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高二開學沒多久,班上進行班委換屆,每個職位都要重新推選、投票。
班主任王仁成為此專門開了一次班會,征求大家的意見。
以往的班委在過去的一年裏,工作表現不錯,人氣高漲,大家都希望他們繼續擔任,隻有紀律委員提出來自己不願意連任。
最後,變成了紀律委員的競選。
王仁成問了三遍,都沒有人主動站出來。
“薄矜初,”王仁成忽然點到她,“你有興趣嗎?”
女生半晌反應過來,抬頭,冷冷的回了個“沒有。”
前麵有個女生一直想競選,奈何不好意思上去,眼下看老師點到薄矜初,她心裏有些不爽,陰陽怪氣的說:“高傲給誰看,誰不知道她就空有一副皮囊,花瓶。”
薄矜初聽見了,懶得理她。
王仁成:“那就薄矜初了。”
剛才那個女生拍案而起,“憑什麽?選她都不需要全班投票的嗎?”
王仁成板著臉,“我剛才是不是問過你們了,既然沒有人願意,那就我來點。”
見王仁成動怒,女生訕訕的坐下。
薄矜初呆坐著,視線停留在課桌上,“我不當。”
“.……”
班上同學一臉懵逼,不就是個紀律委員嗎?不知道這些人在搞什麽。
“你這個學期不止遲到一次了,我希望你作為紀律委員以身作則。”
無形的警告最為致命。
紀律委員換成薄矜初這事就這樣敲定了,就算還有其他聲音,王仁成皆無視。
教室布局為單人座,薄矜初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靠牆邊。
快下課的時候,王仁成突然走到她身旁,掛在男人褲腰的鑰匙串剮蹭著她裸露的手臂,冰涼,令人窒息。
薄矜初微微一顫,屁股使勁往右邊的牆壁挪。
“來辦公室一趟,給你講一下工作。”
“不去。”
薄矜初話一出,稀稀拉拉幾個同學看過來,紛紛在心裏給薄矜初豎起了大拇指。
好一個巾幗英雄,敢和班主任叫囂,佩服。
“快點。”王仁成肥厚糙黃的手掌虛攏著她的右肩。
班上人沒注意到。
男人彎腰壓低聲音,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這個紀律委員,是顧綿想讓你當的,可不是我。”
薄衿初秒起立,踹開身後的凳子,走出去。
薄衿初向來特立獨行,不把老師放在眼裏,這是所有七班人對她的印象。
她和班上同學交往,僅限於必要交流,絕不深交,所以,她沒有朋友,日常都是獨來獨往,偶爾會有幾個男孩子貼上去跟她一起,她也不排斥。
薄衿初每次跟王仁成對著幹,王仁成也不生氣。流言蜚語以光速四下散播。
同學在私底下流傳兩個版本,一個是薄衿初的父母給王仁成塞錢了,還有一個是王仁成老牛吃嫩草,喜歡薄衿初。
至於事實,隻有當事人知道。
薄衿初走後,王仁成在班裏交代了幾句跟出去。
前者溜得快,他出來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薄衿初跑到門衛處,雙手摁膝,粗喘息。
這會兒正好趕上午飯時間,十三中是南城的普高,對學生管束不嚴,飯點可以自由進出,沒有強製性要求學生在學校食堂用餐。
上午最後一節課,高三提前五分鍾下課,高二準時下課,高一延遲五分鍾下課。
薄衿初正好趕上高三下課。
校門那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她回頭張望,沒看見王仁成的身影,這才放心的往外走去。
學校附近有好幾條小吃街,什麽吃的都有,也有餐館。
薄衿初去了個最遠的小店,人也最少。
她從冰櫃裏挑了根巧克力的雪糕,“多少錢?”
“兩塊五。”
薄衿初從口袋裏掏出硬幣給少年,然後搶了少年的凳子大剌剌的坐下。
“我好像沒見過你。”
“周恒有事,我幫他頂一下。”
少年生的好看,溫柔的麵相,柔和的語氣,沒有梁遠朝那麽冷硬,也不像周恒那麽靦腆。
“你們是朋友?”
