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沒有,你怎麽會說錯呢?”
蘇白然沒有任何求生希望,瞬間自暴自棄,言語上也好不了哪去。
可以說是直白了然,放棄了許多天的掙紮,跟笑話一般。
如今到頭來,還是關在這小屋子裏麵,跑都跑不出去。
柳青瑤在這守了整整三天水米未進,剛起來便是被責備了許多。
縱然還是放寬了心懷,並未委屈難受的矯情,可也真體會到了一份莫名。
到底是做錯了什麽?何止與被嫌棄到如此的境地,他就真的比不上那個丫鬟了。
一樁樁一件件的數出來的,他何嚐不是比那丫鬟強上了千萬倍?
為何偏偏大小姐心中便是一分的偏袒?
便是不能做到一碗水端的平整?
蘇白然測過眼神,向外眺望了一番,眼眸落在陽光掃射的空地之間,靜靜的看著。
嗓音低沉的很,每一個字劃過了時空的無奈,“現在應該是中午的時候了吧?”
“快了。”
柳青瑤微微抿唇,當你將心中所想掩蓋在了喉嚨裏,並未有半分言語,都是軟弱的聲音的,“大小姐可是有些餓了,現這些點心,便是到了時辰送來午飯。”
幾天什麽都吃不下,他管理下人手段了得,身旁丫鬟也不至於不識趣,說過一次的,便是萬萬不會再勸了。
三天來未曾送過餐,自然也不會準備著午飯,蘇白然蘇醒而來,丫鬟也算是有眼力勁兒,依然是通知廚房去準備,到底還是需要些時間空檔的。
蘇白然頷首,麵上不顯,心中難免一番悲涼,這幾乎是自己最後一頓飯了吧。
曾經思考過這一步的結局,倒也不至於悲涼到柳青瑤還在身邊坐著,掛著一張溫和而有幾分冷然的公子麵具,靜靜的看著自己,毫無知覺地走向最終的結局。
極具諷刺意味啊。
眼看著過了午時,掰著指頭算也不過是幾個時辰了,哪還有什麽金蟬脫殼之法?
這外麵的一層人緊緊的圍著,怕是要到差不多的時間才會散去。
說來真當是可笑之前的掙紮,也不過是陷入如沉寂中的一抹悲哀。
算是可憐嗎?連自己的生命也沒有任何權利掌控,這是唯一慶幸的是,重來一回,沒讓傻丫頭跟著自己一起命喪黃泉,也算得上一份幸運了。
柳青瑤不懂,也無法想得清楚,為何自己未婚妻眼眸間閃爍著一絲悲哀,有如同了然之情,他從未見過如此情緒,難以訴說的清楚。
不,他曾經見過,卻從未在同齡人見過,似乎是垂垂老矣的耄耋老翁,有如同滿頭白發的華貴夫人。
壽命近乎走到盡頭,眸子之間全然是寥然平靜,音樂有些悲哀,卻也並未如此濃重。
隻是,蘇白然又是哪裏來的這樣體會?
他看錯了嗎?定然是看錯了。
“柳公子。”蘇白然嗓子有幾分沙啞,坐在一側倒是未顧什麽形象,隨意地支撐著腮幫子道“在你看來,我到底是一副什麽模樣呢?”
許多的時光是自己偷來的,從一開始就不該有這一份。
也該平靜的接受了。
柳青瑤微愣,隨後直接認真道“你聰明而喜歡徘徊在事件之外,並未有什麽壞性格,保護好自己,有深明大義,從未有害人之心。”
他不是想說你是我的未婚妻,自然是處處極好,並未有什麽差錯。
話語到嘴邊卻是轉換了個畫風,言語幾分的粗糙,訴說著所見所聞。
目光所及蘇家大小姐,該是一份如何模樣。
“是嗎?”蘇白然垂眸道“這不算是什麽好的。太過於跳躍了些,擁有自個兒的心思,似乎不招人喜歡。”
“怎麽會?”柳青瑤蹙眉道“我自然是喜歡的。”
話語剛剛落下,瞬間紅透臉,就連耳朵也覺得火燒火燎的。
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如若處在一片飄揚的環境,思想摸不到任何處境,隻聽到心跳砰砰跳躍的聲音。
他怎麽能說出如此失禮的話語來?
大小姐本來對他都有嫌棄,如此看來怕是更加的厭煩了。
“我不……”不喜歡嗎?此番的話又如何說得出口?
即違背了自己的心意,又傷了對方的神情。
蘇白然淡然頷首。
看來這一回心思之中還存著一份良心,不好意思遇到這最後一刻,還訴說著謊言的,至少有個改口的意思。
他怎麽可能有半分喜歡的心呢,相遇的時間段過於短暫,從未有什麽接觸的。
從一開始自己便是阻擋了對方發展的腳步,在成功路上的絆腳石自然是一腳踢開,早已在心中做好了打算,又如何會真心相對?
