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走婚
金烏西墜, 篝火燃起,被染上點點黑意的天空,煙霧彌漫。
娜塔莎所在的庫倫族約莫有二百個人, 他們著盛裝,女子帶著銀色發飾, 編著的發上還別著姹紫嫣紅的小花,男子上身隻著馬甲, 正忙碌著烤著全羊。
庫倫族的族長邀請苻令珠三人坐在她旁邊,一同享用美食。
被碳火烤過,又撒上香料的羊肉, 入口焦脆, 內裏柔嫩,辛辣直擊鼻腔,此時喝上一口奶酒, 緩解了那辣勁兒, 又留下滿口的奶香。
三人話不多說, 有族長和娜塔莎,時不時用匕首割肉投喂,很快就將肚子填滿。
許是奶酒上頭醉人,被周圍放鬆的氣氛一烘, 苻令珠神情和緩, 拖著下巴看庫倫族的男男女女, 眼波流轉,自有曖昧產生。
一頓飯很快消滅,眾人似乎是有些按捺不住,女子手牽著手站了起來,圍著篝火唱起庫倫族的歌兒來。
她們邊跳邊唱, 一下子就將氣氛推上了高潮。
男子們也加入了進來,或是拿著鼓敲唱,或是拿著三弦琴彈奏,樂聲悅耳溫柔。
娜塔莎蹦跳的小臉通紅,跑過來拉苻令珠跟她們一起跳舞,苻令珠頻頻擺手,被娜塔莎連拉帶拽地並到了隊伍中。
初時她還有些手腳不協調,該踢腿的時候伸胳膊,左右腿總是同身邊的人不一樣,還來不及羞澀,就發現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她,漸漸地她也融入進去,不拘著動作,能學個七分像就好。
跳得淋漓之際,牽著的手,被突然鬆開,所有的女子都退了三步,露出內裏的篝火,將包圍圈擴大了一倍。
苻令珠趕緊跟上步伐,見她們退後讓出場地來,自己也跟著退到娜塔莎的身邊,壓低身邊,用庫倫語問道:“這是要做什麽?”
娜塔莎儼然興奮過了頭,拍著小手隻拚命道:“姊姊,姊姊,快看,這是我們庫倫族最漂亮的姑娘。”
那被稱作最漂亮的姑娘,有著勾人的身材和臉蛋,她唱著歌兒緩步從隊伍中走出,周圍的男子明顯被她吸引,便是樂聲都急促起來。
姑娘一首歌兒過後,從人群中走出四五個男人,圍著姑娘跳起舞來,起哄聲響起,姑娘不羞不避,跟隨著他們一起舞動,最後伸手拉住了其中一個男人的手。
“喔喔喔!”
充滿善意的聲音響起,那沒被牽住手的男子也沒有不快,很快就回到了自己原先待的地方。
姑娘和被選中的男子對視一眼,情意綿綿,牽著手從人群中退了出去,將地方讓開,很快就有第二個姑娘出來唱歌。
竟是求愛嗎?苻令珠心想。
因他們是第一對成功的男女,她餘光還注意著他們,隻見他們退出人群後,直接進了一間茅草屋。
一男一女脫離隊伍去了小屋,本就嫁了人的苻令珠焉和不懂,隻得在心中感慨,當真是大膽直白。
這一邊,唱完歌的姑娘,沒有像之前的姑娘那邊等人出來選擇,而是自己走到男人隊伍中,在一片拍手聲中,將手伸在了一個男子麵前。
男子明顯有錯愕,然後他起身握住了姑娘的手。
第二對成了。
兩人牽上手,也如第一對那般,脫離隊伍,將人和場地留給後來者,鑽進了屬於女子的茅草屋。
而後一位位女子上前,或是站在原地等候喜歡她們的男子主動站出來,或是怕錯過心愛男子,率先出手表白,更有那熱情的,直接將香吻送上,將人扒拉走的。
沒有一個女子沒能收獲男子,即使有那拒絕女子的,也會有第二個男子站出來,將女子帶走。
受他們感染,弄明白這是在給未婚男女提供表白機會的苻令珠,拿肩膀撞了撞小臉通紅的娜塔莎,“你怎麽不去?”
