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閉嘴!”張老夫人嗬斥。
張夫人瑟縮一下, 視線下意識投向坐在一旁的張馨寧,目光中不自覺流露出委屈與依賴。
見以往都會給予回應的女兒低頭喝茶,並未注意到她, 張夫人這才反應過來,她的女兒是江餘。
張夫人哽住, 急切轉頭看向江餘,打量她與自己相似的眉眼, 越看心中越歡喜,一股血脈之中的親切感漸漸湧現。
“阿餘……”張夫人期期艾艾道。
江餘隻抬頭看了她一眼,並未回應。
“好了!”張丞相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現在重要的是商量對策。”
麵對張老夫人三天兩頭的斥責, 張夫人還會頂上兩句,但很少發怒的張丞相這般,張夫人是徹底不敢說話了。
江家人見剛才在外那般威風的張夫人被輪番訓斥, 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有眼色的江大姊, 江父還有已經受驚嚇過度的江母不用說, 連江小弟都被現在緊張的氣氛所懾,縮著腦袋不敢吭聲。
張丞相很滿意現在的效果,微側過頭,餘光看向江家人, 道:“你們聽見郡主剛才的話沒?”
在江家其他人還懵著時, 江父連忙答道:“我們曉得, 為了堂妹的名聲,也為了我們自家姑娘的名聲,當初您和堂妹是私下辦的婚禮,隻邀了親近的人參加。”
張丞相很滿意他的識趣,但考慮到這家子隻這麽一個清醒人不保險, 沉聲道:“你們千裏迢迢來到京城,先在府中住下吧。”
見江家人除了江父,其餘人都滿臉喜意,張丞相蹙緊眉,得好好看著他們,至少在丞相之位穩妥前,不能放他們單獨出去。
瞧見旁邊的張夫人也是一幅眼皮子淺的模樣,張丞相現在才認同母親的話,張夫人確實上不得台麵。
他要試探一下黎王妃與郡主對她還有沒有感情,若是沒有,母親提議的平妻確實得提上日程。
雖然這於他名聲上有些不好聽,但是以後這麽一個沒有眼色的夫人,得給他拖多少後腿。
江餘覺得今日之事談的差不多了,便準備告辭。她現在正野心勃勃,想要去找大長公主商量商量如何發展學堂,如何借新平學堂實現野心。
“阿餘!”張夫人起身快走幾步,拉住江餘的手,“我能和你私下談談麽。”
那邊,江母也同樣拉住了張鑫寧。
不知出於什麽想法,可能是上輩子的執念成真,可能是單純不忍,還可能是見著張馨寧沒有拒絕江母,江餘跟著張夫人進了旁邊的廂房。
“這些年,是我對不住你。”張夫人剛一開口,便有些哽咽。她想到她走時江家那破舊的土屋,粗陋的吃食。還有當時傳遍江家村,江家三姊妨礙爹娘財運的批命。
“你得過得多苦啊!”張夫人養尊處優多年,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兒在那般艱苦的環境中長大,在她最厭惡的江母手中討生活。
出於對江母的厭惡,張夫人對於張馨寧的喜愛都少了幾分,曾經看著千好萬好的女兒,如今也覺得假惺惺起來。
“是我沒用,都沒察覺出你被換了。”張夫人咬牙切齒,“定是那潑婦不想我女兒好過,換了你們,讓她女兒來這富貴地享福……”
張夫人越說越激動,將江母貶為居心叵測之人,連張馨寧也被形容為占巢的鳩,根子裏就是壞的。
江餘驚訝於這會兒的張夫人居然是這樣的性子,純粹,熱情,又容易被左右。
與上輩子見到的端莊到仿佛戴著麵具的張夫人仿佛兩個人。
許是上輩子的張夫人已經接管丞相府經營的商鋪,也管著幾個外管事,已經曆練出來。這輩子的張夫人,一直被關在丞相府中,像被豢養的金絲雀。
到底抵不過張夫人的熱情,江餘勸道:“您還是要抓住新平學堂這個機會,與一些夫人交好,別悶在府上。”
“好!”
“像今日這般曠課實屬不該。”
“是。”張夫人這才反應過來給她們授課的夫子是她女兒,隻不過因為女兒懷孕,由她的侍女代替。
“你現在的孕期反應如何?我當初懷馨陽,就是你弟時,反應也是很大,當時大夫說第一胎當時有些問題沒注意,落下病根,積累到第二胎上……”
“娘今日確實不該曠課,怎麽也得給你把場子撐起來,不能讓她們小瞧了你……”
張夫人許是憋的久了,江餘隻是微笑著聽,並不回應,她也能一個人不停的說下去。
“你要不要改回張姓。”張夫人喝了口茶試探道。
“不用!”江餘回答的很肯定,她並不覺得改個姓能意味著什麽,反而顯的她巴結著張家似的。
她自己的地位,自己掙,用不著張家。
張夫人這會兒倒是難得有眼色,沒有追問,自覺換了個話題:“我能常去狀元府看你嗎?”
