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救人

  “副使, 帶上我們,不光是為了救夫人,也為了那些可憐的混血。”


  “對, 副使,我們也跟著一起去, 何況小兒還受過夫人的教導。”


  “副使……”


  院子裏的士兵們爭先恐後說道。


  王易徽鎮定下來,“都跟我走。”


  這次參加慶功宴的, 是在戰役中表現良好肯定能晉升軍銜的,剩下大軍已回到了平日駐紮的地方,他們將那些人也叫上, 一群人跟在安仙女和王易徽背後疾行。


  許多人剛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待被參加宴席的人說明了情況,當即義憤填膺起來,蒲州怎麽能做出如此泯滅人性之事!

  一半枯枝山林, 一半白雪皚皚的山終於到了。


  安仙女指著前麵的山道:“我親眼看見官兵們將他們抓了去, 那時我日日都在此跟蹤, 有一日好似發生了暴動,許多官兵帶刀進去,卻地動山搖,礦被炸了, 裏麵的人至今一個都沒出來, 最開始的幾日官兵們還挖礦想救人, 後來便挖的少了。”


  王易徽已經聽不進去安仙女在說什麽了,他的視線完全被眼前的山所吸引,他的明珠就在這裏。


  雙腿一碰,馬蹄揚起,他向著礦洞跑去, 後麵的人立刻跟上。


  礦洞前的官兵隻說了一句,“你們來此作甚,此地不容通過,速速離去。”就被王易徽一刀抽暈了過去,剩下的人,也悉數被大軍捉拿。


  王易徽站在被封死的礦洞前,摸著在冰雪之下絲毫沒有溫度的石塊,內心一片惶然,他多怕將其挖開後,見到的不再是活蹦亂跳的明珠。


  費勁地喊出:“給我挖。”


  然後不管不顧,自己率先動了起來,他力氣比之旁人大,需要兩三個人合力才能抱開的石頭,他一人就能將抱起。


  胡先煦和副將見狀,拉住也打算衝過去搬石頭的安仙女,兩人先商量了一下,用□□能不能將其炸開,然後得出恐怕得將礦洞炸的更塌的結論,方將士兵們分成隊上前挖礦。


  小小的礦洞也容不下一萬人的隊伍,他們挑出力氣最大的人,讓他們在王易徽身邊兩側站定,除去專門負責運輸王易徽搬出的石塊的人,其餘人分成挖石的、運石的。


  每個人平均搬運三次,就換趕緊換下一組上前,剩下的人保持體力。


  將這些人安排好,他們還要去山的背麵林中查看一番。


  作為曾經在山林中埋伏過許久的他們,直覺告訴他們那裏有問題,之前隻顧著跟著王易徽往這裏衝,匆匆一瞥之下,好似見到林中雪地有被踩的痕跡。


  他們相信王易徽肯定也是注意到的了,隻是現在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救人上。


  兩人商量了一番,留下胡先煦指揮眾人挖礦,以及看守金礦附近的官兵,副將則帶領在山中生活過的精銳去往林間。


  一切運轉良好。


  出來的匆忙,連水袋都沒帶,胡先煦眼尖,他一直注意王易徽呢,見經過他手的石塊上粘了血跡,便知道王易徽手破皮了。


  他擠上前去,眼睜睜看著王易徽的手已經挖得鮮血淋漓,他道:“副使,你歇會兒吧,這麽多兒郎幫忙呢。”


  王易徽搖頭,示意他不要搗亂,用最平靜的話,最勞累的活,掩蓋內心的慌亂,“不必,我的力氣大,能更快挖開,你將他們安排便是。”


  胡先煦無法,隻能看著他悶頭幹活。


  礦洞中,已經斷糧三日的眾人,沒有力氣地挨著取暖。


  內裏空氣汙濁,氣味稱不上好聞,但他們仿若聞不到一般,一個個麵色灰敗,如同在等死。


  拉芙小聲的,“咿呀咿呀。”


  苻令珠最後的口糧,全留給了這個孩子,可她還是餓,但不敢大聲哭泣,隻能這樣喚苻令珠。


  被孩子吵醒,她睜開有些混沌的眸子,便聽見從石壁傳過來的敲擊聲。


  有人有氣無力的問道:“是不是官兵們要挖進來了?”


  他們將礦炸了之後,最開始兩天提心吊膽,生怕官兵挖進來,後來見他們幾次三番嚐試進來都沒能成功,便放鬆了心神,而後便一直待在礦裏。


  苻令珠搖醒昏昏欲睡的采荷,將懷中的孩子交給她,“不能睡,采荷,你不可以睡,好嗎?你看拉芙跟你說話呢。”


  采荷抱著孩子點頭,逼迫自己清醒,“我不睡,夫人,我絕不睡過去,我還沒等到郎君來救我們。”


  “這就對了。”


  她搖晃著站起身,盡全力讓自己的說話聲大起來,“大家都別睡,搖醒身邊的人,天寒地凍,小心直接睡過去,別在這裏前功盡棄。”


  眾人聽她的話,將身邊的人弄醒,簌簌地聲音響起,他們開始說起話來分散注意力,不然怕是也要再睡過去。


  幸而,今日沒有凍死的人。


  礦洞本就陰寒,為了保持身上的暖和,他們之前還維持著去挖礦,將挖到的金礦石直接藏了起來。


  苻令珠說,他們現在挖的礦,出去後,她便當不知道,能挖多少,之後就能帶出去多少,他們撐著一口氣,一直在挖,活動開了手腳,身上暖和,又挺了不少天,直到三天前,最後一點糧食也被他們吃完,再沒有力氣活動了。


  “叮叮當當”的聲音變大了,當真是有人在挖礦洞口處的石頭,似乎還用到了工具。


  她繞過眾人,對他們道:“有誰還有力氣,與我一同前去查看。”


  無人響應,他們似乎已經認命了,跑也跑過,礦也炸了,現今連吃的都沒有了,便真的是官兵們挖進來又能如何。


  苻令珠沒在說話,沉默往前走著。


  萬一是王老狗來了呢?

