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火焰

  刀光藏在月光之中,像月光一般清冷,卻又無堅不摧變化莫測。


  剛剛就是這一刀將熊山劈成了兩半。


  月落烏啼霜滿天,月落刀法從來都是神鬼莫測的刀法,可這一刀卻沒見血,而是劈在了一塊冰棱上。


  這塊冰棱凝在一柄劍上,這柄劍寒光四射握在一個劍靈的手中。


  寒霜出手了。


  紅衣少年咦了一聲,手一揚,地上撒了月光的地方立刻冒出寸徐的黑色火焰,屋頂上那些人除了烈煊全都飛起來,而之前避開正廳想置身之外的路觀主也被這火焰逼得浮在半空。


  童言一看路觀主心裏暗叫不好,忙用一隻袖子遮住臉撲向白狼,白狼身上掛了一個牛皮做的袋子,兩側各放著三柄劍,他撲在劍袋上小聲說:“幾位大爺,你們可千萬別出來啊。”


  他話音剛落,燃著黑色火焰的地方冒出無數新月形狀的刀光,刀光在空中劃出詭異的角度劈向白衣少年,而白衣少年剛被宋老九拽住了手腕,刀光從四麵環繞而來,驢車和白衣少年無處可避。


  驢車撐著的紅傘上繪的金色鯉魚突然跳出傘麵,吐出一個巨大的泡泡將宋老九和白衣少年包裹在其中,刀光劈在上麵泡泡立刻碎成無數銀色的粉末,卻又立刻有一個新的泡泡出現擋住了刀光。


  騰淵和路觀主各自撐起護體罡氣,騰淵目光幽深的看著空中的紅衣少年,那一襲紅衣好似用血染出來一般豔麗:“這個是底家的月落刀法?”


  月落烏啼霜滿天,月落刀法最詭秘之處,便是刀出陣開,月光所及之處皆是刀陣,烏啼是刀,月光是刃,卻如霜花般無所不至。


  路觀主拂塵搭在臂彎上,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難道這位才是底家的少堡主?”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那一層黑色的火焰:“底家的刀光中不該有火吧?”


  騰淵目光中有些怨毒的看向站在屋頂上的烈煊:“看來烈門主的確有很多秘密瞞著我們,底家的事他未必有他自己說的那麽清白啊。”


  路觀主掃了他一眼沒說話,目光落在手持寒霜在刀光中跳竄的劍靈,一個修劍的人對曆代的名劍都非常熟悉,困龍淵的劍神祠裏還有一本名劍冊,這柄劍他看著很眼熟。


  不等路觀主細細思量,緊跟著五個劍靈出現在刀陣之中,這五柄劍他都很眼熟,眼熟得讓他眼角有一根筋跳了兩下,多年沒有的一種古怪情緒冒出來,像是當年他和路真人練劍,師父稱讚路真人時,他心中纏繞不去的嫉妒、自卑和怨恨。


  六個劍靈加入刀陣之中,紅衣少年的注意力全在這些劍靈身上,刀光也全往這六個劍靈身上招呼,頓時宋老九那邊的壓力小了不少。


  騰淵看到這六個劍靈出現,吃了一驚:“這些劍靈是哪裏來的?天下有那個劍派能擁有如此多的劍靈?”


  非得是先天就用靈石打造的名劍,後天又得遇到一個功力深厚的主人,劍意想通才有可能生出劍靈來,都是練劍的門派,騰淵深知得一個劍靈都是不得了的事情,同時有六個劍靈……無論是哪個劍派那都擁有了問鼎劍宗的實力。


  宋老九這邊鬆了一口氣,自覺地該道個謝,他衝張靈骨拱拱手:“童兄弟,多謝了,以後有用得著九哥的地方,一律給你九折。”


  他之前看到寒霜就將張靈骨誤認成了童言,眼下喊出這一嗓子,躲在張靈骨身後的童言就藏不住了。


  童言隻好硬著頭皮站出來拱拱手:“客氣,客氣。”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路觀主行了一個禮:“見過掌教師叔。”


  騰淵一向對各派都有留意,姓童,帶著六個劍靈,出身囚龍嶺,他立刻想起來了:“這位想必就是廣元劍仙的高足吧?真是少年有為啊。”


  他看了一眼在刀陣中和刀光打的眼花繚亂的六個劍靈:“英雄出少年,未來可期啊。”


  有外人在,路觀主也隻能和顏悅色的說:“你怎麽這麽淘氣把六位劍靈都帶出來了?”