這會兒功夫,江餘對張夫人的芥蒂減少許多,點頭應允。
“那我到時候帶著你弟弟一同去!”張夫人打蛇隨棍上。
“你弟弟可不聽話了,以往我還覺得得虧有張馨寧管著他,不然他更無法無天,現在看來,你弟弟怕不是被那心眼子多的攛掇成那樣。”
張夫人討厭一個人,那真是看她什麽都是錯的,不過這會兒倒是歪倒正著,給她猜對了些。
“今兒也不知道他跑去哪裏瘋玩了,到時候他回來,我要壓著他去你府上,和女婿學學……”張夫人又絮叨起來。
江餘沒有不耐煩,隻是覺得新奇,聽著張夫人車軲轆話時,她有點開始走神。
張夫人不像是她新找回來的娘親,倒是像失散多年的姐妹或者女兒,在對著她說這些年的委屈。
江餘最後神色微妙地出了廂房,遇見同樣神色微妙的張鑫寧,兩人這會兒倒是難得有一絲惺惺相惜。
江家人被張丞相看管起來,江餘也就能全心的投入新平學堂。
雖身體所限,受不了奔波,不能去授課,但是在府上編撰書,接待拜訪的客人還是可以的。
並且有了熱情十足的張夫人每日給她燉煮的各種補湯,直到年末,肚子已有七個月時,江餘都不覺得難受。
“懷寶兒時,七個月一到,你就吃不好睡不好,這兩個還好,隻前麵鬧騰些。”夜裏,陳明軒一邊給江餘揉腿,一邊欣慰道。
江餘沉默許久,問:“你說,我將張夫人推薦給母親,讓張夫人替母親管著鳳泰樓如何?”
“張夫人和大長公主一定都很樂意。”陳明軒揉完腿接著替江餘捏腳。
“我就是怕她們多想……”江餘將臉埋入被褥裏,身音有些悶。
“大長公主的鳳泰樓需要既擅廚又能管事的人,你身子重,不方便,張夫人正合適。況且鳳泰樓屬於大長公主明麵上的產業,張夫人不僅能通過鳳泰樓將本事施展出來,還能結識京中貴婦,於她也是個好機會。”
聽著陳明軒將她的想法一一說出,江餘微微側過臉,用一隻眼睛看向陳明軒:“那張府會不會多說。”
“張老夫人看起來很不喜歡張夫人。”江餘撇撇嘴。
陳明軒頭一次見江餘這般優柔寡斷,新奇地捏住江餘的臉,將她的腦袋掰過來,左看右看。
臉頰豐腴了些,氣色很好,看來是張夫人每天不重樣的補湯起了作用。
“幹嘛!”
“沒什麽。”陳明軒不敢說出心中的想法,但又覺得現在這樣江餘也很可愛,倚靠在江餘旁邊,用手梳理她的頭發。
“你的手剛捏過腳!”江餘癟著嘴,不滿道。
陳明軒僵住,感覺自己也被傳染的傻乎乎,沉默著用熟練的手法,替江餘按壓頭皮。
見江餘舒服地眯起眼,陳明軒心中嘀咕,定是他跟著一起喝張夫人的補湯,喝多了,被傳染到同樣的傻氣。
還是要早日讓張夫人去鳳泰樓去,忙起來後,就不會一天五頓的給這邊送湯了。
大年初二,江餘陳明軒帶著寶兒一同前往大長公主府上拜年。大長公主早早為他們準備好東西,人在府外下了馬車,直接上府內準備的轎子,被送到內院才停下。
見大長公主麵帶倦色,江餘有些自責:“我們該晚些來,母親也能多休息休息。”
陳駙馬接過要往大長公主懷裏撲的寶兒,回道:“錯過吉時就不好了,我們早些吃完,早些休息也是一樣。”
說完,招呼侍女上菜,大家一起吃團年飯。
“也是這幾日事多,雖然封印了,但是各種事在底下吵個不修,忙得人休息不好。”
江餘見大長公主最近消瘦許多,不讚同道:“再如何,您也要注意些身子。”
想到上輩子聽聞大長公主是積勞成疾,江餘嚴肅麵色:“您有什麽事,吩咐底下的人做,實在脫不了身,明軒替您做都行,可不能累著自個兒。”
瞥了眼陳明軒,聽到他立馬接話,說自己願意分擔,江餘接著道:“接下來我就住這兒,我守著您,您得跟著我一起養著。”
江餘接著又給大長公主介紹了張夫人燉補湯的手藝,讓大長公主跟著喝。陳明軒順便提了鳳泰樓的事。
大長公主對於晚輩的關心十分受用,沒有懷疑江餘想借機攬權,大方地將事情都交給陳明軒。
就算朝堂上的事能丟給陳明軒,但有些事還是得大長公主親自來,比如各府上遞來的拜帖。
那些品級不高的,不用接見,但是有些特殊的人,還是得露一麵,就比如盧家這位未來的皇後。
盯著那邊的暗衛至今未發現任何不妥,但是大長公主的直覺告訴她,其中一定有隱藏著十分重要的事。
“招待好盧小姐,我稍後就來。”大長公主麵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