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1)
雲琦瞥了眼雙眼似星光乍亮的龍皓, 往沙發裏挪了挪，慢吞吞地卷起了居家服過長的衣袖。
龍皓歡快地撲坐到雲琦身邊，幫雲琦理了理散亂的長發：“姐姐，我可親親抱抱舉高高嗎！”
雲琦露出一個溫柔似水的微笑。
龍皓縮了縮脖子, 清咳一聲：“那個, 姐姐, 你是打算用這個形象出門去界衛嗎？”
雲琦這幅小矮子的模樣，讓他想起了他們在學校初識的時候, 龍皓悶聲笑個不停，真是懷念啊, 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那些事——龍皓的笑容淡了淡, 又說道：“姐姐，我出去幫你在商城裏找找合碼的衣服吧！”
“嗯？”雲琦又開始卷褲腿，說道：“不用了, 等會兒出門, 我穿以前的衣服就行。”
無論如何, 她都應該去一趟界衛, 有始有終麽。
雲琦對界衛的做法並不在意，因為界衛的行事在某種程度上是很符合雲琦的價值觀的：在任何時候，果斷地處理掉未知的威脅是很有必要的。
她已經被定了叛國罪, 就肯定會被通緝，直接去界衛也不是不行，但她懶得應付無謂的衝突, 而使用迷魂術對現在的她來說又太過勉強了。
假裝自己是邪鬼，去界衛叫囂開戰時間時順便放狠話是最簡便的辦法了，畢竟，如果是用雲琦的身份去通知——萬一界衛攔著她要驗血, 那就尷尬了。
所以，變裝就很有必要了。
“那好吧。”龍皓失望地靠進沙發，他還挺想給他姐姐換裝的呢。
客廳裏的氣氛一時安靜了起來。
雲琦滾在沙發裏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姿勢，卻怎麽也放鬆不下來，一想到彌宸還在外麵活蹦亂跳的浪著，雲琦就坐立不安，恨不能每分每秒都在修行。
從彌宸所說的那些話裏推斷，雲琦已經確定了她身體的異狀和他脫不了幹係，而她的‘救命恩人’，十之八九也是彌宸，由此逆推，她合理的懷疑起了她在渝川城的遭遇。
最終結論仍是一樣的：殺了彌宸。
原本還想放鬆休息一會兒再出門的——已經處在蓄勢待發狀態中的軍隊，顯然並不需要她爭分奪秒的去爭取時間——雲琦歎了口氣，和彌宸對峙，比和星鬥打一架、甚至是異狀發作都要累得多了。
“姐姐，謝謝你。”龍皓突然說道，偏頭看向雲琦的臉上帶著燦爛又幹淨的笑容。
情不自禁盤膝坐起來的雲琦撐著臉，仰頭看了眼龍皓：“謝我什麽？”
“謝謝姐姐沒有拋棄我。”龍皓學著雲琦的模樣也盤膝坐了起來，用手撐著臉：“畢竟，姐姐是因為我才會……被視為界衛的背叛者。”
“小小年紀少瞎想。”雲琦懶懶地說道，起身赤著腳站在了地板上：“算了，我還是現在就先出門——”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雲琦頓住未說完的話，看向茶幾。
龍皓也探頭看了過去，雲琦的手機上顯示著陌生的號碼，和視頻通訊請求。
手機是雲琦回到家後，從空間格裏拿出來的，開機後，一接收到信號，手機就不斷響起了短信提示，幾近滿格的電量硬是耗掉了一半。
塞滿手機的信息自然都是未讀狀態，雲琦也是挺無語的，明知道她不可能收到信息，還不斷給她發信息的是閑得麽，除了鬱淩瑤的信息，其中竟然也夾雜了許多條徐凝夢他們發的信息。
雲琦直接默認了他們是在急著質問她，半分要查看信息的意思都沒有。
“會是誰？會不會是通過監控發現我們回來的界衛？”龍皓皺著眉頭，他現在對監控十分過敏，但在穿過賽格十字路口空間門的時候，他敏銳地發現了身處他的能力場裏的雲琦像是在忍耐著什麽似的難受。
雖然雲琦什麽都沒有說，但龍皓在回到海延市後，還是抱著就算遇見了敵人、直接正麵剛又不是剛不過的念頭，沒有再使用能力了，所以，他們的行蹤要是被監控發現了，似乎也很正常？
