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絕絕知道了
“絕絕，絕絕, 好疼。”正如以往蛻皮一樣, 小蛇身上處處開始崩裂，精神狀態越來越差, 他摟住殷絕脖頸, 雙眼迷離。
血跡浸濕衣衫, 染紅殷絕雙手, 長眉緊蹙, 殷絕用最快速度趕到山洞。
“絕絕。”
“絕絕，”小蛇呢喃聲越來越低, 最後化作蚊呐，“絕絕親，就一下, 一下好不好？”
他低低輕喃著，殘留著讓石中火燒焦痕跡的山洞裏光線幽暗，殷絕垂眸望著小蛇，那雙一直隱忍的雙眼中不知何時出現瑩瑩淚光。
說完之後, 神思恍惚間似乎想到什麽, 小蛇哭得更厲害，“不親, 不要，親了絕絕就再也不理我了。”
“不親。”
“不親。”
淚水布滿整張臉，殷絕呼吸窒住，摟緊小蛇的手不禁收緊, 心裏說不出的難受，聲音發啞，“不會，怎麽會不理星玨，不會的。”
所以一直以來這麽乖，這麽懂事，都是騙人的麽？這樣難受，分明已經感受到什麽，卻一直笑著，表現得毫不在乎。
“星玨。”殷絕試著安撫小蛇，然而後者仿若陷入夢魘，醒不來，隻是一個勁哭著。哭聲壓抑，沒有撕心裂肺，卻像鈍刀一下又一下的在心上磨。
胸前衣襟讓人緊緊抓住，衣袖滑下，露出手臂上猙獰恐怖的血痕，淚水從眼中溢出，小蛇聲音哽咽不止，“不要躲我好不好？”
“絕絕。”
“絕絕。”
“不要躲，不親，不在一起，不是道侶。隻蹭蹭好不好？”
唇痛到顫抖，淚眼模糊，然而小蛇半點舍不得眨眼，他艱難往上一點點直起身子，在殷絕目光中慘白的臉像極了觸碰世上最為珍惜之物那樣，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
殷絕隻能扶住小蛇，淚水瑩透的雙眼像是滾燙的沸水，甚至讓他不敢直視。
手指抓住殷絕衣襟，染紅裏麵潔白內衫，長睫抖動，在離殷絕臉頰僅差一指甲距離時，小蛇身子一頓，從喉嚨裏難以抑製地發出聲低吼，隨即黑光閃過在殷絕懷裏化作原型。
空蕩蕩的衣衫垂落，一條不大點遍體鱗傷的小蛇掉了出來。
“嘶！”
“嘶嘶嘶！”
身上紅紋逐漸增多，而那些猙獰恐怖的血痕正是紅紋處撕裂開來。
側臉近在咫尺的呼吸消失那一刹那，殷絕恍惚的腦子莫名有一瞬放鬆。瞧見地上痛到翻滾的小蛇，他先拿起小蛇，解下外衫墊在地上，尋來幹淨石塊放好，而後將小蛇放在上麵。
“嘶！”蛇身纏上尖銳石塊，和以前一樣自虐般從血肉崩裂處刺入狠狠撕扯開。
每一次蛻皮宛如酷刑，正如鳳凰浴火重生，殷絕知道這是小蛇變強大的必經之路，心疼歸心疼，但他並不會多加幹預。
做好自己所能做的事後，殷絕往後退開靠在洞壁上，血腥味逐漸濃鬱，淒厲的嘶嘶聲響在耳徹。
或許是洞內空氣不夠好，血味入鼻，連著往日總能清晰思考的大腦也迷糊了。
幾個月前方讓他推翻否定的事，如今又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擺在他麵前，容不得他不相信。
他養歪了自己的小妖獸。
怎麽辦？
不知道。
避開嗎？要避嗎？怎麽避？
兩個多月前，在殷絕察覺到不對勁時，確實避開了。星玨也很懂事，乖巧地不黏人，笑著告訴他，他們不是道侶，不可以親近。
殷絕很清楚這種事需要及時製止，可他想到方才星玨的模樣，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不製止，任由下去隻會更糟糕。
