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上橋前, 江餘便一直將手藏在袖中,緊抓著匕首,在車身劇烈顫動時, 她便當機立斷掏出匕首斬斷嘶叫亂奔的馬與鳳輿間的韁繩。
馬顯然受了刺激,像瘋了一般狂奔, 撞倒了前麵的儀仗隊,還將好幾位侍衛撞入寧壽河中。
當駕車的內監將車下的一名蒙麵女子拉上來時, 江餘剛將鳳輿與前麵的馬匹的連接處斬斷。
鳳輿之前被發瘋的馬拉著,朝著右邊倒去,但因為很快和拉車的馬匹分開, 受到的印象不大。又加之旁邊有侍衛墊著, 做了緩衝,這會兒鳳輿與橋沿間還有著很寬的距離。
“又是你!”蒙麵女子見計劃被破壞,還是這個老熟人, 怒上心頭, 欲直接衝上前將江餘踢下車架, 但被旁邊的內監拉住。
“先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務!”
“將她解決我們才方便將鳳輿推下河!”蒙麵女子的眼睛仍舊緊盯著江餘。
江餘在剛剛內監拉蒙麵女子上來時,故意側身避讓,縮在了車架的左邊,半邊身子都懸在車外, 這會兒趁著他們爭論, 掀開車簾, 就要往車內而去。
蒙麵女子見此,也跟著往裏擠。
這時,一直安靜呆在裏麵的盧小姐突然掀開車簾,將手中緊拽著的東西對著右邊的兩人灑去。
“嘁。”蒙麵女子不屑,她們主子早就知道江餘擅醫, 因此提前給他們服下各種解藥。
但沒想到盧小姐手中的不是什麽迷藥,而是一大把辣椒粉!
江餘早早的避到一邊,這把辣椒粉全灑在了那兩人臉上。
內監較機敏些,見著盧小姐探出頭,就察覺到不對,側開臉,掩住眼鼻,等他再騰開手去拉蒙麵女子時,已經晚了,蒙麵女子的眼睛徹底睜不開了。
好在今日無風,就這麽短短一會兒,辣椒粉還未往旁邊飄去,江餘趁著那兩人自顧不暇,攬住盧小姐的腰,往旁邊的空處跳去。
此時的車架上充斥著辣椒粉,已經完全不能呆,內監不甘心,不顧麵巾已掉,滿臉通紅的黑衣女,跟著跳了下來,並從袖中抽出一柄匕首,直朝盧小姐刺去。
江餘中間一年多未訓練,身手退步許多,加之帶著人跳下來,不扭傷腳已是不易,因此比後跳下車架的內監還要晚些穩住身形,隻能將站立不穩的盧小姐往旁邊拉去,避開內監的匕首。
內監並未刺到盧小姐的身上隻刺到衣服,匕首往上一劃,能聽見布裂的聲音。他也不再繼續攻擊,衝著再次摔倒在地的江餘與盧小姐冷笑一聲,轉頭跳入寧壽河中。
正使持節趕來時,就見著內監跳入河中的那一幕,長舒一口氣,皇後無恙便好。
向盧小姐問過好後,正使持節對著江餘抱拳行禮:“郡主多虧您在。”
江餘仍舊坐在地上,袖下緊拉盧小姐的手,不起身,就這麽受完禮後,木著臉道:“我的腳扭傷了,還請見諒。”
正使持節瞧見江餘板著的臉,嘴唇蠕動,並未說出質疑,向她們行禮告退後,吩咐受傷的人原地待命,其他人隨他收拾殘局。
江餘就這麽拉著人,直到女官與盧小姐帶入宮的侍女趕來,也沒放開手。
“我腳扭著了,扶我上旁邊的轎子。”
女官見江餘緊拉住盧小姐的衣裳,全身都靠在盧小姐身上,眼神怪異。
即便身為郡主,與盧小姐關係再好,也不應當讓未來皇後這樣攙扶著,旁邊不是還有那麽多侍女嗎?
