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日,江餘一家乘上馬車前往大長公主府。
當年先皇親賜長公主府,嘉獎大長公主為大楚鎮守邊關多年。
先皇去世,小皇帝登基後,將長公主提為大長公主,但比起大長公主的稱號,百姓更熟知的是戍邊大將軍這個身份。
馬車漸漸行駛到一座巍峨大氣的府邸前,門匾上揮毫潑墨的大長公主府五個大字,江餘感慨大長公主不愧是武將出身,這府門比起東街那些文臣府邸,少了匠氣,多了颯爽。
候在門口的管家見他們到了,未看拜帖,就連忙道請。
才入大門,就見一儒雅中年大叔疾步而來,“是客人來了?”
還未等陳明軒回話,大叔已至他們麵前,“不愧是阿英看中的人,郎才女貌,寶寶也很可愛。”
來人是陳駙馬,他與陳明軒不僅同姓,經曆也頗為相似。他當年也是父母早逝,守孝到很晚才參加科舉,一舉奪得狀元。
陳狀元騎馬遊街時,被當時回京述職的長公主看中,邀府一敘後,很快就請旨賜婚。
好好的狀元郎,成了駙馬爺,前程斷送,不知多少人替他可惜,但陳狀元卻覺得這樣挺好。
他本不擅長官場中的勾心鬥角,原也準備在翰林老老實實的研究一輩子學問。況且他也十分崇拜長公主,得仰慕女子的喜愛,他自是歡喜無限。
他與長公主太過和睦,反倒引得猜忌。漸漸傳出他們夫妻倆乃是貌合神離,這些年沒有子嗣就是證據。對於這些流言,他也並不在意,人生在世,哪能樣樣如意。
如今近五十的陳駙馬仍舊風度翩翩,引著他們往正廳而去。
“金陵之事的安排,有勞明軒操勞,阿英年紀大了,精力有限……”
“你說誰年紀大了?”一道女聲傳來,原來是大長公主親自過來了。
江餘和陳明軒再次行禮。
“不必拘禮。”大長公主看見正睜大眼睛望著她的寶兒,笑道:“你們的孩子瞧著真機靈,多大了?”
“七個月。”江餘答。
“養的真不錯。”大長公主喜歡小孩兒,伸手接過寶兒,姿勢熟練的托住小孩的屁股。
寶兒也不怕生,去了陌生人懷中仍舊咯咯傻笑。
“你們不來,我也準備下帖子相邀。”
陳明軒蹙眉:“可是金陵那邊又生了什麽事端?”
大長公主歎息:“阿洛執掌江南皇商,借機徹查時發現以李家為首的幾位富商的產業很有些問題,奇石,錦緞,茶葉等物的某批貨物,出售價格極低,疑似間接賄賂朝廷官員……”
兩人說著說著,談入了興,在書房就著桌上的紙筆寫劃起來。
江餘見他們談正事,衝乖乖坐在大長公主懷中的寶兒招手,沒想到寶兒正板著小臉,專心看向桌麵,根本沒注意娘親的暗示。
“他既然喜歡聽,就讓他在這裏。”陳駙馬見著大長公主一隻手放在寶兒突起的小肚子上,時不時輕輕捏一捏,笑道,“我有些問題想請教江夫人,不知可否去偏廳一敘。”
江餘自是欣然應允,偏廳中,陳駙馬將桌上的一摞厚厚的賬本推給江餘,在江餘詫異的目光中,苦笑道:“大長公主府名下的好幾個鋪子漸有虧損跡象,形式越來越壞。”
“京中竟然有人不買大長公主的賬?”百姓,或者低位官員去高位官員所經營店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京中辰王府名下的店鋪生意就極好。
“除了鳳泰樓乃是阿英在官府登記的產業,其他的都不為人所知。”陳駙馬長歎口氣,“其他的店鋪雖是任命那些火鳳營退役老兵為外管事,但其實所得利潤將將夠補貼店中的老兵,如今還有了虧損,需要由阿英再掏銀子補貼。”
江餘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有些尷尬的轉頭,正好看見桌上一幅完成不久的賀壽圖。
“實在是長公主府最近財政有些周轉不過來,我準備寫些字畫賣出去……”
陳駙馬是大楚有名的書畫大家,他的書畫確實報價不菲,但是……
身為如今大楚第而尊貴的一對夫妻,要不要這麽接地氣!
並且直接將這些說給她聽合適嗎?