娜塔莎聞言,整張臉都紅了,磕磕巴巴說:“我第一次,有些怕。”
你若是能把那充滿期待的眼神收一收,我還能信。
便伸手將娜塔莎推了出去。
見她出來,周圍得聲音更加熱烈了起來,娜塔莎可是庫倫族的少族長,誰不想一親芳澤。
她也不怯場,雖是被苻令珠推出去的,但還是清了清喉嚨,一曲帶著庫倫族小調的歌兒被她唱了出來。
在男子中已經連續拒絕了好幾個女子的俊秀男子,在娜塔莎還沒有唱完時,就一展歌喉,插進了娜塔莎的聲音中,和她合唱起來。
他和娜塔莎一樣,有著一頭淺棕色泛著金光的發,可瞳孔卻黑上不少,看著娜塔莎的時候眼中隻有她一人,十分令人沉醉。
苻令珠可以看出,娜塔莎似乎是很喜歡這個男子,他一從中走中,她就有些慌亂地唱跑了調,連眼睛都不敢放男子身上。
男子絲毫不介意娜塔莎的跑調,反而十分有耐心的將人從跑調的路上帶了回來,向著娜塔莎伸出手。
娜塔莎沒有猶豫,將手放了上去。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好生養眼。
剩下那些落後一步的男子們,齊齊發生哀歎聲,可見娜塔莎在族裏是十分受歡迎的可愛女子。
娜塔莎牽著男子的手向苻令珠走了出來,然後湊到苻令珠的身邊,給她指著一間看上去就比其他茅草屋更結實的屋子道:“姊姊,那是娜塔莎的房子,娜塔莎今年才成年,還沒有用過那屋子,姊姊可以帶人進去。”
苻令珠滿頭霧水,不知娜塔莎是什麽意思,便理解為這是邀請她晚上去那睡,便搖著頭拒絕了,等參加完她們的節日,她還是要趕回去的。
娜塔莎看了一眼旁邊的男子,同他嘀咕了幾句,而後對苻令珠道:“姊姊不用不好意思,我們庫倫族的男兒個頂個都是好的,今晚我便休在傑爾那,姊姊,那間房你用。”
小姑娘再三強調用送房給她用,讓苻令珠心生被人照顧的滿足感,便同她道:“好我知道了,快和你的傑爾單獨說說話吧。”
她目光中全是促狹之意,好不容易互相表白的男女,當然要膩在一起才對。
娜塔莎紅著小臉,再三確認苻令珠知道哪間屋子是她的後,便跟著傑爾一道走了。
等他們兩人消失在麵前,進了屬於傑爾的茅草房,苻令珠才驚覺到有哪裏不對,他們怎麽都直接進屋了?
也就在此時,兩個樂嗬嗬的嬸子聊起天。
“你有沒有發現,這女子越來越少了。”
“不光女子,那些被選中的男子也不見了。”
正巧場上有一對男女互相選擇好了,從人群中退了出去,三雙眼睛跟著他們,眼見他們進了一間茅草房再沒有出來。
那些已經關閉門窗的茅草房,每間都有一對表白過後,在一起的男女。
你若是仔細聽去,便能聽出掩藏在樂曲聲中的男女歡聲。
苻令珠微微張了唇,和兩個嬸子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瞧見了驚愕。
那嬸子拍拍旁邊的地方示意苻令珠坐下,還說著:“沒事,風俗不同罷了,大家都是成過婚的,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她說著,可亂瞟的眼睛還是出賣了她不平靜的內心。
苻令珠坐了下來,心生怪異。
此時再想起娜塔莎說要給她送房子,還說庫倫族的男兒都是好樣的,便直接懂了,那哪是邀請她晚上住下來,是說她可以帶庫倫族的男子進屋。
進屋能做什麽,自然是魚水之歡,難不成蓋著一張被子純聊天嗎?
她打了個寒顫,似乎一想到有陌生男子挨上來,便受不住。
突然就有點想王老狗了。
篝火漸弱,圍著的男女人數不斷減少,年輕的男女都互相表白心意後,那些年長的,都不用上前去唱歌,一個眼神便能心領神會,起身走到一起。
漸漸的,場上便多出來不少剩下的男人,還有庫倫族的族長。
族長是留到最後坐鎮的,別以為她沒看見,有幾個男子頻頻向族長那張望。
她有些不好意思族長留在這裏陪她們,便道:“今日多謝族長款待,我們自己在這待著就好,等節日過後,我們便啟程回去。”
族長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絲毫不介意自己沒能進茅草屋,“是我該謝你們才是,我現在就娜塔莎一個孩子。”
似是提起孩子讓她傷心,她轉而就說:“此夜過後,族人們又要增多了。”
苻令珠有點尷尬,這簡直就差明說,今天他們在造小人,麵對兩個嬸子詢問她族長說了什麽的時候,她清了清喉嚨,含蓄的給她們說了。
兩個嬸子滿臉寫著,她們有些遭不住,起了個話頭,就離苻令珠和族長遠遠的了。
族長看她們離去的背影,還有些疑惑的說:“我們庫倫族男兒多,她們不需要嗎?”
