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考下
“走路看著點!”
宋祀的一聲帶著嘲笑的聲音在寂靜的考場,十分顯眼和突兀。
已經坐下的學子,紛紛看向他。
他毫無形象地翹著二郎腿,斜著眼看董薑,“怎麽,你的腿礙著我了,我踢你一腳,不服氣?”
董薑弓腰捂著自己被踹到的腿,臉色鐵青一片,最後隻能恨恨看他一眼,捏著鼻子認了,一瘸一拐往後走。
見慣了宋祀和董薑狼狽為奸的學子們,交頭接耳。
“那不是董薑嗎?他倆怎麽鬧掰了?”
“你沒收到消息?董薑的父親販賣私鹽的事情被揭露,陛下震怒,革了他的侯爺之位,讓他在家反省,不許出門,董薑想讓宋祀幫忙跟長安公主求情,宋祀拒絕了。”
周圍的人懂了,默默在心裏罵了一句該!
而後將這事拋之腦後,不去探究實習期還被金吾衛退了出來,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同意讓他實習的董薑。
碎碎念起一會兒大考他們激動不安的心情。
苻令珠很想用手托著下巴看好戲,但動作十分不雅觀,她隻好微笑著目送董薑龜縮在自己座位上,沒有人和他說一句話。
所以說,脫離了家世,他董薑什麽也不是。
還真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能夠為所欲為。
從隨意欺壓旁人,到現在被旁人無視,想來這個中滋味,足夠讓他銘記於心,不過這還早著呢。
她收回視線,正對上回過頭來的宋祀,宋祀衝她咧嘴笑,笑的頗為不懷好意。
苻令珠:待會兒就有你哭的時候了。
銅鑼敲響,考試隨即開始。
充當監考官的教習們,先捧著卷子將國子監人數較少的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發了下去。
書學可謂是國子監裏最讓人眼紅的一門,發下去的卷子是上好宣紙幾張。
他們的畢業考核第一門竟然隻是賦詩一首寫大字。
一天考試下來,寫上幾張字,抒發一下自己對楷書、草書的理解,就能考完。
哪像他們,算學的得算數,律學的得背朝廷法令,其餘的,什麽《左傳》、《尚書》、《論語》,各種書籍來吧。
比不得比不得。
他們覺得書學好,書學還覺得他們好,日日練字,他們手腕都快折了,還必須得寫好,畢竟教習是奔著將他們培養成書法大家去的,稍有不慎,寫歪一個撇,那就無緣甲等了。
哪像其餘學的學子,隻需要動動腦子,背背書。
一會兒功夫,教習就將所有的卷子分發完畢,由教授騎射的教習在最外圍巡視保護,其餘教習就開始到處溜達。
六學的學子互相羨慕一番,收起心神,開始答卷。
坐在第一排的宋祀胸有成竹地翻開自己卷子,倏地瞪大眼睛,入目的第一道題就是那麽的陌生,他將卷子翻動一遍,立即激動的脫口而出,“這不可能!”
祭酒就坐在他對麵,聞言厲喝:“安靜,考場之上豈容喧嘩!”
他咬著牙左右回頭尋找給他拿考卷的教習,卻沒在考場上看見此人的身影,手握成拳,擊在了案幾上,發出“砰”一聲。
又被祭酒訓斥:“不要左顧右盼!”
離他稍遠的苻令珠聽見那聲響,搖了搖頭,就不覺得疼?何苦來哉,跟自己的身體作對。
哎呦,看她作甚?
她臉上長花了。
想著,她就似笑非笑的直視回去。
縱使相隔甚遠,宋祀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也能感受到她的挑釁,頓時怒火連連,“啪”一聲雙手按在案幾上,就要起身。
卻被聽見動靜走了過來的教習,一左一右按在肩膀上。
中年美男子的祭酒,此時沉著一張臉,“你若再在考場上喧嘩,今日便不用考試了!”
宋祀憋著一股勁要擺脫鉗製,卻被按的死死,按他的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教習,而是騎射課的教習。
他喘著粗氣,盯著祭酒道:“我要出恭!”
祭酒點頭,“可。”
隨即,宋祀甩手,對兩個教習道:“還不鬆開手?”
教習看向祭酒,得到祭酒同意,鬆開他後,離他一步的距離,亦步亦趨的跟著。
他惡狠狠回頭威脅,“我出恭,不用你們跟。”
祭酒覺得他已經影響了其餘答題的學子,因而麵色變得更加難看,能夠坐到這個位置,他背後怎麽可能沒人,可不怕長安公主。
冷聲道:“畢業大考的學子若要出恭,必須得教習跟隨,你若不同意,那就回座位答題。”
宋祀哼了一聲,隻好扭頭走了。
他本意是趁著出恭,去找那個已經打點好,給他卷子的教習的,但是身後兩個教習,並不讓他隨意亂逛,必須得按照路線,去最近的一個茅廁。
真正的科舉考試,茅廁都是設置在考場中的。
國子監又不能在後山搭個茅廁,日後誰還敢到後山來,因此隻好定了最近的一個茅廁,為考生如廁的地方。
這樣便能解決很多麻煩。
“出恭都得被盯著,你們是看囚犯的嗎?”
