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陳明軒見江餘不愉, 給她講之前寶兒很快算出店家賣貴了的事來轉移注意力。


  江餘對如何提高大楚所有女性地位沒有頭緒,聽見這個,思緒一滯, 想起上輩子。


  那個時候她攀附張家的事傳遍京城,連帶著他們家在外麵名聲不好, 她怕寶兒受欺負,便沒讓寶兒出去進學。


  陳明軒常在衙門忙到很晚, 還經常不回來休息,也沒有太多時間教寶兒,便隻有她, 邊學著四書五經邊教寶兒。


  在她親自教前, 也請過先生,她為了避嫌,隻留了小廝陪著寶兒一塊跟著先生讀書。


  可是對那位先生的了解不夠, 不知道他徒有其表, 每日都批評寶兒字笨!差!讓寶兒罰抄!

  短短一旬, 不滿三歲的小娃娃,被打擊得看見書就哭,死活不肯再上課了。


  她恨得心頭滴血,辭退夫子後反而被倒打一耙, 他們家在外麵又多了一個不尊師重重道的壞名聲。


  寶兒產生了厭學心理, 後麵再請老師也不肯讀書, 反而更糟糕了。最後她隻好放下開新鋪子的計劃,日日陪著寶兒,過了半年時間,才讓寶兒恢複活潑。


  她怕重蹈覆轍,決定親子教寶兒。


  她習的字不多, 字寫的也平平,怕教錯,什麽都是重新來學。因為京城的女夫子難請,她隻得花大筆銀子,每日擠出一點時間,去外麵教女子讀書的學堂的隔間內偷學。


  寶兒聰慧,她學的進度趕不上教的速度,在多的時間裏隻好教寶兒自己擅長的算術。


  寶兒在這方麵也學的很快,甚至因為在算術上沒有被打擊過,又被江餘誇讚的次數多,對此格外有興趣。


  一個願意學,一個願意教,寶兒在三歲時便學會撥算盤,在江餘給他特製了小型算盤後,每日都要帶在身邊撥一撥。


  江餘在查看店鋪賬本時,還會將一些賬目精簡了給寶兒算。


  沒想到這輩子寶兒的心算能力也不弱,這輩子她可沒怎麽教過這個,應該是寶兒對此格外感興趣,自學的。


  恍惚間,江餘心中有一個念頭生出。


  若是在女子幼時便給她灌輸,女子也能在外有一番事業的理念,而不是守婦道這些。女子從小形成固定的想法,以後也不會輕易改變。


  剛剛她勸說那位想要給她帷帽的夫人時,那位夫人沒有半分被說動,反而像看怪物一樣看她。


  若是在那位夫人從小接收的是女子自強的觀念呢?若在那會兒勸說呢?

  江餘把自己的想法說給陳明軒聽。


  陳明軒沒想到以往不愛思考的江餘居然這麽快就能想到解決辦法,感慨大長公主的針對性訓練果然效果顯著。


  “給女子設置一個寬鬆的成長環境,待她們長大了,由她們來改變大楚,這確實是個好主意。”


  這也是之前江餘提出設立針對未出閣女子的學堂,問大長公主建議時,大長公主那句話背後暗含的意思。


  江餘這會兒心中的思緒格外清晰,她不滿足於剛剛籠統的方法:“這個工程太大,得分步驟。”


  “可以先從京城,金陵這些地方率先開始設立學堂,待她們全部畢業,再著手其他州縣。”


  還是太籠統,江餘用手按壓太陽穴,強迫自己想的再細些,比如如何收取學生,如何平衡與當地學堂間的關係……


  這件事幹係重大,中間要考慮到的瑣碎繁多。


  江餘太想一下子考慮得麵麵俱到,反而什麽都想不出來。她按壓太陽穴的手漸漸加重力道,額間冒出細密的汗珠。


  “阿餘。”陳明軒罩住江餘的右手,握在掌心。


  “有了方向,之後可以和大家一起討論。”


  江餘被半攬住,回過神來,也察覺到自己剛剛有些心急了。


  欲速則不達。江餘在心中默念幾遍後,才將心中的急切按下。


  “明日我約了六公主在新平山一見,明日商討也可以加上她。隻是新平山暗衛營……”


  江餘給陳明軒說著自己的想法。


  “還不知暗衛營中是否清除完奸細,要不換一個地方?改在大長公主府?正好暗一,暗七都在那邊,在城內,墨竹她們過去也方便。”


  陳明軒把玩江餘的手指:“暗衛營東邊都是確認過身份的人,就在那邊討論更好,方便幾位太君授課結束後直接過去。”


  江餘回想課表,發現她們的課都在申時結束,認同道:“那我回去就給幾位太君下帖子相邀,讓她們授課結束後留下來。”


  “談完後可以就在山上住一夜,那裏院子夠大,在城裏悶熱時也涼爽,還能避暑。”


