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添堵
趙原心裏雖然不安,卻必須做出泰然自若的樣子應付憐香穀這些女弟子:“也許是被狼給拖走了吧,可憐這位同道死後竟葬於狼腹。”
他的手在背後一揮,一隻蜜蜂從他指尖飛了出去。
緊隨秦落落下來的檀心立刻做出害怕的樣子,還不自覺的往趙原身邊湊了湊:“哎呀,我最怕狼了。”
秦落落伸手推了她一把,差點將她推得撞到趙原身上,然後轉身飛掠開:“那你就跟著這位趙少俠,如果狼來了,他肯定會幫你打狼的,若是跟著我嘛,狼來了我就把你留給狼自己跑了。”
檀心眼巴巴的看著趙原,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趙哥哥,我可以跟著你嗎?”
一向不肯多管閑事的憐香仙子竟然會為了一個香囊,要護送一身麻煩的底家堡少堡主去她最不喜歡的萬仙宗,這件事怎麽都透著古怪,極擅長揣摩憐香仙子心意的各位弟子,都讀懂了一件事,自家師父是要她們拖住眼前這位萬仙宗的趙原。
花朵上的憐香仙子迎風而立,她若有所思的遠眺,衣袂飄飄好似畫中人。
張靈骨拿不準憐香仙子和底家堡到底是敵是友,也拿不準憐香仙子想做什麽,他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他們飛的並不是憐香穀的方向。
憐香仙子想帶他去哪裏?
難道真的要送他去萬仙宗?
憐香仙子手拂了一下鬢角,幾片花瓣離開他們乘著的鮮花飛出去,像是不勝風力,卻正好打在後麵跟著的幾隻鴿子身上,鴿子被花瓣打中立刻從空中墜了下去。
“藏頭掩尾的鼠輩。”憐香仙子冷笑一聲,猛的一轉身麵對張靈骨:“看來盯著你的人不少呢。”
“我不是底家堡少堡主。”張靈骨整個人都繃緊了,之前麵對趙原汪林海給了他提示,可現在卻安靜的像一個真正的死人,他隻能自己審時度勢的衡量該怎麽說了:“萬仙宗的人想要烏啼刀而錯手殺了底少堡主,他們抓了我這個年紀相仿的小道士想要魚目混珠,你要是現在殺了我就正合了他們的意,他們正好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你身上。”
從秦落落的言語中他知道憐香仙子是個喜怒無常的人,等到了萬仙宗必然會有人認出他並非底星河,到時候憐香仙子覺得被戲弄了,指不定就一掌拍死他泄恨,那樣才真如了不知道誰的意了。
憐香仙子聽後冷笑一聲,一彈指一片花瓣拍向了張靈骨,花瓣撞在張靈骨臉上碎成無數紅色的光點。
張靈骨感覺到臉上一麻,整個人頓時動彈不得,可這種麻木的感覺卻又轉瞬即逝。
就在張靈骨還想為自己辯解一二的時候,小崽卻醒了,它從張靈骨懷**出頭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憐香仙子手一抬就將小崽給抓在了手裏,手指撫過小崽背上的軟毛:“這小東西背上天生三寸妖骨,必是大妖所生,而你背後有一排妖骨……我可想不起來哪個道觀有給弟子植妖骨的道法。”
張靈骨立刻俯身跪下:“我是個孤兒,被一個魔修給抓到了山上,一起被關在山中道觀的還有好幾個孤兒,等我們到了十四歲他就會將一段妖骨打入我們體中,用我們的氣血替他養這段妖骨,我之前幾個孩子不到一年就氣血雙虧而死,我剛被打入這妖骨沒多久,可也是必死無疑的。”
他偷偷瞄了憐香仙子一看,看憐香仙子聽得認真,忙繼續說:“為那魔修守洞府的大妖生了個小崽,魔修尋思妖骨多年未成,怕是缺了先天妖元催化,想用這小妖崽來煉化,大妖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孩子,可又受製於魔修的玄鐵鎖脫不得身,於是和我做了一個交易。”
憐香仙子倒是個好捧哏的,恰到好處的問了一句:“什麽交易?”
“它可以幫我離開,但是我必須帶上它的孩子。”張靈骨說。
“這大妖既受製於魔修又如何能送你離開?”憐香仙子半信半疑的問。
“它給了我一顆珠子,我握在手裏就被一股狂風吹上了天,風太大我眼睛睜不開,等風停我就已經在那座山上了。”張靈骨將從磁石洞裏得來的妖丹拿出來。
憐香仙子一招手,妖丹飛到了她手中,這妖丹色澤金黃入手盈潤,的確是一個大妖的內丹,妖丹是妖修行的根基和道行所在,非死不肯舍棄,她對張靈骨的話又信了七分。
張靈骨看憐香仙子端詳著妖丹,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憐香仙子撫著小崽的細毛:“你親眼看到那個趙什麽殺了底家的兒子?”