“接聽一下就知道了。”雲琦伸出手指劃拉了一下接聽鍵。
“雲琦，你好，我是季遠青，我是你真愛粉！也是你的粉絲後援會會長！”季遠青看著視頻裏的天花板，耳紅麵赤的大聲喊道。
雲琦：“……”
龍皓：“……”
完全不認識的人。
對方提及的粉絲，讓龍皓的麵色變了變，好在季遠青接下來的表現又很快讓龍皓微微鬆了口氣，最起碼，他能確定季遠青並不是那些恨不能靠辱罵殺死雲琦的大多數。
悄悄瞄了一眼臉已經黑了的雲琦，龍皓憋笑，雲琦是有多嫌棄自己在網絡上居高不下的人氣，他還是知道的。
季遠青開始在細數他粉上雲琦的心理路程。
雲琦麵無表情地恢複了原本的模樣，回到房間拿了件外套穿在了身上，坐回沙發，拿起手機放在了小象狀的手機架上。
季遠青的視頻鏡頭從上往下斜斜地對著他，能清楚地看到幹幹淨淨的桌子上擺放著的幾台電腦，視頻裏的季遠青短發曲卷、容貌幹淨秀氣，一眼看上去，很招人喜歡。
“雲琦弟弟，你好。”看見雲琦的季遠青愈發激動了，也沒忘了和龍皓問好。
季遠青悄悄地點了錄屏，細細打量著雲琦，似瀑般的長發襯得雲琦肌膚白皙似玉，清透的茶色｜貓瞳，眼尾上挑，美得精致又極具侵略性，神色有些冷漠，卻教人移不開眼睛。
雲琦的弟弟是邪鬼的消息曝出來後，最高興的莫過於季遠青了，他第一次見到雲琦，就成了她了顏粉，那時候他也是這麽和偕溯說的，偕溯信沒信他不知道，反正他是初心不改。
他一直隱在暗處不敢接觸雲琦，就是因為他們之間的立場對立，雲琦在邪鬼界的赫赫威名可不是說笑的，他一點兒也不想被雲琦視作敵人給盯上。
哪怕他比任何人都先知道雲琦和龍皓的關係呢，見識過雲琦對邪鬼秋風掃落葉般的冷酷無情，他可不敢抱有絲毫的僥幸心理。
但現在，人類主動拋棄了雲琦，又有雲琦的弟弟在，雲琦和邪鬼就算還不是盟友，那也不算是敵人了吧。
——他終於能讓他的偶像知道他的存在了！
季遠青更期待的是，雲琦有可能會加入月華的組織，到時候，他就能和偶像一起共事了，想想就開心。
“你好。”龍皓目光微閃，笑得友好，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姐姐的電話的？”
“我的黑客技術很好。”季遠青謙虛道，癡迷的視線不離雲琦：“我通過監控發現了你們從鄰界回來了，就趕緊聯係了你們。”
事實上，他每天都會抽出幾個時間段來盯著海延市，這才沒有錯過雲琦回來的第一手消息呢。
“僅僅是很好嗎？據我所知，去避難的普通民眾都被限製了網絡權限。”龍皓眼底閃過殺意，他不喜歡季遠青看著雲琦的眼神。
龍皓注意到，季遠青每次說話的時候，都會偏著身子正對著視頻攝像頭，不由對季遠青愈發的厭惡，如果季遠青的房間裏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什麽他不直接調整好視頻攝像頭？
“那個，因為我不是普通人，我和你一樣，是邪鬼。”季遠青小心翼翼地盯著雲琦，見雲琦麵色如常，心下狠狠地鬆了一口氣，感謝那些為定下雲琦的叛國罪而出力的所有人，讓他的偶像有了重新選擇陣營的機會。
雲琦：“……”
她莫名其妙的有了一個粉絲後援會也就算了，粉絲後援會的會長還是邪鬼，她是造了什麽孽？
“季遠青，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雲琦心累，連季遠青說他是邪鬼的事也懶得理會了，至於季遠青一個邪鬼，為什麽會突然找上門來，雲琦其實也不怎麽想問，隻是忽然又想到，季遠青也許能幫她查查地下城是怎麽回事，才耐著性子問了一句。
雲琦對住在地底下生活的事情很抗拒，她想弄清楚地下城隻是一時避難的場所，還是有可能成為人類新的永久居住地。
“有有有！咳，雲琦！我想告訴你，所有的雲粉都是支持和相信你的！不管你的身份是什麽，我們都會永遠站在你這邊……”季遠青滿麵羞澀，眼神亮晶晶地表白著。
