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角人浮沉盼成仙 34.交換
岐蘭山深處,馬家祖宅內一片肅穆。一把大椅擺在當院,馬老夫人坐在大椅上,滿頭銀發絲毫不亂。馬老夫人年近八旬,飛天境高階修為,是馬家的定海神針。
馬老夫人身前,一名修士麵色驚慌,正在說道“老夫人,大事不好,族長的長生玉牌剛剛碎了。”
馬老夫人臉上閃過一陣悲慟,歎道“馬馳出山時,我便對他說,肅州城四戰之地,不可輕視。他依仗修為,聽不進去勸,為人跋扈,四處樹敵。如今他功業未成,已然身死,唉……”
馬馳已死,隨行的馬家修士一個也沒回來,眼看偌大的馬家,風雨飄搖,行將破碎。馬老夫人悲傷一陣,振奮精神道“我馬家傳承四百年,起起落落是常事。二十年前,馬家開始走出叢林,進駐肅州城。如今馬馳死了,兒孫尚存,終有一日,馬家後人會報了此仇。”
話音未落,一陣迷霧湧出,瞬間將馬家祖宅籠罩起來。迷霧中,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馬老夫人立掌如刀,向前一劃,熾熱的靈力頓時將迷霧驅散。
迷霧再次升騰而起,馬老夫人信手一揮,身前三丈方圓內,迷霧消失,三丈以外,迷霧更加濃重。
一個年輕女子自迷霧中款步走來,行至馬老夫人麵前,站住身形,施禮道“老夫人在上,玄清宗無幻給您見禮。”
馬老夫人輕輕擺手道“免了吧,你是玄天宗主的高足,何必拜我這個鄉野村婦?玄清宗在肅州經營多年,所為何事?此番深入岐蘭山,來到我馬家祖宅,有何貴幹?”
無幻再次施禮道“老夫人,玄清宗地處碧水平原核心,方圓萬裏已是清平世界,宗主擔心弟子懈怠,便請玄離師叔帶人在肅州開拓。此事並無私心,請老夫人周知。”
馬老夫人點頭讚道“難得玄天宗主居安思危,老身佩服。既然如此,你不在肅州城坐鎮,為何深入岐蘭山,費盡辛苦,找到我馬家祖宅來?”
無幻正色道“為的是和老夫人做筆交易。”
馬老夫人搖頭道“你走吧,無幻。我馬家勢弱,無力報仇,卻不會和仇人做交易。”
無幻點頭道“我來之前,玄離師叔說,他在肅州城坐鎮,最佩服的便是老夫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馬老夫人厲聲道“讓你走你便走,少在這裏賣弄口舌。”
無幻不再說話,深施一禮,轉身走入迷霧。迷霧中傳來腳步聲,越來越密集,似有無數修士穿梭不停。馬老夫人搖頭冷笑“難怪花小妖大人評點,玄天誌大才疏,虛頭巴腦。作戰便作戰,何必故弄玄虛。”
說話間,迷霧中傳來聲聲慘叫,馬老夫人聽在耳中,每一聲都熟悉無比。馬老夫人端坐在大椅內,不動如山。
迷霧中漸漸安靜下來,濃重的血腥氣,從迷霧中彌散開。迷霧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老夫人,故人來了,還不起身招呼一聲?”
馬老夫人搖頭道“若是玄離來了,我便起身相迎,你玄悲還不配。”
玄悲是玄清宗飛天境修士,已站在逆天境關口外。玄悲與師兄玄離不同,明麵上,他極少走出玄清宗山門,在煉氣修士中聲名不顯。這次由他帶隊來到馬家祖宅,可見玄清宗對此行勢在必得。
玄悲緩步走出迷霧,點頭示意,道“看來你沒有老糊塗,還記得我玄悲。”
馬老夫人道“記不記得並不要緊,我馬家修士,都死光了嗎?”
玄悲搖頭道“那倒沒有,你馬家尚有馬閔在道花派修煉,馬陸在江海盟修煉,自有玄清宗的人去拜訪他們。”
馬老夫人臉色微變,隨即恢複正常,歎道“我低估了玄清宗的無恥,竟將別人家的隱秘也刨出來,以此要挾別人。”
玄悲笑道“我玄清宗做事度人,講究徹徹底底、幹幹淨淨,既然出手,自然要把敵人了解個通透。”
馬老夫人道“你們這次了解透了嗎?”