不得不說確實是奇才,適合在生意的道路上行走,殺伐果斷。
“我,說來也是從未覺得自己有多麽好過。”
蘇白然嘴角掛著一抹微笑,昂起頭來靜靜的看著房梁,“性格軟弱,如果是與我無關的事情,更不會去管,心思複雜的很,沒有匹配的智商,除了有一分執念還算是好事,其他的都有未曾真正的放在心上。”
就連自己認真剖析開了一層,也未決的如何的好,似乎也沒有任何,可以叫人為之停留下來的價值。
“大小姐能養成如此的心性,依然是極好的。”柳青瑤認真敬佩著蘇白然的眼界,開闊遼遠,縱然是自己已未曾占到如此高度。
“算了,咱們兩個也沒有必要這麽客氣了。”
蘇白然雙手交叉疊在一起,下巴輕輕地打在手。
認真的看著自己這一位親愛的未婚夫。
思緒這種念叨著親愛的,也總會夾雜著幾分優雅而又是咬牙切齒的嫌棄。
就連名字也不可在心中略有停留,留下什麽印象,也隻能用到固有的名詞代替。
她煩他。
一步一步堵住了求生之路。
她恨他。
未曾了解,便是已經偷偷決定好了自己的生死大事。
蘇白然摸著心口問自己想要逃離蘇家,確實是沒有一星半點的正確。
甚至說是惹人唾罵,在這個年代,是要被用石頭砸死的吧?
就算換在了文明的世界,如此的感情糾葛,也是斬不斷,理還亂,怎麽也說不明白的。
逃婚,逃家,就算是說出花來,也不會讓你站在道德製高點的。
蘇白然若不是早早知道自己會命喪黃泉,若不是明白,就是自己這一位,外人看來絕無挑剔的未婚夫柳青瑤親自推行的所作所為,也是萬萬絕不會離開的。
一個人,不,是一個正常腦回路的人帶上一個傻乎乎的丫頭出外行走,總算是腰包裏麵有著鼓囊囊的錢,計劃的周密將後路完全想好,也是極具危險的事兒,一般的人也輕易做不出來,如此舉動。
如果能做一個鹹魚,又有誰會想要用闖天涯呢?
離開了大家族的庇護,兩個女人會遭遇如何的困難?
但凡有另外一條線,自己逼到了絕境,現在想想連絕境,竟然都沒有資格去行走。
她也不會去指責柳青瑤,若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恐怕以自己的性格還要站在一句好智商,隨後迅速的離開,與自己不要沾惹半分的掛鉤才對。
之於柳青瑤,確實是聰明絕頂的辦法,一勞永逸,不用背負任何的責難。
退婚,在什麽年代都夾雜著一份譴責之意,就不用說如此的是在背景之下,就算是男方想要退婚,似乎也都有幾分毛病。
好好的準備了十年了,又不是十幾天的事兒,哪兒那麽好容易被人幹,不如起來的不要了,如果不是女方出了什麽大錯,便是你們這邊有什麽問題吧?
柳青瑤前程似錦,若是與蘇家喝了一盆髒水上去,也不是多好看的臉麵,說沒有理由退婚,卻也是將職責全然地攬在了他自己身上。
以前落魄的時候,怎麽沒想著上來毀約,如今走上正途了,反而是想著悔婚,多年來的婚約付之一炬,這不可是明顯的白眼狼嗎?
都說商人狡詐,隻是做生意之間,到底還是要講究的誠信,如若不然,又有多少人與之合作?
他若是無辜退婚,必然在名譽上受損害,未來光明前程擺在麵前,這一幕是晴天霹靂。
又有幾個人願意承受如此的打擊?對留著一門婚約不就是為了將來的前程似錦,又如何作踐自負,如此向來除掉這心頭大患,反而是最為直接的辦法。
但凡換了一個口風,稍微嚴實一點的,也不至於將消息傳出去,自然不用背負什麽。
蘇白然淡然一笑,如果這兩個仇人真的口風緊,自己怕是怎麽死的都沒辦法,想得明白。
站在了上帝視角,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先機,也無法逃脫出這一部網絡,確實是精明巧妙的算計,蘇白然不得不佩服。
柳青瑤輕輕地望著自己的未婚妻,四目相對,倒映出彼此的模樣。
他的目光如同一隻畫筆,輕輕的描繪了對方的眉眼,一筆一畫全然全額的畫紙之中,慢慢的會浮出一幅絕美的畫卷。
而蘇白然過分冷靜,緩慢的感受著時間的流逝,體會最後生命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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