雲琦能肯定，季遠青說的那些粉絲，八成都是中了她的迷魂術的。
“我知道了。”雲琦想了想，還是多加了四個字：“謝謝你們。”繼而又開門見山地問道：“能問你一件事嗎？”
“當然可以！隨便問！”季遠青直了直脊背，仿佛是被賦予了什麽重大使命般，神色興奮，又有幾分鄭重。
比起忠於首領月華，季遠青更願意忠於他的偶像，更何況，他不覺得他所知道的事情，有什麽是不能告訴雲琦的。
雲琦露出淺笑：“我想知道地下城是怎麽回事。”
“我知道，不過，這件事情得從頭說起。”季遠青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你們還記得官方對‘門’的解釋吧？”
“跑到遺神山裏盜墓的盜墓賊破壞了擁有神秘力量的暗星人布下的保護藍星空間的結界。”龍皓一口氣總結完畢，麵上很配合，心下卻有些意外雲琦還在意地下城的事，普通人生活的地方跟他們沒關係吧？他們又不需要躲進地下。
“但事實上，兩界之間的‘門’是因為以華國為首的國際聯盟所進行的‘星渚位麵計劃’實驗失敗後的產物。”
雲琦和龍皓一齊愣住，季遠青話裏的意思教人細思恐極。
季遠青說起了他在國際安全中心的研究所裏找到的機密文件：“……他們為了研究龍傲天的位麵穿越神器，在暗處成立了星渚研究基地……這就是他們研究的東西，也是因為這把金色鑰匙，造成了實驗失敗後無法挽回的惡果。”
季遠青在鍵盤上一陣敲打，調出了一張金色鑰匙的照片，抬手挪了挪桌子上電腦：“就是它。”
“那是——！”
“很漂亮。”雲琦開口掩下了龍皓的失態，冷靜地說道：“你說的實驗失敗後無法挽回的惡果是什麽？如果僅僅是兩界的‘門’被打開，還不至於‘無法挽回’吧？”
作為一個破碎虛空後來到現代的古人，雲琦對神奇的位麵穿越神器意外的接受良好，對兩界的真相在最初的驚詫之後，也沒有什麽多餘的想法。
雲琦的性子本就薄涼，在現代生活的時間又才堪堪五年，就連交好的朋友，兩隻手數過來還空不少，所以，指著雲琦會為兩界的真相而大動肝火之類的，就太為難她了。
龍皓的眼神直直落在視頻裏的電腦屏幕上，那把極至華麗精美的金色鑰匙，他再眼熟不過了，畢竟他在收集金色碎片的時候，就在腦海裏模擬過了它們粘合在一起時的樣子。
下意識地扣了扣掌心的軟肉，龍皓有些茫然，金色鑰匙是龍傲天的東西？是那個他隻聞其名的生父的東西？
“沒錯，實驗失敗的真正惡果是位麵侵蝕。”隻顧著回答雲琦問題的季遠青全然沒有注意到龍皓的異樣：“我理解的意思是，兩個位麵一強一弱，弱的是現代位麵，到時候兩個位麵世界會合二為一，大概會出現城市突然被森林入侵的情況。”
“生活在鄰界的魔獸，也會長驅直入。”雲琦若有所思，僅僅是這樣，應該還不至於讓人類躲到地下：“最後，位麵侵蝕引發的自然災害，才是以華國為首的國際聯盟建造地下城的真正原因吧。”
季遠青點點頭：“是的，隸屬國際安全中心的研究所裏的研究人員已經測算出了人類最少要在地下城裏躲避百年的時間，才有可能回到地麵上生活，這還是最樂觀的預估。”
龍皓斂起心神，不輕不淡的插話：“我聽月華說過，地下城以後會是為邪鬼提供食物的飼養場。”
緊盯著季遠青的表情，龍皓的試探有了結果。
季遠青果然認識月華，也知道月華的計劃，那麽，季遠青就肯定是在為月華做事了，就是不知道月華在設計雲琦的時候，自稱雲琦粉絲後援會會長的季遠青在裏麵扮演了什麽角色。
畢竟，季遠青自己也說了，他的黑客技術很好啊。
“月華是真厲害。”雲琦麵無表情的讚歎了一聲。
龍皓：“……”
季遠青：“……”
雲琦的反應是不是有哪裏不對？還是被人類傷透心了？季遠青目露糾結，這應該是件好事吧？
“那位麵侵蝕開始的時間呢？”雲琦問得若無其事。
“我上次去偷、旁聽的時候，研究人員說安全期還能撐一年，前幾天去，又聽說隻剩一個月了，反正是沒個準數呢。”
“這樣嗎，那現在地下城的情況怎麽樣了？”