製止，從此遠離，但於心不忍。
第一次，腦中思緒亂成一團，理不清，尋不到頭，更尋不到尾。
“難怪我以前想不通為什麽星玨蛻個皮跟剝皮削肉一樣。”
石中火適時飄出手鐲，浮在殷絕旁邊連連感歎。
石中火的話恰時將殷絕從一團紛亂思緒中拉扯出來，“為什麽？”
“我傳承中也沒吞元蟒晉升時的記憶，不過啊，最開始星玨不是渾身是花紋麽？”估摸那時候的星玨蛇形著實太醜，現在想起石中火火焰仍忍不住打個抖，“你還記得星玨什麽時候身上那些亂紋才消失的嗎？”
關於小蛇每一件事殷絕總能記得很清楚，他想起那時候偷喝了靈果酒，醉醺醺泡在酒壇裏的小蛇，眉目柔和，唇角帶起醉人弧度：“記得，兩杯酒就倒的家夥，偷偷喝光了一壇子靈酒。”
石中火：？？？
怎麽感覺它和殷絕關注的有點不一樣？
不過這並不妨礙它，它繼續道：“亂紋消失的時候，星玨體內才是真正出現吞元蟒血脈的時候。”
“在此之前，星玨體內頂多有一點殘餘的吞元蟒血脈。因為微不足道，但天賦還在，可太少了，甚至連煉體一二重的妖獸也吞噬不了，所以星玨吃下去的那些妖獸全部顯現在他身上。”
“星玨蛻皮，其實說脫胎換骨也差不多，因為星玨需要一點點提純體內的吞元蟒血脈，故而本能告訴他必須把那些不幹淨的血脈全部去掉。”
石中火得意洋洋道：“能再現吞元蟒，和你和我，都脫不了幹係呢！”
“怎麽說？”
石中火嘿嘿一笑，“吞元蟒吞噬血脈傳承，其中一點，必須體格強大，不能很容易爆體而亡。我不是用火燒了星玨十天嗎？一方麵可能也燒掉星玨身上那些不必要的東西，另一方麵讓星玨身子承受能力更大。在我來之前，你給星玨做的藥浴，以及之後張家你給星玨做的藥浴，更為關鍵。你那些全是古方，別看每次浸泡完後星玨沒有明顯的變化，那是因為星玨全吸收了！”
石中火此話一出，殷絕以前想不通的，想得通的，全明白了。
“太厲害了，吞元蟒啊，要是能集齊噬天蟒、八岐蛇、九頭炎蟒、四眼寒蟒，四大上古頂端妖獸，從今往後別說縱橫修真界，就算飛升，在仙界那也是橫著走啊！”
剛說完，石中火又歎了口氣，“還是別想了，數千萬年，能遇見個吞元蟒就已經萬難之難，星玨有個八翼銀蛇血脈也夠了。”
“可惜西域那群又不能吞。”
西域神獸乃上古妖獸滅絕後，重新應天地靈氣而誕生出來的，與上古妖獸沒有半點幹係。雖說純血神獸著實厲害，但星玨體內的吞元蟒繼承不了。
石中火嘀嘀咕咕半晌，最後猶豫許久，縱然上次殷絕警告它不要再提，可它著實擔心，它打量殷絕許久，而後湊近殷絕，小聲道：“我知道你不想簽主仆契約，但好歹和星玨簽個平等契約啊。不然你這神魂，一旦遇上修行神魂的修士，你這不就……”
“這樣挺好的。”
見殷絕一如既往固執，石中火歎了口氣，不再多言，隻希望都能好好的吧。
蛻皮蛻到第三日，小蛇蛇背上突然再次裂開，四雙嫩翅一點點從身後長出，石中火大叫：“八翼八翼八翼！這是要一鼓作氣悉數融合啊！”
“要星玨融合了，傳承能全部吸收，以八翼銀蛇的血脈，金丹初期打化神期完全不在話下！以後再升級，元嬰初期就能打渡劫巔峰！”
“嘶！”
伴隨薄如蟬翼銀翅長出，小蛇蛇身開始變化，原本纏在手腕並不突兀的蛇身如今以肉眼可見速度變大。
“嘶！”
轉瞬間，殷絕鋪在小蛇身下的外衫在變大的蛇身下不堪一提，銀色蛇鱗熠熠生輝，而後一點點消失，似是融入了小蛇體內，黑灰簡單的蛇身古樸平凡，其上神秘紅紋流動。
“嘶！”
