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出路
秦落落聽張靈骨這麽說,忍不住歎了口氣:“我們這些人除了修道別的什麽都不會啊,在師門好歹是包吃包住吧,離開了能做什麽呢?耐得住清苦找個小山搭個棚子也行,可學了點本事的總以為高人一等不同凡響,誰願意去做那蒙塵的明珠?”
她苦笑一下:“擅自離開師門想去凡世的道觀佛寺掛單也不行,沒有師門的度牒算是叛離,那些在凡世修行的都盼著哪天能被度去修仙,誰肯收留這種叛離師門的人?”
而且現在修仙門派都以萬仙宗馬首是瞻,萬仙宗為了讓各門各派做到齊心協力各種規矩特別多,遇到這種叛離門派的弟子,師門會追究,同道會排擠,邪魔外道更是遇上了就痛下殺手作為炫耀的資本,在外的日子那是不好過的很。
秦落落長歎了一口氣:“就算是拜入散修門下,那也得是厲害的散修,否則是會讓人看不起的,我師父占山為王算是過的不錯了,宋老九善於經營雖然名聲不太好,可有厲害的法器傍身,誰也拿他沒辦法,其他那些本事平常的,又沒撈到幾樣法寶的,為了生存去鬼泣崖也順理成章了。”
張靈骨那可憐兮兮的師門就剩下他和白狼,其中的勾心鬥角他從來不曾體會:“那些資質普通的弟子留在門中也沒什麽用吧?”
“修仙的門派自來有些攀比的風氣,弟子收得多顯得本門名望高聲勢大,真遇到事拉出來也顯得有氣勢,再不濟也能拖去當炮灰,我聽師父提過,有個什麽門派被人圍攻了,掌門把弟子推到前麵去擋著,自己從後山溜了。”秦落落語氣充滿了嘲諷:“再說了,窮學文富學武,大部分找上門去修仙的都是家中能拿出一筆銀錢的,如果收到個富貴的弟子等同於挖到了一個金礦,就算資質平常修仙不成學劍不靈,那門中掃地澆花劈柴煮茶也是需要人手的,多收些弟子也不礙事啊。”
張靈骨聽了暗自慶幸沒有進什麽大門派:“學成之後那別人想走也不該攔著啊。”
“哪家哪派不把本門的功法當做是秘密啊?為什麽那麽忌諱隨意離開的?帶藝私離等同於叛逃啊。”秦落落說:“追回來大多都會廢了內丹再嚴懲,就怕有人將本門秘籍給漏出去,不過真的能學到一個門派上乘功法的,不是天資過人到歎為觀止養出來光耀門楣的,就是有背景或是會溜須拍馬左右逢源的,但能學到真本事的還是第一種,這種人有師父寵著掌門護著,是全門派的心頭寶,對門派的歸屬感極強,門派別說被人圍攻,就是聽到有人說他門派的不好,那絕對是立刻拔劍誓死捍衛師門的,叛離,幾乎不可能。”
張靈骨忍不住想起了童言的遭遇,哪怕是手被廢了也得在囚龍嶺當個吉祥物而不得自由,離開以後也躲躲閃閃不肯讓人知道他的來曆,而同樣出身三十六門的司徒卿可謂是天之驕子了,報出門派的時候充滿了驕傲,哪怕不是被寄予厚望的弟子,也對自己能身在大門派感到自豪,出門一報名號別人看他的眼光都是不一樣的,充滿了尊敬和羨慕。
他想到這裏對秦落落說:“說到夢想我突然有了一個,想以後真的建一個靈龜島,讓那些不願意在門派待下去的人有個落腳的地方,給他們提供活下去的方法,可以無拘無束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這個想法太聖人了,你這是要學佛祖普度眾生啊?你還是把夢想定得渺小一點吧,比如什麽天下第一之類的。”秦落落撇撇嘴,覺得張靈骨就是在忽悠她:“而且你這樣是和萬仙宗對著幹,不可能實現的。”
“事在人為嘛。”張靈骨笑了笑,他也不過突然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要怎麽實現他還沒仔細想過,於是也不想糾結這個話題,他看向東邊剛剛爬上雲層的太陽:“天亮了,你餓了嗎?進城吃點東西,等老童那邊布好陣法我們就動身往熾炎門去。”
秦落落看著張靈骨轉過去的後腦勺,並沒有跟上去:“你為什麽要管底家的事情?我若是沒記錯,你和底星河不過一麵之緣而已。”
“我和你也是一麵之緣就多年不見。”張靈骨停下腳步回頭看秦落落,臉上的笑容很溫和:“但你肯幫我把白狼給帶出來,我也肯為了你花十萬買幾張紙……”
“那是因為我人美心善,姑奶奶我收的金銀珠寶還少嗎?你這幾張破紙我還不一定瞧得上呢,能送東西給我就是你的福氣。”秦落落說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嬌蠻中還帶點可愛。
張靈骨知道讓她說一個謝字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又笑了笑:“對,對,對,是我的福氣。”
他伸出手舉到秦落落頭頂,看秦落落眼神中充滿防備的看著自己卻沒有躲閃,他笑著輕輕的拍了兩下秦落落的頭:“我師叔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女人,可惜善變又惡毒,還害死了我師父,所以我很討厭你這種自私又擅長騙人的女孩,可當年被困在磁石洞的時候我們兩個也算患難與共有過命的交情。”
秦落落正準備點頭認同張靈骨的話,卻又聽到張靈骨繼續說:“而且你還在我麵前哭鼻子了,讓我覺得你雖然刁蠻不講理……”
秦落落立刻不承認了:“誰哭鼻子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哭鼻子了?”