季遠青直接調取了地下城的監控，說道：“不好不壞吧？他們還不知道他們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隻能住在地下，又不缺吃喝，所以現在都還挺配合當權者的工作的，鬧事的人也有，都直接被武力鎮壓了。”
“咳，住在地下城裏最底層的普通人，顯然是沒有隱私權的。”季遠青尷尬地輕咳一聲，他的本意是打算盡可能多地切換地下城的監控，好讓雲琦全麵的了解地下城。
沒想到剛剛切換到的監控畫麵，是一間設施像極了火車上的硬臥間的合住屋，屋裏最上層住戶的床簾沒拉好，滾在一起親吻的小情侶被監控拍得一清二楚。
幸好他的手速快穩狠，少兒不宜的畫麵隻一閃而過，季遠青也不敢再隨機切換地下城的監控了，隻找了一些公共區域的監控共享了出來。
“確實很像飼養場，是吧，姐姐。”
“嗯。”雲琦認同地點頭，滿臉嫌棄之色，地下城她是不可能去住的，位麵侵蝕開始後，邪鬼能住在地麵上，她自然也能，隻是，與其和這破爛的世界硬磕，她還不如考慮再次破碎虛空的事呢。
“藍星上的人，都裝進去了嗎？”雲琦問道。
“隻裝進去了三分之一，大概。”季遠青現在想起當時那仿佛在趕家禽的盛況，還是免不了頭皮發麻。
“那剩下的三分之二呢？”
“部分拖家帶口的去了避難所，部分留在了城市。”
“留在了城市？”
“嗯，很多沒有抽到進入地下城資格的人，抱著僥幸心理留在了城市裏，覺得戰火應該不會波及到他們。不過，華國的中京市、東紹市、新津市、海延市的普通人是沒有人願意留下來的，這四個城市附近的城市也是一樣的情況，基本上，都成空城了。”
頓了頓，季遠青又說道：“雖然華國是地下城最多的國家，但是因為國外有不少國家都地廣人稀的，所以，那些國家的情形也就比華國要好上一些。”
雲琦垂眸想了想，問道：“季遠青，‘星渚位麵計劃’的相關資料能發給我一份嗎。”
“沒問題。”幾乎是話音剛落，季遠青就又說道：“好了，相關資料已經發送到你的手機裏了。”
“好的，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頓了頓，季遠青鼓起勇氣問道：“雲琦，我能去找你嗎？”沒有偶像簽名、合影、握手、擁抱的粉絲人生是不完整的！雲琦應該能看在他和她弟弟是同一種族的份上，不殺他吧？或者暫時放過他一次也行呢。
雲琦：“……”
是誰給了季遠青一個邪鬼敢來見她的膽量？！黑客技術嗎？！
真遇上了，她可以放過季遠青一次算是謝禮，卻不能保證下次還會手下留情。
“你想來找姐姐是有事？你就不擔心有來無回嗎？”龍皓的笑容有些冷，在雲琦這裏能夠得到特殊對待的邪鬼，有他一個就足夠了。
“可我又不是你們的敵人，而且，雲琦都已經不是界衛的隊員了……”季遠青在龍皓地瞪視下，漸漸消聲。
“季遠青，其實你有事可以先來找我。”龍皓笑著拿起手機，說道：“姐姐，你不是說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忙嗎？你先去忙吧。”
季遠青：“……”
他哪裏得罪了龍皓嗎？請把攝像頭對準雲琦好嗎！他對龍皓的顏一點興趣都沒有！
雲琦還未開口，龍皓就拿著手機離開了。
雲琦：“……”
行吧，她去忙。
季遠青也發現了視頻裏的背景變化，嘴角微抽，邪鬼不配追星麽，怎麽想和偶像麵基就這麽難？
“季遠青，你最好不要來找姐姐。”站在樓頂天台上，龍皓一副好心的模樣說道：“不然，姐姐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真看不出來你還這麽有同族愛。”季遠青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說道：“雲琦遲早會加入我們的，而且，雲琦既然能接受你喝人血，那再退一步，接受邪鬼吃人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你是怎麽知道的？”龍皓微笑，心下判了季遠青死刑。
