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山林
“放開我！”
老八不理會張靈骨，隻顧往遠處飛。
“放開我……”張靈骨的喊聲被自己的眼淚給嗆成一聲嗚咽。
雖然平時張靈骨對無咎子的嗜酒懶散頗多抱怨，可現在卻隻記得和無咎子相依為命的日子裏，無咎子為他遮風擋雨納衣做飯的種種好處來。
有些人在的時候覺得不重要，可真當他不在了，才發現有他的地方片瓦遮頭即是家，窮山惡水亦是歸處……
隱約可見十幾道劍光落向了無心觀，風吹過來，淚迷住了他的眼睛，翻過了一座山，小小的道觀就再也看不見了。
老八身上有傷，強撐著帶張靈骨飛了兩個山頭就力竭恢複原形墜了下去。
山上樹很多，老八飛的也不太高，張靈骨被茂盛的樹枝擋了幾下，落地的時候雖然暈了過去卻隻有幾處擦傷。
被披帛裹著的小東西也落在地上，它探出個毛茸茸的腦袋，灰白色毛發一眼看過去也看不出是狗崽還是幼狼，它有些笨拙的從披帛中爬出來，嗅了嗅張靈骨以後踩著地上的落葉跑到老八身邊也聞了聞。
小崽嗚嗚的叫了兩聲，卻沒人搭理它，它肚子餓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轉了兩圈跑回張靈骨身邊，看著暗下來的天色，它用嘴拱開張靈骨的衣襟鑽進去取暖。
到快三更的時候張靈骨被人給推醒了，火光下是一張粗糙的馬臉，一張嘴口氣就噴到張靈骨的臉上：“喂！喂！醒醒！”
張靈骨坐起來眼神還有些迷茫。
馬臉身後還站著四個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背後都背著東西，可看樣子卻不太像趕路的行腳商人。
馬臉問張靈骨：“你一個小道士大半夜的在這荒山野嶺的做什麽呢？”
張靈骨雖然心裏著急想回去找無咎子，可左右看了看老八不知道去了哪裏，他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在荒郊野外，身邊還有一條染了血的披帛，怎麽看都不正常，必須得找個合適的理由搪塞過去。
他小時候和無咎子四處流浪的時候，也曾裝神弄鬼連哄帶騙的賺錢生活，他半真半假的回答：“我，我和師父路過這裏聽說山上有妖怪就來收妖，沒想到那個女妖怪太厲害了，我師父為了救我被她給抓走了，現在怕是已經被她給吃了。”
說完他的眼淚又紅了。
馬臉回頭和同伴交換了一下眼神，剛才發現張靈骨的時候他們已經查看過，那條披帛是上好的雲錦紗，那麽一段就價值百金，隻有江南千絲樓每年才產那麽兩三匹，是千金難求的貢品。
張靈骨身穿舊道袍，懷中有個簽筒和一隻小狗，身上沒有武器也沒有行李，倒也真像是個因故和師父走散的小道士。
馬臉那夥人往遠處走了幾步小聲的商量。
馬臉說：“山裏有妖怪……聽著挺玄乎啊，你們怎麽看？”
一個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從包袱裏摸出一個羅盤看了看：“咱們幾個下地這十幾年，粽子也見過好幾個了還沒見過妖怪呢，今兒正好開開眼。”
他打著綁腿卻沒有穿道服，卻是幾個人裏穿的最整齊幹淨的。
“有袁半仙在，別說是妖怪了，就算這山中的是七仙女也能收得住。”矮胖個的中年人一邊說一邊猥瑣的搓了搓手，腦子裏不知道把七仙女想成了哪個窯姐的模樣。
袁半仙低頭看了看羅盤：“這山中既然有古怪，我們不妨把那個小道士給帶上，如果真的有什麽厲害的邪祟，就把他推出去當個擋箭牌。”
“半仙這招高明。”馬臉說著摸出些幹糧走過去遞給張靈骨，臉上掛了個笑：“小兄弟，我們是進山來采藥的，遇到你也是緣分，你一個小孩子在山裏不安全，不如和我們搭個伴吧，等出了山你有地方去就去投奔親戚，若是沒地方去跟著我們采藥也是能混口飯吃。”
張靈骨低頭啃著饅頭，采藥都是白天采，這樣才不容易漏掉要找的藥材，哪有半夜采藥的？
可他孤身一人又手無寸鐵，這山中說不清有什麽飛禽猛獸，靠他自己想從山裏出去隻怕是有些難，不如跟著這幾個人，隻要出了山就好辦了。
想到這裏他說：“多謝大叔，這山裏的妖怪很厲害的，我們還是趕緊出山吧。”
“你大叔我走南闖北那麽多年，還沒見過妖怪呢，你們怕是把山魈給認成了妖怪，我們人多，山魈也不敢隨便動我們的。”馬臉拍拍張靈骨的肩，他看小崽從張靈骨懷中探出個腦袋來，張靈骨用嚼過的饅頭去喂小崽，小崽咬了兩下就吐掉了，他笑了笑，回身拿了牛乳塊化在水裏端給小崽：“你這狗太小了吃不了幹糧。”
“謝謝大叔。”張靈骨忙道謝。
這幾個人看上去來路不明，可他們有幹糧，還有牛乳可以喂小崽，自己不識路徑，暫時跟著他們也是權宜之計。
走了半個多小時尋到一處避風的山洞升了火，留下一個二十來歲的叫瘦竹竿的年輕人和張靈骨看守行李，其他人又打著火把出去了。
張靈骨看瘦竹竿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靠在石壁上，他忙手腳麻利的添水燒柴，路過那些竹筐的時候，裝作不小心的樣子撞倒了一個竹樓，聽到裏麵有鐵器碰撞的聲音他心中犯了嘀咕，猜測這群人肯定不是善茬，可他去假裝什麽事都沒有，添了柴以後就在火堆邊躺下了。
張靈骨跟著這些人在山裏走了三四天，那個叫袁半仙的假道士沒事還真扯了些草藥，可這些年張靈骨跟著無咎子有病都是自己采藥，所以也認得些許草藥，他看到袁半仙采得都是些驅蟲清熱的尋常草藥，根本不值得這些人往這深山走一遭。
夜裏四處查找，領頭的袁半仙還沒事翻看羅盤……
張靈骨隱約猜出來這些人可能是盜墓的，盜墓就是挖人祖墳，是個極損陰德的勾搭，做這行的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輩，張靈骨雖然有心離開這些人，卻也唯恐自己逃不掉反而慘遭毒手，另外，他也聽過些坊間傳聞，把盜墓這行說的是神秘詭異，他也有心跟著這些人看看到底有什麽樣的手段。
張靈骨手腳勤快不挑活，紮營煮茶劈柴生火信手拈來，和這群人處得極其融洽，被分擔了大部分雜事的瘦竹竿更是看他很順眼，私底下和馬臉提過幾次想讓張靈骨也入夥。
第四天晚上入夜以後，他們在一條溪水邊升了火，還運氣很好的抓到兩尾活魚，張靈骨正蹲在水邊收拾鮮魚，小崽突然從他身邊跑開，小短腿踩著碎石灘往下遊跑。
啞巴最喜歡小動物，一看忙跟了過去，瘦竹竿為了不做事也追了過去：“啞巴，你小心點啊。”
這條小溪順著這片山勢流到山坡邊就往下落成一道小小的瀑布，瘦竹竿剛跑到瀑布邊，立刻發出一聲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驚恐的尖叫，然後快速的返身跑回來：“馬叔！半仙！你們快來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