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無常
“這妖氣好熟啊。”
一個擁著狐裘的年輕男人出現在魘兒身後,他相貌俊美的有些陰柔,一張臉在黑色的狐裘領子裏顯得格外的白。
魘兒忙行禮:“風大人。”
她的目光瞄過這年輕男人身上的狐裘,忍不住覺得有些牙疼。
七尾魅狐出身狐族,自來就看這位一年四季都擁著各色狐裘的風大人不太順眼,可當今妖界還能感念前妖王雷息知遇之恩,肯出手相助的妖族,卻也隻有這位風無常了。
“聽說你們家七尾娘娘的真身是一隻紅狐。”風無常輕輕的撫過自己那匹黑狐皮做的領子,柔軟的手感讓他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我收的那一張色不夠正,一直想再找一張好的,可這麽多年也沒選到合心意的。”
魘兒一聽風無常竟然打起自家娘娘的主意,心裏恨得想立刻捅他一刀,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的怨懟:“我家娘娘前些年受了傷,背上好幾道傷疤呢,那皮就算剝下來放在風大人麵前,風大人也是瞧不上的。”
水中的旋渦越來越大,張靈骨帶著一身的黑氣從旋渦的中間升起來,他眼中布滿黑氣,妖骨劍已經脫體而出被他握在手中,全身上下充滿了淩厲的殺氣。
風無常歎了口氣:“說不是雷息的兒子也沒人信啊,這模樣,這殺氣,和我第一次見到雷息是一模一樣啊。”
魘兒趁機說:“妖族自妖王死後一直分崩離析群龍無首,如果不再推一位能一統妖界的霸主,那我們這些妖族都會被修仙界那些修士,當做功德簿上的紅字給殺個幹幹淨淨了。”
風無常看水中升起數條水龍卷,他輕笑一聲:“這位少主聲勢雖然夠足,可惹的麻煩也不小啊。”
他微微一側頭,身邊跟著的小貓妖立刻遞給魘兒一張帖子:“我在淩風閣等他,他若能上我淩風閣來,我便奉他為少主,若是上不來,他那隻白狼我就剝了皮做件袍子。”
“魘兒一定會轉告的。”魘兒雙手接過名帖,低頭看著地麵咬牙切齒的保持著恭順的姿態送風無常離開。
這邊羽瞳一看不好,她想甩開抓著她雙臂的兩個月境天弟子卻沒能成功,隻好盡力的扭頭看過去:“爹,我錯了,我認錯行不行,你就別為難他了。”
“妖族?”羽曄手一轉,四條水龍卷齊齊砸向懸浮在海麵上的張靈骨:“他這妖氣有些奇怪。”
“既然是妖族,你就手下留點情。”唐三昧指著地上暈過去的童言問烏老仙:“烏姐姐,這位可是你的心上人?”
他深吸一口氣,已經準備好如果烏老仙說不是,他就立刻撒潑打滾的救下張靈骨,然後趕緊打包送這兩位拜天地。
“是他了。”烏老仙倒是沒有戲弄唐三昧,蹲在童言身邊摸了摸童言的脈門:“好可惜啊,居然沒死,我說羽曄啊,你可不是吃齋念佛的人啊,手這麽軟怎麽震懾東海啊?”
海麵之上,張靈骨雙手一舉,一股強大的妖氣從劍上湧出,和從空中落下的四條水龍卷短兵相接,以一種狹路相逢當仁不讓的姿態硬扛住了。
烏老仙看了一眼,冷笑一聲:“這裏可是東海,這小子是個傻的吧。”
這裏是東海,海波浩渺取之不盡,施展功法本來就對羽曄有利,張靈骨不以巧取勝反而要以一己之力扛整個東海的力量,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不自量力的愚蠢之舉。
唐三昧搖了搖扇子:“好多年沒見過這麽有意思的妖了。”
“哦?”烏老仙站在唐三昧身邊,抬頭看向海麵上,如雷霆一般墜下又源源不斷的水龍卷以萬頃之力壓下來,砸在張靈骨的劍氣上往下翻湧如瀑布,其中又隱隱透出一點黑氣:“嗯,的確,妖界自從雷息死了以後就四分五裂了。”
唐三昧裝作不經意的掃了一眼烏老仙:“我聽說姐姐你當年也是很喜歡雷息的。”
“我也很喜歡你的。”烏老仙對唐三昧掛上一個假笑。
“小弟資質太差不值得姐姐喜歡,姐姐你還是繼續喜歡這位……小道友吧。”唐三昧不動聲色的挪開半步,順帶轉開了話題:“烏姐姐,你猜這個小夥子能撐多久?”