“我是黑客嘛。”季遠青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而且我的能力也和黑客技術有關，就……經常會不小心看到很多秘密。”
他會關注龍皓，自然是因為雲琦的原因，要不然，月華麾下那麽多邪鬼，他哪有那閑功夫去關心誰每天吃什麽啊。
“好吧。”龍皓歎了口氣，說道：“也許你說的有道理，但最近你都最好不要來打擾姐姐，你懂的。”
“啊？”
“你覺得姐姐被界衛除名後，心情能有多好？”
“我明白了。”季遠青恍然，他光顧著自己高興了，忘了這件事對雲琦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一時間也很難接受。
“我們先麵基吧。”龍皓誠懇地說道：“我覺得你的能力對姐姐很有用，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追隨我姐姐。”
季遠青張大眼睛，激動地問道：“真的嗎？你真的這麽想的嗎？”
“當然，我會先跟姐姐說我們麵基的事，等到合適的時候，我再帶你來見姐姐，你覺得怎麽樣？”
季遠青拚命點頭：“好的！好的！沒問題！”
約好了後天的麵基時間和地點，龍皓收起掛斷的手機，笑了笑，是季遠青不好。
龍皓很早之前就壓製不住本能的食欲了，在發現人類的鮮血也能滿足部分食欲之後，他是真的鬆了口氣，現代社會，想要幹淨的血液是件很簡單的事，簡單到花錢買就可以了。
隻是他還沒想好要怎麽和雲琦說這件事，所以，為了防止季遠青口誤，他不得不殺了季遠青才行呢。
去忙的雲琦在家換了套黑色運動服，界衛的製服被她扔在了一邊，沒有再多看一眼。
如果沒有季遠青所說的那些消息，雲琦還願意顧及一下界衛的感受，現在麽，無所謂了，她也不用再考慮縮小身體，換個身份去界衛通知兩界開戰的時間了。
誰撒得彌天大謊，誰負責善後。
與她無關。
她都被通緝了，還願意有始有終的去通知界衛兩界開戰的時間，就已經是看在鬱淩瑤、徐凝夢他們的麵子上了。
綁好馬尾，雲琦打開了房門，瞧了眼坐在沙發上發呆的龍皓，隨口問道：“和季遠青聊完了？”
“嗯。”龍皓回神，有些疑惑地問道：“姐姐你不是打算換個形象去界衛嗎？”
“我改主意了。”雲琦一邊在四下裏翻找著，一邊說道：“我本來想著，我被定罪的事，也算有理有據，勉強可以不計較。現在麽，我覺得這鍋我背的太冤了。”
“要是沒有了星渚位麵計劃，哪兒來得這些破事？”雲琦翻找到了手提袋，又把空間格裏的食物都拿了出來：“所以，我決定不陪他們玩了。”
“嗯！”龍皓重重地點頭，雲琦的決定他求之不得。
因為星渚位麵計劃，那些一無所知、卻為實驗失敗而用生命買單的無辜民眾和那些為了保護藍星而付出生命的界衛隊員，他們做錯什麽了，要為星渚位麵計劃的實驗失敗而負責？
他也是為實驗失敗而買單的無辜民眾中的一員，不是嗎，龍皓在憤怒之後，隻剩無動於衷。
龍皓跟在雲琦身後轉來轉去，突然說道：“姐姐，我手裏的金色鑰匙，還剩一塊碎片就能齊集了。”
“那很好啊。”雲琦把界衛的製服和空間格，還有青色的神武裝卡牌、武演機一起裝進了手提袋。
“但是，我不想去找了。”龍皓眨著眼睛，說道：“我不想要那個男人的東西。”
“我沒意見。”雲琦想了想，問道：“那現在已經集齊的金色碎片你打算怎麽處理？”
龍皓耷拉下肩膀，垂頭喪氣地說道：“我就在犯愁這個事呢。”
“嗯？”
“大概……隻有集齊金色碎片，我才能擺脫金色鑰匙。”
“沒有其他辦法能把它取出來嗎？”
“切開掌心根本看不到金色碎片，其他辦法……我也想不到。”龍皓歪頭看著雲琦：“姐姐你不勸我把這玩意兒上交國家麽？”