“讓我把話說完,你這一哭讓我覺得你其實心腸很軟膽子很小,是為了生活所迫才不得不變成那樣的性格。”張靈骨說:“有這麽個淘氣的妹妹其實也挺不錯的。”
“妹妹?”秦落落不敢相信的眨巴了兩下眼睛:“你把我當妹妹?”
“對啊。”張靈骨被她這個反應嚇了一跳,試探著問:“要不,姐姐?”
“你給我閉嘴吧你。”秦落落說完一揮衣袖淩空而起:“張靈骨,你給我等著,我現在就回去告訴師父你偷了白狼,你且等著我師父把你撕成兩半喂狗吧!”
張靈骨搖搖頭,不明白她這莫名其妙的火氣是怎麽來的,他想了想回城買了一屜包子去玉樹寺找童言。
童言陣法才布置到一半,他接過包子往張靈骨身後看了看,用一種隨口問問的語氣說:“落落呢?”
“回憐香穀去了。”張靈骨咬著包子說:“大概是覺得跟著我們兩個沒吃沒喝,還要丟人現眼的捉妖賺錢,不如回去當大小姐吧。”
“嗯。”童言低頭咬了兩口包子,他用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字:“你覺得有件事很奇怪?”
張靈骨也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什麽事?”
“汪大爺這麽喜歡湊熱鬧的人,為什麽這一段不愛露麵了呢?”童言寫道。
果然是為了避開汪林海,汪林海寄身在印章裏,能聽到他們說話卻看不到他們寫字。
張靈骨想了想,沒覺得汪林海不愛露麵啊,這些事他都沒少摻和啊:“不覺得。”
他想了想補上一句:“烏老仙出現的時候他就跑了,大概是屍道和鬼道有相通的地方,他怕被收了去吧。”
“剛開始我也這麽想,可後來細細一想,覺得不對。”童言繼續在地上寫:“宋老九來的時候,汪大爺也絕不露麵,以他一向自詡廣聞強記的,和宋老九對侃的好機會他為什麽躲著不出來?”
“你的意思是……”張靈骨手裏的樹枝停頓了一下:“汪大爺和宋老九可能是認識的?”
根據汪林海的記憶,他死了應該有一百多年了,恰好在萬仙宗和魔魘山的封魔一戰之前,那一戰死了太多修仙界的修士,汪林海想找個能認識他的人都不容易,眼下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能認識的,為什麽要躲呢?
童言將包子吞下去後才寫:“一個門派的功法都是各門各派的機密,汪大爺居然會飛花逐葉門的吹花令,他教給你的百川心法是被人視作邪教的束衣閣的不傳之秘,教給我的好幾個陣法是璿璣樓的獨創,你不覺得汪大爺的來曆,其實也很可疑?”
“我想過,但是……”張靈骨在心裏歎了口氣:“他沒有做過什麽對我們不利的事情……”
“未必。”童言似乎鐵了心要證明汪林海不僅來曆有問題,而且居心叵測:“本來你和妖骨劍並未融為一體,可就因為練了這百川心法吸了劍氣才合二為一的,如果被人認出你的心法,肯定會將你視作魔魘山的餘孽,而有人認出我的陣法,指不定會將我視作璿璣閣的叛徒,至於落落嘛……”
他從紙袋裏又拿出一個包子塞進嘴裏:“好在飛花逐葉門的名聲挺不錯,就算被人知道,指不定萬仙宗還會扶持她重立飛花門呢。”
張靈骨覺得腦仁疼:“老童,你說我們身邊還有沒有可以交心的人了?”
童言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看到被他們忘在高家的白狼像一股旋風一樣衝上山,直接撲到張靈骨身上,舔了張靈骨一臉的口水。
他忙將包子提起來躲開,閑閑的看著張靈骨躲不開的狼狽模樣:“突然覺得有個感情這麽好的師弟,哪怕不是人也行啊。”
張靈骨聞言拍了拍白狼,白狼嗚的一聲轉撲向童言,童言躲閃不及被它給撲到了地上:“別舔,別,別啊。”
張靈骨蹲在一邊用袖子擦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口水一塊洗臉,老童,咱們可是兄弟啊。”
童言躲不開白狼,幹脆躺平了隨便白狼舔:“嗯,我們是兄弟。”
“那就趕緊起來吃了包子做事。”張靈骨將白狼給拽回來:“然後,我們去找我的另一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