烏老仙正要回答,卻看到一道黑氣從水中冒出來,黑氣將一排散開的脊骨串成了一條鞭子,而這條鞭子直直抽向了氣定神閑的操縱水龍卷的羽曄。
烏老仙和唐三昧都沒有出手的意思,唐三昧往自己麵前揮揮扇子,然後吸了吸鼻子:“這妖味似乎有點不純啊。”
他又掃了一眼烏老仙:“聽說雷息後來娶了一個女道姑,妖界不少人反對因而叛亂,為了這位紅顏雷息平亂就平了三十多年,結果還是被那些老東西聯手給害死了,這氣味,你說這位會不會就是雷息和那個女道姑生的兒子?”
“你說他是個半妖?”烏老仙聽後卻皺起了眉頭:“你確定?”
唐三昧看羽曄幾個起落躲開如蛇一般靈活的妖骨鞭,然後人在空中一抬手,四條水龍卷沉入海中,緊接著就在張靈骨懸浮的海麵上冒出一條水龍來,巨大的嘴對著張靈骨張開,仿佛要一口將張靈骨吞下去。
妖骨鞭回到張靈骨手中聚成妖骨劍,他在空中靈活的躲閃開,和剛剛冒出水麵的水龍打在一起。
水龍聚了東海之力,劍砍上去直接進入水龍的身體,裏麵強大的吸力讓張靈骨非得用盡全力才能將劍給拔出來,如果用妖氣打過去,水龍也會將妖氣給吞噬掉。
一己之力怎麽可能撼動一海之力?
唐三昧對羽曄說:“差不多得了,眼下死了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九喚金鈴的傳人,羽瞳雖然淘氣了一點,這次出去威懾一下萬仙宗那群人也沒錯,你放這個小子過來,我有話要問問他。”
張靈骨和水龍打得力不從心,卻讓他有了越挫越勇的堅持,可這麽打下去不是辦法,他沉聲喊道:“寒霜!”
哪怕白狼受製於人,寒霜劍卻不會被任何東西給囚籠。
隻要用寒霜的冰霜之力將這一片給凍起來,將這條龍給凍起來,那就能一擊而碎了。
寒霜卻沒有立刻出現,不對勁!
哪怕寒霜作為一柄神兵心氣高傲,可絕對不會看他有危險不相助的!
他回頭看向仙芝島的方向,卻看到魘兒跪在羽曄的腳邊。
魘兒淒厲的高聲說:“求令主放過我家殿下吧,我家殿下年紀尚幼,若是有什麽衝撞的地方,魘兒願意代替殿下受過!”
“魘?”羽曄本來就打算將張靈骨拉過來,看到這個女孩子突然衝出來哀求,他幹脆順水推舟的一擺手,讓水龍沉回了海中:“九魔一魘……可我看你似乎也沒什麽本事嘛。”
“魘是入夢奪魂的,說起來和你們月境天的幻術也有些相似之處。”唐三昧拔下扇子上的一片羽毛,羽毛飛出去將張靈骨給卷住拉了回來:“你叫他殿下,我問你,他是誰的兒子?”
“殿下乃是雷息妖王和明櫻妖後所生的少主。”魘兒跪在地上縮著肩膀,似乎很害怕唐三昧的樣子。
張靈骨被唐三昧的羽毛卷住,他散出濃烈的妖氣卻沒法掙脫,整個人一點力都用不上,這種挫敗感讓他很不舒服:“放開我,有本事就明刀明槍的打過。”
“這就是我的本事。”唐三昧才不會被他兩三句話給激將,他伸出一隻手,猶豫了一下才將手指平放在張靈骨手中的妖骨劍上,妖骨劍的妖氣並沒有立刻絞殺他,而是任由他一個骨節一個骨節的摸了過去。
等摸完以後唐三昧退後半步,長出了一口氣,目光直楞楞的看著張靈骨手中的劍:“這是,雷息的脊骨。”
“能這麽狠心將雷息的脊骨用來練劍,不用說隻有那個妖婦了。”烏老仙冷笑一聲,遠處她慣常乘的轎子飛過來,她一撩衣擺進了轎子,手一招地上的童言就飛進了轎子裏,敲鑼人一聲鑼響,四個轎夫抬著轎子往鎮上走去:“我暫時會留在這裏,你們知道去哪裏找我。”
她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半妖現世,這天下是要亂囉。”
唐三昧看了羽曄一眼,羽曄對他點點頭,唐三昧這才收了羽毛,清清喉嚨對摔在地上的張靈骨說:“小兄弟是第一次來東海吧?東海這邊可多好玩的了,要不哥哥我帶你去四處去轉轉?”
“不用,我不是來玩的。”張靈骨爬起來走到袁半仙的屍體旁邊:“幾位前輩可查出袁半仙死於何人之手了嗎?”
“說起來還真是不好意思。”唐三昧幹笑一聲:“我要沒看錯啊,他應該是死在我們唐家的禦靈術之下,你看他胸口的傷痕像是被雕啄的,可這傷口上流出來的血的顏色卻沒那麽鮮紅,正是我們家禦靈傷人後的特征,可我敢保證啊,殺了他的絕對不是我們唐家的人。”
張靈骨對他這自相矛盾的說法很是不解:“難道除了你們唐家的人還有其他人會用這禦靈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