  說的好像他早就知道童言和這六位劍靈交情匪淺一樣。


  童言掂量著這句話該怎麽接才能不被路觀主給套住:“它們想出來我也攔不住,隻能陪著出來了,沒事先稟明掌教師叔,請掌教師叔責罰。”


  把事兒全推六位劍靈身上,反正劍靈也不會搭理路觀主。


  路觀主嗯了一聲:“你師父隨時可能出關,若是看不到你隻怕會著急,玩夠了就早點回去。”


  “本來打算回去的,可是……”童言看向半空中和劍靈打得難分難舍的紅衣少年:“掌教師叔,聽說底家刀是以血傳承的,這位少年看上去和我年紀相仿,又能使得出月落刀法來,難道他就是失蹤五年的底星河?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啊?難道這幾年都是烈門主將他給藏起來了?既然如此為什麽還有血字留書說熾炎門是底家堡血案的真凶呢?”


  他一大串問題拋出來,路觀主當然回答不上來,就算能回答也懶得回答。


  不過路觀主卻順勢將這些問題拋給了騰淵:“騰劍主一向和烈門主交好,這些事想必你更清楚,就有勞騰劍主給小輩解解惑吧。”


  騰淵隻覺得牙疼:“烈門主和我也不過是點頭之交,這位少年什麽來曆,為何會月落刀法我也一概不知。”


  當年合謀滅底家的時候,烈煊會參與進來,是因為那個人說烈煊手裏有克製底家刀的東西,事後烈煊拿走了底家刀,他和另一個人分了金銀珠寶古玩玉器,誰都以為底家刀從此成絕響,沒想到居然還有能看到月落烏啼的這一天。


  張靈骨往黔驢寶車方向挪了兩步,宋老九在嗬斥白衣少年:“你瘋了是吧,你自己發瘋還把小螭給帶出來,你看,鱗片都傷著了!”


  白螭盤繞著驢車,頭放在宋老九的膝頭,模樣很是乖巧,聽了宋老九的話,它嚶嚶的叫了兩聲,好似在控訴白衣少年對它不疼愛。


  宋老九拿出一顆珠子在白螭傷口上滾動,一副心頭在滴血的模樣:“全東海也就兩隻,你看這鱗片傷了好幾個,賣相不好就不值錢了呀。”


  白衣少年翻了一個白眼:“九哥,它是爹爹送給我的,我能虧了它嗎?你趕緊放我出去!我砍了那個穿紅衣服的給小螭報仇!”


  “你是人家的對手嗎你就報仇!”宋老九生氣的直接上手扯掉了白衣少年的發帶:“好端端一個姑娘家,沒事穿什麽男裝?你裝星河的模樣來這裏到底想做什麽?這段日子你都去哪裏野去了?都闖了多少禍事?”


  “我當然是來替星河報仇的啦。”白衣少年頓時變成了白衣少女,她不高興的將散落的頭發在腦後束成個馬尾:“看他一天到晚愁眉不展的長籲短歎,我都快被他給煩死啦,不就是報仇麽,要報就報呀,天天對著他爹娘的畫像長籲短歎的就能報啦?他是個男人又怎麽樣?磨磨唧唧的那點像男人了?”


  張靈骨拍了拍白狼的頭,從這姑娘的話中可以聽出來,底星河這幾年應該都在東海,而且是在東海的月鏡天。


  “他是胎裏帶的病,天生羸弱練不了刀劍,功法也隻能循序漸進,你可別在他麵前說這些刺激到他。”宋老九說:“反正都是修仙界的老王八,讓他們再活百八十年的……”


  “讓他們再活個百八十年的星河也報不了仇!”白衣少女斬釘截鐵的打斷宋老九的話:“他在練功難道別人就不練功了嗎?你們就隻會說好聽話誆著他給他寬心,那樣他一輩子都看不清現實。”


  “羽瞳啊羽瞳,你當別人都是傻子就你聰明是吧?”宋老九捶著胸口,都是被氣的:“你趕緊給我回家去。”


  “我不回去!”少女雙手互抱在胸前,頭一仰將腦後的馬尾甩出桀驁不馴的弧度:“有本事你讓我爹來抓我回去。”


  她眼珠子一轉,撅著嘴:“就算我爹來了我也不回去。”


  “氣死我了。”宋老九又捶了捶胸口:“你是不是想繼承我的遺產啊,沒事就這麽氣我。”


  他看張靈骨走過來,又看看遠處和路觀主站在一起的童言,咳嗽一聲說:“看來是我弄錯了,這位小兄弟並不是廣元劍仙的徒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小兄弟?”


  “我姓張,叫張靈骨……”


  “你就是張靈骨?!”白衣少女羽瞳往張靈骨麵前跳了一步,隔著泡泡上下打量張靈骨:“你真的是張靈骨嗎?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是張靈骨?”


  “像我這樣的小人物有什麽人會冒充嗎?”張靈骨被問得苦笑了一下。


  “說的也是。”羽瞳撇撇嘴:“就算你是吧。”


  “我想問問底星河現在在哪裏?我想見見他。”張靈骨問。


  宋老九也被提醒了,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底星河,他大聲質問羽瞳:“你們兩個一起離開的?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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