跟著盧小姐進宮的侍女都是忠心護主的,這會兒也有些憤憤,擠到江餘這邊抓住她的手,想要將兩人分開。
但是江餘抓的很緊,侍女怎麽使勁也拉不開。
紅綾身為貼身侍女,沒有如同旁的侍女那般對著江餘使臉色,隻瞧了瞧自家小姐,見沒有不快,這才推開旁邊的侍女,和盧小姐一起扶著江餘上了專門給他們騰出用於休整的轎子。
轎子上還備著脂粉釵環等梳妝打扮之物。
直到上了轎,江餘這才鬆開緊抓著盧小姐衣裳的手,在放手的瞬間,盧小姐身上數十層皇後冠服齊齊敞開,露出裏麵還有些破損的裏衣。
“那內監好生惡毒的心思,竟然想要壞主子您的名聲!”
盧小姐還在愣神,就聽見旁邊的紅綾為她抱不平的聲音,扭頭看向滿臉急切的紅綾,眼睛眯起。
“抓緊時間,替我穿線!”江餘從袖中掏出針線盒,扔到紅綾懷中。
這下主仆倆都呆住了。
“不,不用叫人來嗎?”紅綾磕磕巴巴問。
“哪有那功夫,莫誤了吉時!”江餘坐在盧小姐身前,研究她身上衣服的材質紋理。
“較透明的蠶絲線穿十根,金絲線穿二十根……”江餘吩咐完紅綾,便打開梳妝台,替盧小姐補上之前蹭掉的妝容。
江餘的手法很嫻熟,沒多大會兒,便用著簡陋的工具完成了補妝。
見著紅綾盯著盧小姐的臉張大嘴,江餘輕斥:“快些穿線,穿完後替你主子重新梳頭盤發。”
可能是被江餘影響,紅綾的速度快上許多。江餘正縫外袍時,紅綾已整理好盧小姐的頭發。
“鳳輿已收拾妥當,請盧小姐移步。”外麵傳來正使持節的聲音。
江餘手一抖,針戳到了指間。
“我還未梳妝完畢,再等……”盧小姐見著江餘的口型,說道,“半刻鍾。”
正使持節應聲後,也不催促,但從車內看得出,他就站在外邊。
盧小姐湊近江餘,輕聲安撫:“隻縫補上就成,這也沒多大口子,不仔細看,瞧不出來。”
江餘讓盧小姐脫下外袍,由紅綾先替她穿上係好裏麵的衣裳,手上繼續穿針引線。
“我能行!”江餘語氣肯定。
還不到半刻鍾,正使持節見著紅綾扶著盧小姐下來,頓覺眼前一亮。
盧小姐好似比之剛才還要奪目許多,難道是剛上了脂粉的緣故?大老粗正使持節心中揣測,他夫人常說,每日剛梳妝完是她那日最美的時刻。
那些侍女女官便要看的細得多,在整隊時,拉著紅綾問盧小姐的冠服為何看起來要更合身,更好看了些,還有妝容居然也比之前要更突顯盧小姐自身的美貌。
負責妝發的侍女酸酸道:“以後主子的妝容還是由你負責吧。”
紅綾笑而不語,由著她們追問,並不將剛開是由江餘替盧小姐縫補衣服,重畫妝麵的事說出來。
很快儀仗重新前進,因著之前的耽誤,這會兒的速度快上許多,跟著走的人隻能跑著才跟的上。
那些侍衛還好,一些侍女平日裏跟著主子過的如同小姐一般,哪裏受得了這樣的苦,各個麵色慘白,咬緊牙才不掉隊。
特別是原先走的慢時還乘著轎子,這會兒卻隻能跟著跑的人心中無限委屈。
之前鳳輿上的變故很快結束,她們未瞧真切,加上正使持節封口,又將那名麵上染了辣椒粉的黑衣人收押,她們隻知道拉鳳輿的馬突然發瘋,將她們主子與郡主一並甩了下來。
然後郡主因著腳扭傷,占了她們的馬車。
自認為主子是未來皇後,自己也高上一等的侍女心中對江餘又生了一份惡感。
紅綾也是屬於被江餘“占了車”的侍女,見著旁邊的人麵色蒼白中暗含著一絲怨憤,輕輕勾動嘴角。
車上的江餘這會兒雖是坐著,但並不輕鬆。
心中一直繃著的那根弦鬆下後,太陽穴突突地疼了起來。抬手欲按壓,卻發現手也使不上力氣,手腕酸疼的厲害。
就這麽癱坐了一會兒,從被風吹起的窗簾間瞧見快到宮門,江餘才咬牙坐起身,對著梳妝鏡隨意整了下儀容。
這是江餘兩輩子以來第一次進宮,但之前的疲累已經讓她沒心思打量這座象征著皇權的宮殿。與盧小姐分開後,又行了一會兒,江餘下轎,由著宮女引她入交泰殿。
此時交泰殿已經坐滿命婦,江餘有著大長公主撐腰,直接無視周圍人的打量,就這麽微垂眼瞼,跟著走完全程。
等所有禮走完,出宮時,江餘見著麵色蒼白的陳明軒,上前欲攙扶他,但沒想到陳明軒也同樣伸出胳膊,兩人的胳膊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一旁的大長公主笑道:“你們夫妻倆哪裏都默契十足!”
