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修煉

  上麵的兩個劍靈落下來,四周又亮起四點金光,伴隨著這六個劍靈的靠近,澗中所有的利劍劍身都輕顫起來,森然刺骨的劍氣頓時覆蓋住了整個困龍澗。


  困龍澗之上,路觀主麵無表情的感受到澗底更加凜冽的風刮起來:“出來吧。”


  趙原從一塊山石後轉出來,很是恭敬的行禮:“晚輩見過路觀主。”


  “你去回稟宗主,底家堡少堡主弄丟了家傳的烏啼刀,羞愧難當跳下困龍淵去向底堡主請罪去了。”路觀主冷冷的說。


  “是。”趙原忙說。


  路觀主一甩拂塵從他身邊麵無表情的走過去,這讓趙原突然一個機靈脫口而出:“烏啼刀並不在晚輩手中。”


  路觀主頭也不回的說:“這句話你不用和我說,我不想要那把刀,也不想要那把刀上藏的秘密。”


  風吹過旁邊一棵老樹,樹葉沙沙作響,它在這裏見過太多的秘密,卻沒人可以訴說。


  三天以後,一個小道童打著哈欠拿著掃帚懶洋洋的掃著石板路,一直掃到了大樹前,他臉上無精打采的神情立刻消失了,左右看看附近沒有人,他丟下掃帚爬上樹,從樹冠中扯出一根藤蔓繞在自己腰上,然後縱身跳下了困龍淵。


  藤蔓被拉直以後慢慢的往下長,一直將小道童童言送到了澗底,童言從懷中摸出兩張寬大的樹葉綁在鞋子上,鬆開腰間的藤蔓就直接站在了水麵上,樹葉上閃過幾排符文,助他在水麵上快速的行走了起來。


  張靈骨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打坐,就在他被六個劍靈圍住眼看著就要被亂劍刺死的時候,汪林海突然教了他一套心法,用這套取自海納百川之意的百川心法,他吸取了水裏那些名劍上的劍氣,再加上妖骨劍本身的煞氣使得六個劍靈對他刮目相看,他趁機遊說六個劍靈將他給留了下來。


  汪林海皺著眉頭:“妖骨劍用的越多和你之間就越發的密不可分,就更難取出來了,我教你這套心法不過是權宜之計,為何你一定要留下來呢?”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件事吧,真不知道該說我命好還是命不好。”張靈骨歎了口氣:“反正現在妖骨劍和我的氣脈已經相連,也就說現在得靠我的元氣來養劍了,不過它也救了我兩次,就當是報恩了吧。”


  他在石頭上蹲下掬水洗了洗身上的傷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妖骨劍的緣故,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隻是傷口蒙了一層黑氣,看上去有些怪異:“不過還是有好事的,都說跳崖出奇遇,我遇到你算是一次,這次我吸了這些名劍上的劍氣化為自己的修為,這樣妖骨劍也不至於現在就把我給弄死,我這也算有了一線生機。”


  哪怕現在趕回去,無咎子要死也該涼透了,若是活著必然還有相見的時候,走不了就得學會化險為夷。


  隻是這澗底除了水和劍就是石頭,張靈骨為了充饑都扒拉石頭上的青苔來吃了,可那也不頂餓啊,留下不是問題,活下去才是問題。


  看到童言從懷中摸出兩個熱騰騰的饅頭,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然後強迫自己轉開目光冷哼了一聲:“怎麽?沒摔死我想要毒死我?囚龍嶺真是好手段。”


  童言將手裏的饅頭塞到張靈骨手裏:“摸著你那被狗吃了的良心想一想,我能是來害你的嗎?要不是靠著我給你的紙鳶你能活下來?”


  “你早知道路真人要害我?”張靈骨想想也有道理,咬了一口饅頭,覺得真是格外的好吃。


  “那是路觀主,可不是路真人。”童言嘴角往下晃了晃右手的食指:“我看你是真不知道啊,天下三大劍仙之一的廣元劍仙路真人和囚龍嶺的路觀主是孿生兄弟,這件事全修仙界沒人不知道,郝師兄當時給你說的是觀主,你卻口口聲聲稱他做路真人,小神仙我掐腳一算你就得倒黴了,所以才給你個紙鳶渡劫啊。”


  “那路真人現在在哪裏呢?”張靈骨是聽明白了,害他的人並不是無咎子的舊友。


  “全天下的人都以為我師父路真人在閉關參悟劍道,隨時能從靈境提升到雲境。”童言抬頭看了一下天,澗底常年水汽彌漫,讓天空也顯得模糊起來:“剛開始我以為他是被丟在這裏等死,就偷偷下來找他,人沒找到卻找到了他的劍,劍既然在這裏,那他一定是死了……”


  一個劍客對自己的劍看得比性命還重,若不是死了,絕對不會把劍葬在困龍澗的。


  張靈骨皺著眉頭看著他:“那你就應該勤勉修行為你師父報仇才對,為什麽沉迷做這些不著調的東西?”