  事情都談妥,江餘整個人放鬆許多,從半倚在陳明軒懷中變成完全靠著。


  他們站的地方在馬車停放出口旁的一個休息口,這個休息口外麵有幾顆大柳樹,柳絮飄飛,將麵朝大街的休息口遮得嚴實。


  因此這裏很是隱蔽。他們在這裏站了這麽久,都少有人過來。


  不知是因為這幾日的複雜心思,出於心中隱秘想要親近陳明軒,還是因為這裏無人看到,和室內無任何不同。


  江餘沒有推開陳明軒環抱住她的手。她就這麽靜靜地靠在陳明軒懷中,由著陳明軒握住她身前的手。


  這一刻似乎時間靜止,她之前一個月的躁動不安這此刻得到了平靜。


  如果一直能這樣,多好。身邊一直有個人陪著,她會為他牽腸怪肚,他也會鼓勵,支持著她。


  江餘摩挲著陳明軒的手,轉過身,想要和他說她之前一個月的胡思亂想。


  關於陳明軒是否會納妾,他們能一直這樣兩個人走下去的問題。


  之前她在見過皇家大婚的奢華後又聽聞關於選秀的聖旨,便有些心亂,一直在思考她與陳明軒的問題。


  上輩子他們共同經曆磨難,在局勢不好時,能一同麵前的路。而這輩子他們沒有麵臨任何不順,陳明軒官途坦蕩,甚至她和陳明軒相處的時間也少了許多,他們會不會……


  現在她想明白了,不會懷疑。她相信自己,也相信陳明軒。


  可是,她還是想聽陳明軒安慰她,給她保證。


  江餘耳朵紅透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耍這種小心思,甚至因為在外麵,格外的刺激。


  “你想……”江餘扭過身,正麵對著陳明軒,踮起腳,湊在他耳邊輕聲道。


  陳明軒配合地弓腰,他察覺到江餘的鬆動,似乎要回應他一直以來的期待。


  “死鬼,別急,去裏麵。再繞過一棵樹,那裏麵才隱蔽,外麵看不見,聲音卻可以穿進來。”


  陌生的聲音打斷江餘,本就羞赧的江餘,止住話頭。


  “那確實刺激……嘿,你這……啊!”一名書生打扮的男子抱著一名穿著花哨的女子跌跌撞撞進來,瞧見裏麵相擁的江餘和陳明軒,尖叫一聲。


  “叫什麽叫,他們不也是來偷情,有什麽好躲的。”女子豪放許多,沒好氣地拉開書生捂臉的手。


  女子的動作過大,半取下的麵紗掉到了地上。


  江餘這會兒羞得不行,將頭完全埋在陳明軒懷中,不願意麵對現實。


  女子是個潑辣的,懟完情郎,眼睛滴溜溜地掃過江餘和陳明軒,瞧見江餘未戴帷帽,耳邊也沒有麵紗,身材凹凸有致。


  “呦,居然連麵紗也未戴,這是那家老爺後院跑出來的浪蹄子,莫不是路上就給震掉了……”


  後麵的汙言穢語江餘已經聽不下去,她掐著陳明軒的腰間肉,悶聲道:“抱我出去,回馬車上!”


  女子的嘴不饒人:“走什麽走,一起呀~咱們可以換著……”


  江餘感受到旁邊的風急促許多,後麵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


  外麵的柳樹枝繁葉茂,遮住了他們的身形。又好在這一路沒遇見人,兩人這才能夠順順當當離開。


  快到停車處時,陳明軒放下拖在江餘臀部的手,兩人麵對麵站在樹下,麵上的表情都有些不悅。


  畢竟被當成嫖客和爬牆的小妾可不是什麽令人開心的事。


  兩人相顧無言地進了停車處,上了馬車,靜靜地坐在一會兒,江餘率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想到陳明軒像抱小孩抱著她的畫麵,就忍不住笑出聲。


  陳明軒忐忑地看向江餘,不知她為何發笑,畢竟這件事對江餘的影響更大。


  什麽麵紗代表著女子的守節程度,猜測阿餘是小妾……處處戳中阿餘的怒點,以往阿餘隻要聽到這些,能不開心半天。


  江餘反道沒有注意這些,那女子的話隻最後一句讓她不悅。


  笑過後,想接著之前,“騙”陳明軒哄她,可再而衰,她已經鼓不起勇氣。


  江餘心中憤憤,拍開陳明軒伸過來的手。


  陳明軒眼睛一亮,再次將手伸過去,由著江餘發泄。


  情緒發泄出來,應該能快點緩過來。


  雖陳明軒會錯意,但最終還是讓江餘將“情緒”發泄了出來。甚至因為打鬧的動作過大,江餘最後累地靠在陳明軒懷中。


  陳明軒被鬧出火來,聲音暗啞:“之前答應回狀元府親近還作不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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