  就算沒人陪她,她也得去看看!

  采荷抱著拉芙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後,她看見後將拉芙抱了過來,回頭之際瞧見除了自己的護衛,礦洞中能站起來的人,都跟在了她的身後,這才動了動嘴角。


  她其實是想笑的,但實在沒有力氣笑了。


  往常隻需片刻就能走到的礦洞口,此時無比漫長,他們走走停停,走上一會兒後,就得在原地休息,將氣喘勻,方才再走起。


  曲折的礦洞中,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朝礦洞口走去。


  許是太過沉默,跟在身後的傑爾扶著娜塔莎,說道:“你們說,會不會不是官兵們,而是大軍來救我們了?”


  他的右臉上有一道從額頭劃至嘴角的傷疤,那是炸礦時,阻攔官兵被劃的,萬幸他當時往後躲了躲,避開了眼睛,不然他右眼該瞎了。


  娜塔莎也已完全褪去稚氣,她說著苻令珠都不敢肯定的話:“一定是大軍回來了,他們來救我們了。”


  有人附和,仿佛是在給眾人希望,“一定是的,每次官兵來挖石頭,都隨便應付兩下就走了,你們聽,他們現在還挖著,所以肯定不是官兵。”


  苻令珠抱著拉芙走在前方,拍著小嬰兒瘦弱的身子,在心裏問道:“拉芙,你說是不是王老狗回來了?是的吧?”


  拉芙:“咿呀。”


  離礦洞口越近,便聽得愈發真切,外麵是真的有人在挖礦,不是他們出現了幻覺。


  “快快快,加把勁,要通了要通了!”


  “一二三!抬!”


  “副使,副使你慢點,注意點手。”


  聽見傳來的這聲副使,苻令珠倏地將頭抬了起來,一道光從外麵照進,令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轟隆隆的聲音響在他們麵前,煙塵四散,她下意識將手放在拉芙麵上,為她擋著塵土。


  有人影從塵土飛揚中衝出,那人身姿挺拔,俊朗非凡,眸如琥珀,手上滴答著鮮血,好似踩在紅豔的花兒般過來,她眼睛好似近了沙子,怎麽全是淚水呢,呢喃道:“王老狗。”


  王易徽從礦洞進來,第一眼便瞧見了衣衫堪稱襤褸的苻令珠,他曾經光鮮亮麗的明珠,現在明珠蒙塵,也不掩麗質。


  即使渾身髒兮兮的,也是最美的那一個。


  感謝她還活著。


  “把眼睛閉上明珠,你不能睜眼。”


  他急切地大步上前,張開雙臂便要將她擁進懷中,但要抱時才發現,她懷裏還抱著一個嬰兒,抱人的動作一頓,他麵上怔愣片刻,苻令珠人已經靠了上來。


  她頭抵在他肩上,他伸手將人攬進懷中,還小心地避開拉芙,沒有壓到她。


  苻令珠這個時候,心裏有些哭笑不得。


  而後淚珠子便斷了線,怎麽也連不起來了,她哭著道:“你怎麽才回來呀?”


  隻一句,便將王易徽的忐忑都吹散了。


  他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溫柔道:“我回來了明珠,我回來了。”


  她隻重複著這一句話:“你怎麽才回來呀?”


  “你怎麽才回來呀?”


  “你怎麽才回來呀?”


  她胸腔起伏不定,淚水布滿整張臉,一聲比一聲大,最後堪比哭嚎:“你怎麽,怎麽,才回來呀?才回來呀!”


  “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我回來晚了,”他把手放在她的發上,不斷揉著拍著,鼻子一酸,側過頭麵向石壁,地上的塵土裏混雜了一顆淚,“對不住,明珠,是我的錯,不哭了好不好?”


  苻令珠喘著氣,淚水化成的小河在她的下巴處懸掛著往下滴落,“你怎麽,才回來呀,我差點就死了,就差一點。”


  後怕從她心中湧出,她身上壓著三千人的命呢!

  萬一哪裏出錯了,萬一王老狗沒有找到她,她命喪在此都沒有什麽,但那些人何其無辜。


  就差一點,王老狗再晚一天找到他們,他們都會有人被活活餓死凍死。


  “真的,就差一點。”


  “我知道明珠。”


  “你怎麽才回來呀……”情緒大起大伏,又被釋放過後,苻令珠放心地暈了過去,暈過去時,周遭的聲音才進入了耳中一點。


  “你們都閉著眼睛,一個個出來。”


  “來人,快來救人!”


  他們被救了,苻令珠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


  作者有話要說: 王老狗:我想著,這孩子應該不是我的?怎麽算也不對啊,走了還不到半年,這孩子都得一歲了?


  (寫這章的時候要哭死我了,這章給你們發紅包,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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