  童言拉高衣袖讓張靈骨看他右手手腕上的一道疤痕:“一次切磋之中我被挑了手筋,這輩子都沒法用劍了。”


  張靈骨自覺這段時間的經曆匪夷所思,遇到的每一個人似乎隨時都可能出賣他,沒想到名門正派學藝的童言也要麵對這種爾虞我詐:“你為什麽要幫我呢?”


  “我師父就我這麽一個徒弟,我要是死了師父能不出關過問一兩句?所以啊,路觀主隻能廢了我,但還得養著我,畢竟廣元劍仙的名號還是很能威懾萬仙宗其他人的。”童言說:“去年姚瞎子上山來被我纏著算了一卦,說我如果能在一年內遇到一位身穿麻衣的人,我的命途轉著就來了,本來我被困在山上也不指望了,誰知道你主動送上門來,這就是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張靈骨身上這件孝服的坎肩是麻布的,他誤打誤撞的和底星河換了衣服,沒想到卻還能因此得到童言的相助。


  可路真人卦象中的麻衣人真的是他嗎?


  張靈骨低頭啃著饅頭:“我答應了六個劍靈留在這裏,什麽時候能出去還不知道呢,也幫不了你什麽。”


  “車到山前還有峰回路轉的時候,兄台,你可別泄氣啊。”童言說:“我下半輩子可都指望你了。”


  他從袖中摸出一支竹簽遞給張靈骨:“我師父閉關之前大約是感覺到了不對勁,給了我這個東西,說如果有故人來,就還給故人吧。”


  “生死簽?”汪林海從荷包裏冒出來:“張靈骨,自從你得到簽筒以後,能拿出竹簽的人都和你關係匪淺啊,明櫻是你師叔,這位小哥的師父和你師父是故友,那我和你師父也一定有關係。”


  這些天在山澗下,張靈骨也終於將自己的真實來曆對汪林海和盤托出了。


  張靈骨接過竹簽,心裏很有些感觸的說:“我師父大概也死了,要不你飄到無心觀去問問我師父的魂魄,指不定我師父知道你是誰呢。”


  “懶得和你廢話。”汪林海依附在印章上,印章在哪裏他就得在哪裏,想走也走不了:“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六個劍靈雖然不放你走,可它們的劍法可和當年的主人是同出一脈,等於六個劍仙級別的前輩陪你練劍,這種事別人求還求不來呢,居然讓你給遇到了。”


  他對童言擠擠眼睛:“這就是人醜奇遇多,對吧?”


  “什麽?劍靈還可以這麽用?”童言一聽羨慕得眼睛發光,隨即有些落寞的說:“那對我而言也沒用,我沒法用劍了。”


  “這位小兄弟,那紙鳶是你做的吧?”汪林海說:“這個可大可小的想法挺好的,如果隻作為從山上下去的便捷工具未免就太可惜了,而且在空中雙手得抓著竹竿,被人襲擊也無從還手,其實我覺得你在紙鳶上還可以再加點東西。”


  “這位前輩請指教。”童言忙湊了過去,還特別恭敬的行了一個禮。


  “紙鳶上可以加點禦風符,那樣無風也能飛了,竹竿裏可以加點暗器。”汪林海想了想:“如果你道法夠的話,還可以加點別的東西。”


  張靈骨一看這兩位頗為投契的樣子,他問汪林海:“要不你跟著童言去住段日子,別在這裏耽擱我練劍。”


  汪林海看看這陰冷的澗底,毫不猶豫就跟著童言走了,他在那磁石洞不知住了多少年,可不想再住那麽冷的地方了。


  童言雖然是囚龍嶺的吉祥物,可那也是混成了地頭蛇的吉祥物,吃的喝的玩的一樣都不少。


  為了不引人注目童言很少往困龍澗來,剛開始是讓藤蔓捎吃的用的,後來什麽紙鳶,長腿的籃子,能跳的棍子,木頭人……花樣百出讓人目不暇接。


  山澗下的張靈骨,每天看書,打坐,練劍,對招,過得簡單又繁忙,就在張靈骨以為他會在山澗住個三五十年的時候,童言跑來找他了。


  五年多不見童言長高了不少,仍舊是圓臉大眼,一笑起來兩個酒窩頗討人喜歡,他單腳踩在水麵上,鞋底不知道加了什麽符文,帶起一排水花風風火火的衝到張靈骨麵前。


  張靈骨剛和劍靈過完招,這個時候正在擦了汗穿衣服,童言對著張靈骨的腹肌嘖嘖兩聲,再低頭捏捏自己一整塊腹肌,隨即決定眼不見為淨的轉開了目光。


  兩邊石壁上被張靈骨鑿出了一個個長方形的凹槽,大小正好能放下一柄劍,困龍澗裏的劍都被他細心的收了進去。


  童言咦了一聲:“你這是閑的吧?”


  張靈骨抬頭看了一眼沒說話。


  這些劍被扔下困龍澗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它們的主人拋棄了,張靈骨吸了這些劍上的劍氣,總覺得欠了點它們什麽,便在山壁上鑿了洞給安放起來,也好過讓它們在水裏經年累月的鏽成一團廢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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