玄悲歎道“這次若不是馬馳倉皇從肅州城逃回來,在前麵引路,我們還是找不到馬家祖宅位於何處。你我暗中較量十幾年,時間越長,我越佩服老夫人。”
馬老夫人道“免了吧,生了那樣的兒子,氣也要被氣死,有何資格讓人佩服。十幾年了,我以為你們找不到馬家祖宅,便不再尋那件東西。誰知你們念念不忘,把我馬家自幼派遣到道花派、江海盟的人都查了出來,真是了不起。”
玄悲毫無得意之色,肅聲道“隻有花小妖那樣的人,才會以寥寥數麵論人長短。我玄清宗做事,從來講究謀定而後動。”
馬老夫人忽然大笑道“就是不知道,玄清宗有沒有安排人接替你。”說完,一股驚天波動自馬老夫人身上猛烈溢出,轉瞬之間便與迷霧糾纏一處。三十六道靈力,自馬家祖宅內衝天而起,隨即一陣驚天動地的劇烈爆炸聲,馬家祖宅徹底消失。
茂密的叢林被硬生生摧毀數十裏之廣,馬家祖宅已化作一個巨大的深坑。天空中一朵蘑菇雲,久久不能消散,在空中快速盤旋起來。
距離馬家祖宅幾十裏外,空氣中一陣波動,無幻的身影自虛空掉落下來。無幻勉強站住,隨即一聲脆響,一個樣式古樸的鐵碗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無幻頭發燒焦,臉上數道血痕,她站在山石上,驚魂甫定,長出一口氣,歎道“好剛烈的老夫人,好厲害的法陣,竟有如此劇烈的自爆。”
話到此處,無幻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又歎道“玄悲師叔竟然在此地隕落,恩師賜下的重寶鐵飯碗也被摔得稀碎。地淵廣大,英雄輩出,無幻呀無幻,從此不可小視他人。”
鐵門關內,花團驟然倒地,過了半晌,他幽幽醒轉,心中歎道“原來我叫馬閔,是肅州老家主的弟弟。看來族中發生了變故,深埋在我識海裏的印記才被激發,我倒要仔細探查一番,不可輕舉妄動。”
江海盟內,一名正在掃地的年輕人忽然倒地,七竅流血而亡,有人將此事寫成文書,上報宗門。近年來,水落雲已將這些瑣事交給水朵朵處理。
水朵朵去了大荒城,文書便擺上了她的案頭,文書上寫道“今有燕落湖十道岔弟子馬陸,無病自亡,經多方查勘,未獲線索,其識海破損,大為異常”
玄清宗內,清明喝得酩酊大醉,正在榻上蒙頭大睡。忽然,清明自榻上坐起來,向四周掃視一遍,又重重地躺回榻上。
一個噩夢般的情景,在清明識海內輪轉不休。鬱鬱蔥蔥的密林中,一朵蘑菇雲衝天而起,蘑菇雲下,一個老婦人身上冒著強光,正在對他微笑,一個尖利的聲音在識海內如雷霆初降“若海,記得為奶奶報仇。”
清明的酒意消失不見,他將頭繼續埋在被子裏,輕輕打起呼嚕來。清明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原來自己的俗家,竟不是真正的親族。自己本名馬若海,是肅州馬家的嫡孫,自幼被送出,輾轉拜入玄清宗,是家族最為看重的暗子。
回想起那個噩夢般的情景,清明心知自己的親族已經蒙難。到底是誰,要深入密林,將馬家屠滅?一時之間,清明心亂如麻。
就在此時,若有若無的腳步聲響起,似是有人在外麵探看。清明躺在木塌上,不敢稍動,過了半晌,來人走遠。
玄清宗大殿上,玄天麵對著巨大的肅州地圖,看得出神。岐蘭山深處,有一縷黑煙盤旋不去,在地圖上成為一個黑點。玄天對著黑點,輕吹一口氣,黑點隨即消失。
玄天輕歎一聲“玄悲呀玄悲,為了個傳送陣石,值得嗎?”玄悲已死,大殿內隻有玄天一人,無人回話。
玄天信步走出大殿,門口有人輕聲道“宗主,無凡師姐、清明師兄並無異樣。”玄天微微點頭,越過此人,閑庭散步般,走上虛空,再走幾步,蹤跡不見。
道花派山門以外,玄天從虛空中一閃而出,在他麵前,道千軍憑空而立。兩人在虛空中拱手施禮,道千軍一陣大笑“玄天,你可是稀客。”
玄天正色道“千軍,今日我來道花派,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道千軍點頭道“玄天,何必如此客氣,有事請講吧。”
玄天似是下了很大決心,道“玄清宗願以徐州,交換道花派肅州之地,你看如何?”
道千軍擺手道“不行。”
玄天意外道“千軍,你一直垂涎我徐州之地,如今為何又不換?”
道千軍又一陣大笑“我之前想要,你不給。現在你主動要交換,你狡猾如狐,不會平白吃虧,其中定有原因。”
玄天啞然失笑道“你呀你呀,我要換肅州,是有感於玄清宗修士太過安逸,血性全無,與角人族少年正麵交鋒時,铩羽而歸,你莫要多想。”
道千軍擺手道“你當我是無知孩童嗎?誰不知道你座下鼎鼎大名的三無道人,她們若是沒有血性,天下便再也找不出有血性之人了。”
兩人在虛空中一陣唇槍舌劍。任誰也想不到,兩個逍遙境尊者,竟如商賈一般,銖錙必較。眼看日頭偏西,玄天歎道“好了好了,徐州之外,我再補你靈璧石十枚,靈石一百萬,你看可好?”
道千軍微笑點頭,兩人輕輕擊掌。虛空中頓時風雲變化,雷霆將至,兩州交換的大事,便就此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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