳。
第一排教官的位置上，螳螂營的疤面教官嘿嘿一笑，對身邊的瓢蟲營項弈教官說道：
「老項，你說，一周后，有多少膽小鬼會選擇放棄？我看有很多小傢伙臉都嚇得白了。」
項弈瞟了他一眼。
「你當初不也是如此嗎。」
「去你的！老子是本來就臉白！」皮膚黝黑的疤面教官猛拍了項弈一下。
「能夠戰勝心裡的恐懼，才有足夠的毅力使用引擎，如果連自己這一關都過不了，即使送上去也是毫無意義的炮灰而已。」項弈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