“沒有。”張靈骨回答得很實誠:“我隻看到他鞋子上有些血跡。”
趙原和鬼麵具交過手,那血跡到底是底星河還是鬼麵具的,根本無從分辨。
憐香仙子心裏將這件事前後掂量了一遍,她的弟子之前來查看的時候,回稟過地上除了萬仙宗弟子還有十來具帶麵具的黑衣人的屍體,可隻要試圖揭開麵具那黑衣人就會化作一灘黃水,但剛剛在山崖上她隻看到了萬仙宗弟子的屍體,以及十幾灘黃水……
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法子,是不是看到這些黑衣人的臉,就能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她看著張靈骨:“你是想說趙原借著有人偷襲的機會想搶刀,結果錯手殺了底家的小子,怕回去沒法交代所以想用你來濫竽充數……”
“我也是迫於無奈才答應下來。”張靈骨將頭伏低:“我身帶妖骨隻有幾個月的壽命,趙仙長說可以助我入道修仙延命,我這條爛命原本也不值錢,不敢奢望能成什麽神仙,隻想在死之前能學到些許本事,殺了那個魔修為我和那些死去的同伴報仇!”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咬著後槽牙,恨意中還透著點殺氣。
“有仇當然得報了。”憐香仙子覺得張靈骨想法很對,不是啞巴就別吃虧:“可你身有妖骨根本無法修道法,要修也隻能修魔道。”
這些話汪林海也說過,張靈骨也想好了該怎麽回答:“那個魔修有一次喝醉以後說過,囚龍嶺的劍法是他的克星,我想去囚龍嶺求一求,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憐香仙子有一下沒一下撫弄著小崽,沉吟了一會,花突然轉向往北飛去:“囚龍嶺全是些道貌岸然的假學道,我看著他們就生厭,放你去給他們添添堵也好。”
張靈骨在花上一直跪到了囚龍嶺。
囚龍嶺山勢雄渾連綿,有一座極大的道觀修在麵南的山峰上,依山而建層層白牆黑瓦的院子半掩雲霧中,高潔清冷不似人間。
張靈骨被憐香仙子丟在囚龍嶺的山門前,已經雙腿發麻站不起來了。
守山門的道士急忙進去通傳,很快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道士帶著幾個年輕道士迎了出來。
看到站在花朵上的憐香仙子,中年道士強忍著沒有皺眉頭:“不知憐香仙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你不想見到我,這事我明白的很,這種客套話就省了吧。”憐香仙子說:“死人堆裏撿的,聽說姓底。”
說完她身下花瓣層層轉動,帶起一陣香風送她遠去。
“姓底……你可是底家堡的少堡主?”中年道士看到張靈骨孝服腰帶上的紋飾,立刻認定了他的身份,他伸手搭住張靈骨的胳膊,帶著他架起劍光往山巔的一個院子飛去。
小院藏在臨著山崖的一片竹林後麵,地方不大布置卻很清雅,幾間竹屋,一座涼亭,涼亭旁邊還有一個魚池。
坐在涼亭裏能看到疊疊山巒,層層樹峰,涼亭後的魚池裏養了幾尾魚,真的是動靜皆宜風景秀麗。
涼亭中此時有個人正在喝茶,他一頭白發如銀緞一般整齊的束在道冠之中,麵貌卻隻有三十來歲,眉目俊朗貴氣,身穿一件飾著黑邊雲紋的道袍,氣質內斂沉靜。
中年道士對張靈骨說:“這是路觀主。”
無咎子說過讓他來囚龍嶺找路真人,這個觀主姓路,想來就是無咎子要他找的人了。
中年道士說:“剛剛憐香仙子帶著這位小哥到了山門外,說是死人堆裏撿的,聽說姓底,這個姓氏本來就少,還身穿孝服,想來應該就是底家堡的少堡主了,弟子尋思萬仙宗派人去接少堡主,為何少堡主會在憐香仙子手裏,這事頗有蹊蹺就帶這位少堡主來見觀主,請觀主定奪。”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路觀主語調平緩溫和,目光讓人如沐春風:“奉茶。”
涼亭裏烹茶的小道童年紀和張靈骨相仿,長了一張討喜的圓臉,他忙去屋裏取了茶杯,還端來兩碟點心。
張靈骨這會又餓了,他卻怕失禮不好去拿點心,隻能抱著茶杯一口氣喝了半盞茶。
這個時候中年道士從外麵又急衝衝的進來:“觀主,萬仙宗追星劍派趙原求見。”
他看了張靈骨一眼:“他說,他和萬仙宗的幾位弟子護送少堡主的路上被人偷襲,幸得憐香仙子出手相助,聽說仙子把少堡主送來了囚龍嶺,特地來接少堡主回去複命。”
“我不去萬仙宗。”張靈骨忙說:“我想留在囚龍嶺跟著路真人你學劍。”
“這個……”中年道士在旁邊聽了一臉為難的說:“少堡主有心學劍,那也該去萬仙宗回稟了宗主,查清你底家堡血案真凶以後吧,你現在驟逢巨變,心不靈神不穩,學什麽隻怕都是學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