蛇信子探出，小蛇猛地睜開眼，猩紅雙眼鎖住殷絕。
“啊啊啊啊啊！殷絕，快！快跑！這家夥現在獸性大發，嗅到你身上兔子味了，想吃了你啊！”
殷絕：？？？
殷絕還未反應過來，蛇尾猛地纏住他腰將他死死抵在洞壁，隨即天旋地轉，大蛇張著利齒獠牙衝到他麵前。
就在殷絕思考他此時的金身能不能抵擋這融合八翼銀蛇的小蛇全力一咬時，眼見白光一閃，黑發散落，上身未著片縷。
“石中火。”
“啊？”石中火什麽還沒看見，就讓殷絕召入識海內，切斷和外麵的聯係。
“砰！”
雙臂死死摁住殷絕肩膀，小蛇雙眼赤紅，蛇尾依舊死死纏住殷絕，上半身卻是恢複人形，蛇牙抵住唇邊，小蛇嗅著眼前人的氣味。
從臉頰嗅到脖頸，他歪頭看著白皙脖頸處的跳動。
殷絕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小蛇圓潤削瘦的肩膀，他微微側頭，視線避開，召來地上外衫給人披上。
“嘶！”
盯著殷絕脖頸的小蛇被打擾，從喉嚨裏發出不滿吼聲，幾下用靈氣震碎衣服。
殷絕：……
他從空間戒指又取出一套法衣試圖給人披上，然而這次還沒蓋上，就已經讓靈氣震碎。
殷絕無奈扶額，“什麽習慣？”
“嘶，”
聽見熟悉的嗓音，小蛇身子一怔，纏緊殷絕的蛇尾忍不住放鬆，但仍舊不肯鬆開，他仰著頭，盯著殷絕的赤紅雙眼中莫名帶上幾分委屈。
“嘶。”
小蛇抬起頭，在殷絕下頜輕啜了一口，隨即趁著殷絕還沒說話，埋進殷絕肩膀，沒多時，濕熱浸濕衣襟，背脊顫抖。
哪怕是神智不清，依舊難受到哭出來。
殷絕頭後仰靠在堅硬的石壁上，他看著黝黑的洞穴，手一下又一下輕拍著人的肩膀。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蛇尾消失，懷裏的人徹底睡了過去，殷絕這才又仔細給人清理幹淨身上血汙，拿出空間戒指裏的法衣給人換上。
又取出衣服墊在地上，小蛇摟自己摟得緊，殷絕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掰開小蛇的手。將人放在鋪好衣服上，又給人蓋上外衫，殷絕這才離開洞穴。
小蛇醒來時，洞內早已空空如也，地上因為碎掉的衣服狼藉一片，小蛇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對殷絕說的話，對殷絕做的事，一點點清晰無比地出現在他腦海裏。
氣色稍好的臉再一次變得慘白。
知道了。
還是沒瞞住。
所以絕絕呢？他去哪裏了？！！
小蛇連忙起身，衝出洞穴外，涼風習習，鳥雀嘰嘰喳喳，洞外陽光灼目逼人，從樹葉中投下刺得他雙眼發疼。他渾身發涼宛如頓入冰窖，垂在身側的手指害怕地發抖。
“站在這裏幹什麽？”
殷絕帶著新摘靈果回來時，就看見自家小妖獸一個人杵在外麵發神，臉色慘白的可怕。
“先吃點靈果。”先前儲物袋中的靈果讓石中火吃得差不多，僅剩下些品相差的，殷絕算著小蛇醒來的時間去周圍找了些靈果。
不過沒想到小蛇比他想得還要醒的早些。
“嗯，嗯嗯嗯，好！”小蛇忙不迭地接過靈果，他埋著頭不敢看殷絕，大口咬著靈果，汁水充盈酸甜，鼻尖一酸，他匆忙閉緊雙眼。
“絕絕。”
“嗯？”
“等會兒我們一起回木源宗嗎？”
殷絕摸著人腦袋，嗓音溫柔帶笑：“不一起回木源宗還回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