實在是,和東街那些人,完全不一樣。
江餘被震驚到了。
“你說我是先把這十副都賣了,還是再多畫幾張一起賣。”陳駙馬真情實感的發問。
江餘感到一陣窒息,這些畫單獨拿出去,再加上適當的的宣傳,千萬兩銀子不再話下。他居然想打包賣?當賣大白菜呢!
“您交給我,我幫您賣。”江餘艱難道。
“好!”陳駙馬回答的果斷,還將桌上的果盤往江餘這邊推了推,一幅不用操心真開心的模樣。
這麽幹脆的答複,讓江餘感覺自己鑽進了套子,但打量陳駙馬那副笑起來更顯溫和的模樣,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江餘一個愣神間,見陳駙馬給她滿上茶杯,連忙兩手接過,在陳駙馬笑眯眯的視線中,翻開賬本。
打心裏說,這賬本真是亂的可以,前麵雖時不時有些錯漏,但是大體還是按照規矩來記賬,可後麵,那都是些什麽東西。
江餘扶著腦袋,提筆在旁邊批注,直到陳明軒與大長公主談完,她才將將看了十分之一。
大長公主見江餘這般認真,既是欣賞,又是有些不好意思,瞪了陳駙馬一眼,但陳駙馬沒看見似的,樂顛顛的接過大長公主懷中的寶兒。
江餘在知道這兩位都不是那些自持身份之人後,建議道:“從賬本可知,那些外管事應無任何經驗,正好我的侍女在教導一批新人,若是不介意,可讓那些外管事一同接受教導。”
大長公主很是欣賞江餘這般有一說一的態度,吩咐丫鬟:“通知明管事他們關店一個月,去泰安街接受教導。”
兩家人談的很是投契,加上時間緊迫,大長公主與陳明軒還有些事未商量妥當,便留了他們一家在大長公主府住下。
當然這次來最主要的目的,借大長公主府的校場不能忘記。在皇宮附近這寸土寸金之地,大長公主府有一塊極大的校場,府中的侍女會輪班去場上訓練。
陳明軒每日處理完金陵那邊的事,就按照大長公主護衛的指導,在校場鍛煉體魄與反應能力。
每日都精疲力竭,但是效果也是顯著的。江餘在給陳明軒的浴桶加完各種藥草後,替他按摩以紓解疲勞時發現,陳明軒的身體結實了許多,她按摩的力氣都得漸漸加大。
陳明軒忙著,江餘也沒閑下來,她像是學堂中的童子一般,每日練十張大字,讀上幾篇文章。她從讀書中收獲頗豐,對店鋪以後的經營規劃,外界的認知加深許多,再也不將讀書認為成於她無用之物。
江餘讀文章時,也常常帶著寶兒,讓他也聽著。寶兒前世便十分聰慧,她雖不想暴露寶兒的不一般,但重來一次,總歸是想要寶兒更好的。
一家三口的勤奮努力刺激到了懶散的陳駙馬,他覺得自己也得幹些啥,可他唯一能幹的事,隻有作字畫。
但江餘已經說,目前這些,可以賣上一年,於是他便不願做這白功。
大長公主實在被他問煩了,隨意打發道:“你去找外麵的老朋友喝喝茶,打探打探消息。”
陳駙馬覺得這活確實適合他,便行動起來,漸漸的也咂摸出趣,每日在飯桌,或者下午茶時,說著這位官員的外管事是官員外室的哥哥,這家店的銀子全給了外室。
或者,那家官員的外管事卷銀子跑了,一查才發現,這外管事是隔壁國家派來的探子。
陳駙馬講故事的本事不錯,寶兒每次都聽的津津有味,聽時連最愛的肉脯都吃的少了。
這日,他帶來的消息是關於前任金陵知縣的。
知縣今日問斬,行刑當口,戶部尚書庶女,蔣夫人闖上刑場,說刀下之人是假冒的,帶著監斬官到一處別院,抓住正與小妾纏綿的知縣。
知縣見躲不過去,竟然直接吐露,是蔣尚書將他們夫妻倆撈出囚牢,假刑犯是蔣尚書找的。
夫妻倆一頓互相揭短,連帶著蔣尚書一齊再次進了刑部大牢。
江餘想到那位色眯眯的知縣,聽到這個結果心中很是解氣。坐在上首的大長公主則看了眼陳明軒,心中暗忖難怪他前幾日總是外出。
陳駙馬感慨:“蔣尚書這回算是栽了,不過他有個王爺外甥,想必這事還有些餘地。”
江餘微微眯眼,王爺外甥?不就是那假貨的夫君黎王嗎,先皇的大皇子,小皇帝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