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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豔鬼

  男子引完血後,伸手輕輕一揮,他手腕上的傷口就消失不見了。


  但是穆棠風依舊能夠感覺到疼痛,密密麻麻的疼,血肉像是被撕裂用針紮一樣。


  銀玄出了房間,拿取來的金蟬血去了廚房裏,指尖變出一簇火苗來,開始熬藥。


  在院子周圍的地上,種滿了深色沉澱的藍色死魂燭,根部隱隱帶著血紅,沒人知道這底下是一具具嬰孩的屍體。


  死魂燭從它們心髒處長出來,底下的嬰孩早就化成了白骨,身體自心髒處全部成了死魂燭的養料。


  銀玄盯著麵前的藥膳,見熬的差不多了,把血倒了進去。


  小火又煎了一個多時辰,深色的波紋藥碗咕嘟咕嘟溢出來藥香,霧氣騰上來,銀玄連忙熄了火焰,用勺子盛了藥汁進碗裏。


  他端著湯藥和湯匙進了房間裏,把藥碗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叫沈疏影起來。


  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暗沉沉地壓在頂上,光線透不進來,層層林子圍在院子周圍,顯得陰森壓抑。


  沈疏影抱著被子側躺在床榻上,長而密的眼睫垂下來,臉邊睡出了幾道淡紅色的紅痕。


  銀玄輕輕碰了碰他的臉,溫聲道,“疏影,起來,先把藥喝了。”


  他半摟半抱把人從床榻上抱起來,端起了一旁的藥碗,用嘴唇嚐了嚐溫度。


  沈疏影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了一眼麵前的湯藥,聞著又苦又腥,朝後往銀玄懷裏縮,拽住了銀玄的衣襟。


  “好難聞。”


  銀玄,“喝了才能病好,趁熱喝了,聽話。”


  他用湯勺舀了遞至沈疏影唇邊,在他蒼白的唇上抵了抵。


  沈疏影擰著眉嚐了一口,唇腔裏被苦味兒和血腥味充斥,喝的他嗆了一下,又咳嗽起來。


  “慢點兒,別著急。”


  銀玄輕輕拍著他的背,用手帕輕輕擦了擦他的唇角,眼裏盡是擔憂。


  “這是什麽血?”


  沈疏影皺著眉端起碗把湯藥喝完,感覺身體好受了一點兒,開口問道。


  “從外麵尋來的靈獸。”銀玄指尖微微一頓,岔開了話題,“有沒有感覺好點兒?”


  “這靈獸是之前佛祖座前靈物,血液至純至陽,應當是有用的。”


  沈疏影感覺胃裏熱乎乎的,原來被凍的四肢僵硬的心髒漸漸複蘇,手指也沒有那麽麻木,點頭道,“確實好多了。”


  “那靈獸如此稀有,一定很不容易獵到吧。”


  沈疏影黑葡萄似的眼珠映著銀玄的臉,眼裏一片漆黑的深色。


  銀玄點點頭,伸手碰了碰他的發絲,“沒事,我已經想到辦法了,不會傷它性命。”


  他知道沈疏影一向反對他殺生,胡亂的編了個謊言搪塞。


  沈疏影握緊了他背後的衣衫,輕聲道,“銀玄,你知道的……我這條命,如果是別人換來的,那我不要也罷。”


  “你不要……因為我再去害人了…天道在上,我不想你因為我受天懲。”


  他是豔鬼,能夠聞出來,藥碗裏的,明明是人血。


  銀玄抱緊了他,墨綠色的眼眸垂了下去,聽他絮叨了良久,說了個“好”。


  嘴上答應了,心裏卻不是這般想的。


  沈疏影早已命盡,他如今靠著海棠金印和死魂燭給他續命,已經是在和天道作對,如今再劫了金蟬,也不差這一件了。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沈疏影死的。


  夜晚下了雨,紛紛揚揚的雨絲劈裏啪啦的落下來,有涼風順著吹進來,穆棠風朝牆角縮了縮,身形躬成了一小團。


  他袖子裏還有玉狐玉玨,玉狐傳來溫熱,他自言自語道,“謝兄,你去了哪裏。”


  “我被關起來了,有人劃我的手腕,好疼呀。”


  玉狐亮了亮,那邊傳來謝含玉的聲音。


  “你現在在哪兒?”


  穆棠風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後,才小聲回他。


  “在一間屋子裏,我也不知道具體在哪兒。”


  “是個白頭發的男人把我綁起來的。”


  謝含玉,“四周的環境形容一下。”


  他那邊下了結界,謝含玉沒有辦法顯象。


  穆棠風簡單的跟他說了一下,期待道,“謝兄,你會來救我嗎?”


  謝含玉懶得搭理他,不救他問那麽多廢話做什麽?

  “這個妖怪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謝兄,你能不能打過他啊?”