若是此時苻令珠嘴裏有水,隻怕要全部噴出去。
又聽族長道:“你也不用見外,看上哪個直接帶走。”
這簡直是說,你挑相中的,回頭給他洗白白放她床上。
“咳咳咳咳咳,”苻令珠趕緊擺手,咳得她滿臉通紅,趕緊解釋,“你誤會了,我們都是已經成婚,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再同旁的男子在一起。”
“這有什麽的,你們漢人就是規矩多,”族人不以為意,但是尊重苻令珠的選擇,時間已經過去許久,久到不少茅草屋都打開了門,她指著那出來的人道,“他身體康健,生出來的孩子定能存活。”
苻令珠半低下頭,還以為那人要坐到篝火這來,可遲遲沒有動靜,等她抬起頭,就發現,他進了另外一間開著門的茅草房,將之重新關上了。
而就在這時,跟隨娜塔莎進了屋的傑爾直直向她走了過來。
他身上還殘留著娜塔莎的氣息,向她伸出了手,“尊貴的客人,不知我今夜能否有幸得到你的垂青。”
這,怕是不成。
她愣愣看著他伸出來的手,人有些愕然的看著屬於他的屋子,進去了另外一個男子,那男子仿佛隻說了兩句話的功夫,就被娜塔莎趕了出來。
而後她看見娜塔莎冒出了一個腦袋,看見她和傑爾,她還揮了揮手,一副很高興的模樣,壓根沒有傑爾站在她麵前的不快,甚至還有些揶揄,喊著傑爾很好的,便將門關上了。
幾位出了屋子的男子,見娜塔莎關上了門,不再上前去,反而去了另外那些開著門的屋子中。
她緩緩將頭轉了過來,傑爾還保持著伸手的動作,正期待著得到她的邀請。
族長也在一旁勸道:“娜塔莎說的沒錯,傑爾是個很好的人。”
對上傑爾期待的目光,她果斷搖頭,“抱歉,我已經成婚了。”
傑爾失望地垂下手,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坐在一塊高石上,拿起被丟在地上的三弦琴彈唱了起來,似是隻為她一人而唱。
她狠狠挑了下眉,腦中覺得怪異的地方,靈光一閃,蹦了出來,問向族長:“今日可是你們走婚的日子?”
族長爽朗一笑,“走婚?你不光會說我們的話,還知道我們的節日,是了,我們成親的日子,被你們稱作走婚。”
苻令珠僵在原地,咽了下口水。
她會說庫倫語,對她們的習俗有過粗略的了解,庫倫族以女子為尊,是名副其實的母係族群。
最有特點的便是,庫倫族的孩子皆是父不詳的。
走婚那日,男男女女,互相看上了之後,便是□□好,而且不拘著是誰,隻要感興趣,體力夠,便可一直換人。
女子等候在室內,見男子來了,要是喜歡,便留下,不喜歡,便拒絕,幹脆灑脫的很。
一晚上,一個女子可能會迎來三四個不同的男子。
她們會記得都有誰同自己歡好了,等懷孕之後,幾個女子便湊在一起組成小家。
沒錯,是女子們組成小家,共同撫育出生的孩子,而父親們便為那晚歡好過的女子,提供生養孩子的花銷,諸如食物、衣裳、金錢等等。
她記得當時看到的時候,還讚過庫倫族的這種開放製度。
可現在隻有滿心複雜,尤其是在傑爾鍥而不舍地又過來時。
說實話,被長相俊秀的男子求歡好,是誰都會升起小驕傲。
但架不住,這人剛從娜塔莎的屋子裏出來,先不說她有一點點惡心,再就說她苻令珠,從小受過的教育,讓她著實接受不得,也做不出還沒和離時,就背叛王老狗的事情。
再次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族地外麵塵土飛揚,馬蹄聲踏踏響起,王易徽騎在馬背上迎風而至。
苻令珠一時被蠱惑的愣了。
族地喧嘩,族長看見王易徽,像是同他十分熟識,熱情的將人帶了進來,安撫那些躁動的族人們。
王易徽冷冰著臉同族長寒暄幾句,讓兩個嬸子跟隨同他過來的人一起先回去,目光倏地定在苻令珠和傑爾身上。
看清他眼裏的冰鋒,苻令珠趕忙起身,同傑爾分開三步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心虛,“不是,夫君,你聽我解釋。”
“走婚?”
“不不不,不是你看到的這樣,我都拒絕了的!”
王易徽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拉過她的手腕,將人帶進自己懷裏,眼睛剮過傑爾,隻一眼就將傑爾看退了,用庫倫語同族長道:“這是我的妻子。”
族長誇張的表達欣喜之情,“你們兩個竟是一對嗎?天啊,這太巧了,今日娜塔莎就是被她救了,若沒有她,我都看不見我的娜塔莎了。”
說完,她指著娜塔莎之前說的屋子道:“那是原本給娜塔莎準備的,還沒有用過,娜塔莎已經同我說,將其讓給這姑娘了,今晚上,它屬於你們。”
苻令珠瞪圓眼睛,“什,什麽?”
說完,她人被王易徽一把抱起,害怕地揪住他的衣領,“夫君,這麽多人呢,你趕緊將我放下來。”
他一腳踹開門,兩扇們顫巍巍地差點掉在地上,進了屋,他腳一勾將門關上,放下她一把按在了牆上。
這會兒功夫,苻令珠還能在腦子想到這茅草房確實挺結實啊。
然後,頭頂下來一片陰影,聽語氣頗有種咬牙切齒之味,“怎麽?你還想給我找幾個伴?”
作者有話要說: 苻令珠:我冤枉,我真冤枉,我就是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啊!
跟你們想象的走婚一樣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