傅欽點頭。
“你不是十三中的吧?”
薄衿初對十三中長得帥的男生都有印象,裏麵沒有他。
傅欽淺笑,“我是一中的。”
喲,還是個學霸,怪不得看上去一副飽讀詩書的模樣。
“不對啊,周恒不是職校的嗎?你們怎麽會認識?”
“周恒很用心的。”傅欽沒解釋,倒是替周恒說起話來。
周恒雖然在職校掛讀,但是每次中午薄衿初來買東西,他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寫作業。她一直想不通,為什麽那麽用功的男孩子會讀職校,就像周恒和梁遠朝,她覺得這些優秀男生都應該像傅欽一樣,考去在一中才對。
薄衿初很快吃完了雪糕,走到門口一拋,雪糕棍完美投入垃圾桶的懷抱。
正準備向傅欽告辭,餘光瞥見十米外的王仁成。
薄衿初心髒一緊,繼而加速狂跳,立馬回頭往小賣部裏鑽。
小賣部就是周恒的家,前麵是店鋪,後麵是住房。
她掀開簾子,往周恒的屋子跑去。
傅欽見狀,出聲阻攔:“誒!後麵.……別進.……”
薄衿初正驚惶,“幫個忙!借我躲一會兒。”
她為了躲王仁成,每次中午都是跑來小賣部這邊吃飯,雖然遠點,但是持續了一個學期都沒被發現過。
今天一定是被那個死男人尾隨了。
薄衿初躲在簾子後麵。
“一包煙,十五塊的。”
是王仁成的聲音。
傅欽彎腰去給他拿煙。
王仁成背著手在小賣部裏轉悠,走到靠近簾子的貨架時,薄衿初屏息凝神。
男人開口問傅欽,“小夥子,店裏生意好嗎?”
“還行。”傅欽把煙放到桌上。
男人還在看貨架上的東西,撿起來又放下,放下又重新拿起一樣來看。
傅欽猜測那才那個女生要躲的人八成是他。
“您的煙。”
王仁成轉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卻遲遲沒有拿煙離開的跡象。
“你們店裏都是一些什麽顧客?”
傅欽盯著王仁成手上拿著的,粉紅色包裝的女性用品,“七度空間紅色包裝,5.5一包,您需要嗎?”
薄衿初動作一僵,明顯的感覺到下身嘩啦一下,她來大姨媽了。
恐懼一點一點漫上,薄衿初想再往裏躲躲,生怕王仁成發現後衝進來。
她轉身,院子裏沒人,三間平房的門都鎖著。
薄衿初從來沒有那麽緊張過,兩耳嗡嗡作響,一邊夾雜著顧綿的聲音,另一邊是那個油膩中年男的提醒。
王仁成沒有半點不好意思,顛了顛手上的粉色小物,經過簾子,走向傅欽。
薄衿初察覺他靠近,小腿一軟,扭頭就往最近的一間屋子跑,過程中還不小心絆倒了一個鐵盆,哐當一聲。
傅欽和王仁成同時轉向簾子。
“小夥子,這大白天的家裏還有人?家長沒出去工作?”
傅欽禮貌笑笑,“可能是貓和狗打起來了。”
王仁成的視線還停留在簾子那,“是嗎?挺有意思的。”
男人的神態和普通顧客不一樣,他明顯是帶著其他目的來的。
傅欽不知道他和剛才那個女生之間是什麽關係,總之他對眼前這個胡茬邋遢的中年大叔,沒什麽好感。
“一共二十塊五毛,”傅欽拿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和煙一並遞給他。
男人走到門口時,還不忘回頭看一眼小賣部的簾子。
彼時,周恒的屋內。
少年全身赤膊,隻穿了一條平角內褲,自己給自己上藥。
梁遠朝靠在門邊,手裏的煙剛點著,門突然被人推開。
周恒動作一滯,和梁遠朝對上眼,兩人不明所以。
薄衿初推門進來的時候,心焦急的很,壓根沒朝裏看,連忙反過身就著門縫探出去,確定沒有王仁成的身影,她才放心的轉過身。
頃刻間,一隻大掌蒙住了她的雙眼,身後的冰涼的木門,變成了男人的胸膛,梁遠朝捂的緊,薄衿初瞬間跌入一片黑暗中,剛恢複的一點安全感猝然消逝。
梁遠朝左手夾著煙,煙圈氤氳。
她沒想到手下的人反應會那麽大,劇烈的掙紮著,雙手死死的抓著他的右手,想把它扯下來。
周恒還在找褲子穿,梁遠朝沒鬆手。
薄衿初的力氣遠比不過梁遠朝,她狠狠的踩上少年的腳尖,可惜那人沒有一點逃脫的意思,反而把她圈的更緊,薄衿初被死死的壓在男人的懷裏,心裏犯嘔,“猥瑣男!!放開我!”