雲琦拿起手機放進口袋，聞言滿頭問號：“我為什麽要這麽勸你？”
“因為說不定把這玩意兒上交給國家後，能救民於水火呢。”龍皓拉長調子，語氣滿是嘲諷。
“醒醒，別做白日夢了。”
“也是，真上交了，這玩意兒百分百會落在邪鬼的手裏。”
雲琦看了龍皓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道：“你要是在意人類死活的話，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我雖然不是界衛的隊員了，但和邪鬼仇還沒完。”
“姐姐，我沒什麽想做的事。”龍皓認真地解釋道：“我就是因為這玩意兒和那個男人有關，所以很煩燥而已。”
雲琦笑了笑，不置可否，隻道：“我出門了，你是留在家裏，還是和我一起去界衛？”
龍皓舉了舉左手，委屈巴巴地說道：“都不了，我和你一起出門吧，我去找最後一塊金色碎片。”
順便去和季遠青麵基。
————
界衛基地在被軍方征用了之後，似乎在短時間內就被大刀闊斧的整改過。
雲琦站在界衛大門的馬路對麵，看著有些陌生的界衛基地，摸了摸臉上的痕紋，真是罪過，她居然想把界衛捶成廢墟。
在雲琦現身不到半分鍾的時間內，她就被各式武器包圍了。
“這歡迎的陣勢真教人不敢當。”雲琦朝舉著大劍筆直向她衝來的鬱淩瑤露出一個無傷大雅的微笑。
大劍的劍鋒陡頓在雲琦的頸邊，掀起一陣急風。
“雲琦！”鬱淩瑤咬牙切齒，全然不複冰山美人的模樣，用隻有雲琦一人能聽到的聲音低吼：“你……！你是怎麽回來的！你沒有遇到前去鄰界逮捕你的界衛小隊嗎！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嗎！你回來了就沒察覺到不對勁嗎！你沒看到我發的信息嗎！為什麽不先聯係我！”
“嗯？”
“現在要怎麽辦？你打算束手就擒嗎？”鬱淩瑤急得額間沁出汗珠。
雲琦發現事情好像跟她想的有點兒不一樣：“我以為我被界衛除名了？”
“你還好意思說！你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還直接跑來界衛！你腦子壞掉了嗎！”鬱淩瑤差點氣到原地爆｜炸，語速極快地說道：“你是被界衛除名了！但這個決定不是木司令他們作的，因為木司令他們堅持要等你回來才能作判決，除了開發技術部的部長鄭佳敏，其他人全部被降級了，還有，他們現在都不在基地，都被分開調到其他地方去了，怎麽辦！我一個人根本護不住你！”
看著目露絕望的鬱淩瑤，雲琦有些尷尬，她能說她已經決定了撂擔子不幹了麽。
鬱淩瑤舉著大劍的手輕顫，她壓根想不到雲琦會對他們毫無信任，連多問一句都不肯，就打算直接拋下他們了，隻顧著拚命想辦法。
可她一時間，隻能想到衝到雲琦身前，用身體擋住雲琦，讓想對雲琦動手的人投鼠忌器——作為海延市界衛僅存的S級隊員，她有這個分量。
“我覺得，你是不是太瞧得起你身後的那些人了？”雲琦自覺委婉地說道。
為雲琦的罪名感到絕望的鬱淩瑤一愣，根正苗紅的鬱淩瑤完全沒有意會到雲琦根本不在意判國罪這一離經叛道的事實，視線凝在了雲琦的臉上，終於遲鈍地反應了過來：“你的臉……你、你腦子進水了？”
姿勢一直就沒變過，一手拎著手提袋，一手插在衣兜裏的雲琦懶閑閑地說道：“我最近的審美有了新突破，所以嚐試了一下新的造型。還有，你再對我進行人身攻擊，我就要揍你了。”
“鬱淩瑤，你在做什麽，如果你顧及惜日的隊友情宜下不了手，就回來。”微胖的軍官急步走出界衛基地，冷肅著臉，語氣不滿地喝斥著。
“兩界的戰爭日期在三天後。”雲琦無視了微胖的軍官，晃了晃手裏的手提袋，莫名覺得有點兒給不出手。
鬱淩瑤收起大劍，也一樣無視了微胖的軍官，苦笑道：“我知道了，可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相信，因為這條情報是你帶回來的。”