  穆棠風放輕了語氣,“如果打不過…你還是不要過來了,我會想辦法自己出去的。”


  萬一還連累了謝含玉,反而得不償失。


  此時此刻的穆棠風完全忘記了,是誰讓他進樹林裏陷入這麽危險的境地的。


  樹林裏深夜降了溫度,外麵雨聲雷鳴聲不斷,冷風不斷刮進來,凍的穆棠風臉色發白。


  窗戶上映出來一個個嬰鬼的臉,它們趴在窗台上,睜著空洞洞的雙眼盯著裏麵的穆棠風。


  穆棠風又往牆角縮了縮,小聲道,“謝兄,這裏好冷,外麵還有妖怪在看著我。”


  那邊的謝含玉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道,“我很快就過去了。”


  穆棠風乖乖說了聲“好”,握緊了玉狐,從掌心裏傳來的溫度成了他唯一的支撐。


  真的好冷。


  穆棠風耳邊聽著謝含玉講話,看著外麵烏雲遮蔽的月色一點點露出來,眼皮子逐漸一點點合上。


  隔壁房間裏。


  沈疏影的臉色有了些血色,精神也好了很多,他扭過頭來,看著床邊的銀玄,湊了過去,盯著銀玄的睡顏看了好一會兒,輕輕地在他眼皮子上親了一口。


  還沒起來,銀玄猝不及防地睜開眼,幽深的眼眸看著他,伸手握上了他的腰,把人帶進了懷裏。


  “睡覺。”


  沈疏影趴在銀玄的胸口上,兩條碧藕一般的胳膊掛在銀玄的脖子上,抬頭看著銀玄的臉,伸手揪了揪銀玄的耳朵。


  見銀玄不搭理他,他上前咬了一口銀玄的下頜。


  “銀玄。”


  銀玄被他糊了一臉的口水,伸手箍緊了他的腰,垂眸看著他。


  沈疏影唇角翹了翹,又樓住了他的脖子,在銀玄唇上啾了一下。


  “好喜歡你,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他話音落了,銀玄箍在他腰上的手猝然收緊,墨綠色的眼眸盯著他看了許久,鬆開他讓他躺在一邊。


  銀玄嗓音嘶啞,“別撩撥我,再不睡覺今天晚上就別睡了。”


  沈疏影抱著被子躺在了一旁,看著他彎了彎眼,眼角蘊著光,咬著被角睡了過去。


  眼眸閉上的那一刻他在想,如果有下輩子就好了,下一輩子他也想遇到銀玄。


  世間除了銀玄,再無人願意待他這般好,願意無微不至的照顧他,眼裏隻有他一個人。


  ……


  穆棠風在小屋裏待了幾日,謝含玉都沒有找過來,銀玄每日都來找他放血,大部分是割手腕,偶爾割小腿。放完血後又幫他愈合傷口。


  然而因為他的身體原因,妖力不能真的治愈,表麵上沒有傷口了,但是被割的地方還是一直疼,傷口錯綜交匯,偶爾劃到了舊傷上,更是疼得他臉都白了下來。


  銀玄每天給他喂一碗粥兩個饅頭,解了他的手腕讓他自己吃,在旁邊看到他吃完才走。


  穆棠風吃的味同嚼蠟,拿著饅頭的手都在抖,看著銀玄道,“我想吃肉。”


  銀玄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意思很明顯,要麽別吃了。


  穆棠風被抽血抽的臉色越來越差,前幾天還一直問謝含玉什麽時候過來,後麵就不敢問了。


  銀玄抽完血就出去了,他照常給沈疏影煎藥,沈疏影卻不願意喝了,他每天喂藥都是個麻煩。


  這般想著,銀玄看著藥碗,在旁邊一直守著,等到時辰到了,端了藥碗和湯匙進去。


  “疏影,起來喝藥。”


  沈疏影裝睡不搭理他。


  銀玄對他一點脾氣也沒有,把藥碗放在床邊,溫聲道,“聽話,藥必須喝。”


  沈疏影轉了個身,在床榻上用背影對著他。


  “你把人放了。”


  銀玄握著湯勺的手微頓,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道,“不行。”


  他知道沈疏影這是知道了。


  “我沒有殺他,放完血還幫他治了傷,等到你好了我就放他走。”


  沈疏影扭頭看他,眼裏黑漆漆的。


  “真的?”


  銀玄有些無奈,“我何時騙過你?”


  沈疏影抱著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嗯”了一聲,自己坐起了身,由著銀玄端著藥碗喂他一勺勺喝完。


  剩下的幾日,銀玄來喂藥,他都乖乖的喝完了。


  等到銀玄漸漸放下心來,他開口道,“我想吃桂花糕了。”


  銀玄有些猶豫,但是看著他期待的眼神,應了一聲,“我下午去,你在家裏待著不要出去。”


  謝含玉估計還在外麵守著,他不能讓沈疏影碰上謝含玉。


  沈疏影微微一笑,“好,早點回來。”


  他一直看著銀玄出門,眼眸垂了下去,眼底閃過一絲糾結。


  穆棠風感覺自己可能要死在這裏了,他身上好冷,又冷又疼,傷口像是有針在紮,一針針戳進去又拔l出來,反複如此。


  房間門被人推開了,他迷迷糊糊的在想,這是又要放血了……今天不是來過一次嗎?


  他抬起頭來,對上一張蒼白清圜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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