宋祀一路罵罵咧咧,哪怕他威逼利誘,這兩個教習都當沒聽見。
他們可是被祭酒暗中叮囑過,專門看管宋祀的,哪怕到了茅廁,也是一人跟著進去,一人站在外麵。
將裏麵的宋祀氣得不行。
等他憋屈的回來,考場上的學子們已經擬好草稿,開始謄抄了,大家見他回來,部分學子直接放下筆。
剛才他吵吵嚷嚷,可讓不少人,在草紙上都寫汙了字。
要是謄抄時被他嚇一跳,點出一個墨點,就得重頭開始抄,到時,時間可就不夠了。
祭酒也發現學子的動作了,先聲奪人,警告宋祀,“莫要多言,安靜答題,若再發出動靜,立刻驅離考場。”
宋祀將話憋了回去,隻能坐下和卷子大眼瞪小眼。
他在國子學上課,什麽時候認真學習過,一應考試,不是抄的其他人,就是提前得到題目,再讓人給他寫答案,自己背下來的,如今別說陷害苻令珠,他自身都難保。
這上麵的題,他一道不會。
祭酒加兩個教習,三雙眼睛盯著他,他想威脅身旁之人抄一抄,都抄不了。
之前還嘲笑那些認真複習的人,現在他隻能幹坐著,連動筆寫字都不會。
他安靜下來,見無事發生,已經被祭酒製止住的學子,又紛紛動起筆來。
坐在王易徽身後的學子,便是剛才放下筆的一員,他看的清楚,王易徽連眼神都沒分給宋祀一個,手中的毛筆就沒有停過。
許是被他的淡定影響,他一鼓作氣將卷子謄抄完畢了,再抬頭,隻見王易徽早停了筆,案幾上的卷子都卷起來等待上交,正微側著頭出神。
他也會有愣神的時候?
學子疑惑,也學著他的樣子轉頭,苻令珠便出現在了視野中,當下恍然大悟,專心致誌收拾起桌麵,伸手示意教習交卷。
而苻令珠正低著頭,一筆一劃地謄抄。
做過的卷子、背過的書都沒有白費,被王易徽提點,身邊學子影響,改變的文章風格愈發明顯。
寫起這些題來,得心應手。
很快,寫完一門交卷,得到新的卷子,她稍作休息,草草吃了兩口有著滿滿肉幹的胡餅,打算再接再厲,一鼓作氣將題寫完。
等寫到最後一題策論的時候,看到題目竟是如何經營封地之時,她腦海中直接跳出了自己最敬佩之人,封地為蒲州的國公,鍾世基。
他家境貧寒,靠務農為業,幼年時過的十分淒苦,通過科舉當官之後,一路建功立業,被封為國公,在他的打造下,蒲州宛如第二個長安城。
在前世,蒲州爆發瘟疫,他與民同苦,拒不回長安,召集大夫救治,最終將百姓從瘟疫手中救下,也得到了蒲州百姓的愛戴。
因此,論點便有了,親民。
圍繞著這兩個字,她從古論今,舉的例子無一例外,全是順民愛民,國力強盛的曆史典故,順便含蓄的拍了拍當今陛下的馬屁。
咳,她都習慣了,要是有哪篇文章不拍馬屁,她都不適應。
看到題目的時候,便猜到這道題十有八九是陛下親自出的,目的應是從封地看國家,表麵上是寫封地,實際上是以小見大,寫如何治理國家,但陛下不能那麽直接,才用封地當障眼法。
以這段時日的訓練為基礎,結合自己的經驗見解,一篇策論很快成型,再反複檢查,刪減些語句,策論便完成了。
等全部謄抄完畢後,她才後知後覺,這次的題目還挺簡單的。
跟她一樣想法的,還有經曆過暗無天日,每天睜開眼,不是背書就是刷題的太學天丙班、國子學天甲班學生。
尤其是天丙班的,都快高興哭了,他們竟然也有一氣嗬成答完題的時候。
這次的題目,雖然沒有之前做卷子重複的,但是思維已經訓練出來了,隻要看到,就知道自己應該去想哪本書的什麽話對應。
因此答的也十分迅速。
答完所有的卷子上交後,他們就可以離開考場。
兩個學裏其他的同學,見他們腳前腳後交卷,還暗暗吃驚,丙班的同學竟然那麽早交卷,這次的題目很難的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胡亂答的。
出了考場的學子和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他們湊在一起對題,竟然發現大家答的差不多,當下欣喜起來。
等著苻令珠和王易徽出來,讓他們給把把關。
千呼萬盼的苻令珠,是在確認丙班同學全交卷了,自己才交卷的。
交卷的時候,她還自嘲,自己什麽時候也會考慮他們的想法,這些小郎君和小娘子們啊,明明相處了沒多長時間,竟然也讓她開始牽掛了。
知道自己在他們眼中類似精神支柱,這才一直都沒有走。
而王易徽見她交卷,自己便也舉起了手。
見證了王易徽早就答完卷子,靜坐一下午的學子。
心下了然。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王易徽偷看苻令珠,還等她的學子:今天也是摳糖小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