“禽獸!”
“變態!”
她害怕,但還是要保持冷靜,哪怕是死,也要從王仁成的手裏逃出去。
“去死吧!”
她一手握拳朝著少年左手的方向砸去,梁遠朝登時抬起左手,薄衿初沒得逞,繼續反抗。她的雙手胡亂拍打,逮著少年的左手大臂,就開始掐,抓,怎麽痛怎麽使勁,一隻手不行就兩隻。
梁遠朝的左手被薄衿初拽到她的頭頂上方,手裏的煙來不及丟了,小半截煙灰正好掉在薄衿初的手背上,她吃痛的叫了一聲。
梁遠朝鬆手,把煙丟到地上,周恒正好穿上褲子。
薄衿初二話不說撿起掉落在地上,還沒熄滅的煙頭,朝身後的少年摁去。
梁遠朝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來不及閃躲。
猩紅的煙頭點在少年的手腕處,薄衿初看清人臉,凝滯數秒,還好梁遠朝的手撤得快,不然得被燙的皮開肉綻。
少年沒吭聲,黑著臉。
薄衿初到嘴的話噎住,跟著沉默。
她竟然把梁遠朝誤當成王仁成,她一定是被那個猥/瑣男嚇傻了,那人明明剛才還在外麵,怎麽可能瞬移到周恒的房裏來。
漸漸的,空氣中取代煙味的是梁遠朝身上特有的洗衣液的清香,那天搶西瓜的時候薄衿初就聞到了。
周恒皺眉,比梁遠朝還不悅,“薄矜初?你來幹嘛。”
餘悸消散,薄衿初撒謊道:“看看你。”
“.……”
“誰讓你今天沒在外麵等我。”
周恒看了眼梁遠朝,“我什麽時候等過你。”
“外麵那個帥哥是誰。”
周恒:“我兄弟,有事嗎?”
“嘖,還不興許我問問。”
她看到床邊的凳子上,放著大大小小的藥瓶,多半都是跌打損傷,還有消毒的。
“你跟人打架了?”
周恒沒說話。
薄衿初走過去,湊近他問:“你真跟人打架了?”
周恒不確定她剛才轉頭的時候有沒有看見自己赤膊的樣子,眼下又被她盯著看,立馬臉紅,“和你有關係嗎?”
“我還以為你……”
職高的男生,各個是打手。這句話薄衿初以前是絕對不信的,因為她認識的周恒,就是職高的小乖狗。
著實沒想到,這是一隻披著狗毛的狼。
“你剛逃命似的竄進來,有人追殺你?”
“.……呃.……沒有。”
“薄衿初,你要是告訴我你在跟人玩捉迷藏,我一定.……”
“一定幹嘛?一定揍死我?”這白淨的臉蛋,一撩就臉紅的性子,連話都不敢和女生多說,“周恒你敢打女人嗎?”薄衿初嘲笑他。
“他不敢,我敢。”
身後冷不防冒出一句話,像剛從冰窖裏掏出來的一樣,薄衿初後脊發涼。
梁遠朝走近她,眸光藏刀,“我梁遠朝這個人睚眥必報。”
多年後的失眠夜,薄衿初還是忘不了他那雙嗜血般烈性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吸幹她的血,但依然讓她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