旁邊還未離去的命婦跟著打趣:“小年輕感情好著呢。”
江餘不甚習慣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調侃,臉上泛起紅暈,挽著陳明軒的胳膊不吭聲。
夫妻二人郎才女貌,養眼的緊,惹得遠處的人也扭過頭來張望。
張馨寧獨自坐在車上,掀開車簾靜靜看著這邊,心中五位陳雜。
她的計劃又失敗了,全是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江餘。
自江餘進京起,她便開始不順。
江餘剛進京不久,蔣尚書斬首,蔣家落敗。隨後她被揭穿身份,遭到蔣太妃,府中妾室的冷嘲熱諷。盧府布局白費,桐柏山別莊據點被毀。現在連最後一搏也失敗了。
張馨寧睜開眼,見著黎王朝這邊走來,將車簾放下。
連她原本自認為的好親事也變的令她厭煩。
憑什麽江餘那般相貌,陳明軒後院卻隻有她一人。她卻要忍受妾室不提,還有側妃!
黎王進了轎,見張馨寧臉色難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今日布局本就倉促,失敗也沒什麽,你不必放在心上,往後你專心經營剩下的人,照顧好暉兒便是。”
張馨寧將手掙脫,問:“母妃留你說的就是這些?”
黎王未聽出張馨寧語氣中的不快,眉間的喜意快漫出:“母妃說皇後那裏她有布局,不必我們操心,往後再送一個寵妃進去便可。”
張馨寧握緊拳頭,猜出了蔣太妃的意圖,她不能送一個能控製的皇後進去,便送一個能控製的寵妃進宮,將功抵過。
瞥見旁邊板著臉一幅威嚴模樣的黎王,張馨寧心中暗罵,樣子貨!沒主見!還沒有寒門出身的陳明軒有魄力!
被誇讚有魄力的陳明軒這會兒正聳著肩,與江餘一起聽大長公主訓斥。
“這一個月,你們雖應對得還算可以,順利護送皇後進宮,但是其中也犯了不少錯,幕後之人出招後遲遲才接招,處在了下風!我已替你們請了三日假,你們就在院中好好思過!思過後……”
江餘暗忖,不會是寫反思吧……
“此後的一個月,每日都得給我在訓練場練三個時辰!”
江餘試探開口詢問:“不用寫反思嗎?”
“自己的錯誤,自個兒記在心中,關旁人何事?不過你倆一個思慮過多,一個想的太少,需要互補,倒是可以交流交流。”
交流?江餘偷瞥旁邊麵色不變的陳明軒,臉上漸漸染起緋紅。
唔,這個詞好生容易想歪。
作者有話要說: 辣椒應該是明朝後期傳入中國,這裏架空,反正就是有了!
文中太陽穴那裏,我查了一下,古代有太陽穴這個說法,也有叫顳(nie四聲)顬(ru二聲),感覺怪怪的,就沒用。又查到太陽穴在中醫經絡學中被稱為“經外奇穴”,emmm有股武俠味,也沒用。
話說我確實有很多拿不準的詞,不知道古代有沒有,時常要去查,有些我發現了,有些沒察覺,歡迎指正呀~
對了,這兩章帝後大婚皇後進宮前的禮儀我是借鑒的清朝,因為我隻找到了清朝的規矩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