“有什麽關係，你通知到該通知的人就行了。”雲琦無所謂地說道。
“好，那現在怎麽辦？”鬱淩瑤聲音低低地問道。
雲琦暗忖她哪兒知道要怎麽辦，她覺得鬱淩瑤變狡猾了，作出這副毫無保留信任她的模樣是想賴上她嗎。
“做好你自己的事，我先走了，三天後我還在海延市。”
雲琦冷著臉，不太高興，幹脆地轉身就走，眼不見，心不煩。
包圍著雲琦的士兵舉起了武器。
雲琦步履不停，鋪天蓋地的殺氣形成了似海嘯般可怖的風壓，等到雲琦身影的消失，她留下的殺氣仍未散盡。
鬱淩瑤半倚著插進地麵的大劍，才堪堪沒有腿軟跌坐在地上，所以——雲琦和她打過那麽多次，一次都沒有認真過？
混蛋！
氣呼呼的鬱淩瑤拖著大劍，繞過了那些東倒西歪的士兵，甚至沒有看一眼暈過去的微胖軍官，直接走進了界衛基地。
鬱淩瑤不討厭那些天職是服從命令無辜的士兵，甚至還十分敬佩他們，不是誰都能在知道了他們要和一群有著超能力的魔法師開戰的消息後，還能堅定不移地緊握著手中的武器，為保護普通民眾而戰的。
他們是真正的軍人。
雲琦一臉苦大仇深地拖著慢吞吞的步子，走在大街上，不時瞪一眼手裏的手提袋，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慫了。
忽地，雲琦抬頭。
認出了站在十二樓高的廣告招牌上的女人，月華。
龍皓說過月華很好認，假使她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女人是邪鬼，而那個邪鬼又恰好拿著一把彎柄白色蕾絲遮陽傘，那麽，她八成就是月華了。
雲琦的心情立時好了起來。
把右手裏的手提袋換到了左手裏，雲琦展開了神武裝，淩空一刀。
大樓直直地被削成了兩半。
月華姿態優雅地落到地上，站在了雲琦麵前，倆人之間離得不近不遠，是個很適合直接廝殺的距離。
“我看不出來你身上有什麽值得主人喜歡的地方。”月華疑惑地打量著雲琦，眼神像在評估案板上的魚肉，傲睨自若。
“彌宸嗎？”雲琦問得隨意，她也沒期待月華會回答。
月華的神色有一瞬的扭曲：“你也配叫主人的名字！”
雲琦麵無表情，行，確定了，彌宸是十一狩的主人，聯想到兩界的戰爭是因為邪鬼而起，雲琦不由懷疑起蘇子瑜的老師會不會也是彌宸。
“我改變主意了。”月華淡淡地說道：“你還是去死的好。”
這個決定對月華來說，並不為難，她在來見雲琦之前，還沒有想過要改變主意，畢竟她自信自己不會輸給一個人類，見到雲琦之後，她也不覺得自己就輸了，她隻是對雲琦產生了生理性的厭惡而已——主人的氣息出現在雲琦身上，是絕對的褻瀆——再堅持將雲琦收入麾下，就是和自己過不去了，不是嗎。
月華彬彬有禮地收起彎柄白色蕾絲遮陽傘，當作武器揮出。
“……啊？”
月華望著蔚藍的天空，滿眼迷茫，她知道她的腦袋飛離了脖子，還知道她的心髒被雲琦抓在了手裏。
可是，怎麽可能呢？
“忘了跟你說了。”雲琦歪著腦袋，神色有幾分好奇：“十一狩最強的星鬥已經被我幹掉了，那麽，你的實力排行是第幾呢？”
月華仍在望著蔚藍的天空，她已經布置好了一切，她的任務還是完成了，她永遠都不會讓主人失望……
雲琦又想到了彌宸。
事到如今，簡簡單單地殺掉十一狩也沒什麽值得好說的。
————
兩界戰爭的倒計時進入了倒數第二天。
龍皓帶著古怪的表情回來了。
“姐姐，我拿到完整的金色鑰匙了。”龍皓也沒想到最後一塊金色碎片會在季遠青身上。
季遠青太弱了，弱到龍皓都還沒怎麽出手，他就掉進了幻術陷阱，除了去季遠青家搜查他有沒有備份秘密的習慣時，差點被滿屋子的雲琦照片氣瘋外，可以說，殺死季遠青，拿到最後一塊金色碎片，簡單地到了仿佛理所當然的程度——龍皓當然不會這麽輕易地就信了這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