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龍遊溝壑遭蝦戲
中州。即便隻是個三流勢力之末的外宗，這裏麵的弟子最低修為也在築基期。
第二日, 天剛明, 有人敲響院門。小蛇熟稔從殷絕脖頸處來到殷絕手腕，乖乖纏好。理了下衣襟, 在開門前殷絕渾身氣勢再次收斂, 成了眾人眼中那隻看起來很好欺負的兔子。
“殷絕？”
腰間佩劍的元嬰初期修士雙眼含笑, 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人, 在看見殷絕有幾縷沒放好的頭發落肩膀上時, 伸手想要幫殷絕撫到身後。
手指碰了個空。
元嬰初期劍修瞧見殷絕瑟縮地往後退開，倒也沒惱, 輕笑了聲，自然地收回手，“是你自己給取的名字麽？挺好聽的, 隻是似乎和你不太相配？”
絕，很容易讓人想到窮途末路，絕境之處。能以絕為名之人，想來該是狠厲果斷之人。
眼前這隻兔妖柔柔弱弱, 確實很難配上絕之一字, 氣勢太弱，撐不起。
殷絕垂眸未敢言語。
這人正是昨日隨原昔陽用前去外州, 在傳送陣中想對他動手動腳的人。況且雖說中州修士修為不低，但也不可能輪到元嬰修士來做雜事的地步，想想就知道是這個元嬰初期劍修自己請命來帶他。
殷絕未說話，元嬰初期劍修隻當殷絕膽子小, 笑得更開心，“昨日隻是安排好你寢居一事，但許多事情尚未處理，今日我先帶你熟悉一番宗門。”
“謝謝師兄。”
聲如蚊呐，確意外的好聽，王兆情不自禁揉揉耳朵，“以後叫我王兆師兄便可。”
“呸！什麽狗屁玩意？長得一副賊眉鼠眼的小人樣，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石中火在識海中罵罵咧咧。
殷絕不動聲色，反正他膽子小，王兆說什麽他一律不回，埋著頭膽膽怯怯跟在後頭，實則暗中將宗門地形記在心裏。
尚不足三十的元嬰初期劍修，看得出來王兆在外宗地位顯赫，不論走到哪兒皆有弟子向他問好。王兆略微點頭以示回應，餘光卻望向身側的殷絕，在看見殷絕驚訝望了他一眼，當即害怕縮回視線時，大大得到滿足。
登記好名字，得到獨屬的身份銘牌，王兆又帶著殷絕去別地逛了逛。
“此處乃閱經殿，裏麵有眾多功法、心訣，你雖為妖獸之身但多看些藏書對你有益無害。”
“此乃雜事殿，每個月宗門弟子皆在此處領取月俸。你是三品煉丹師，每月可領取一百塊中品靈石和一百株中品靈草。來，我帶你先領了這個月的。”
殷絕連連點頭，快步跟上王兆。
本領取月俸的人瞧見王兆過來，急忙讓開道：“王兆師兄。”
“王兆師兄好。”
王兆乃劍修一脈排名前十五，在五個月後的主宗招收比賽中，很有機會擠進前十，一躍成為主宗弟子。到時候身份便和他們有著天壤之別，現在能討好就盡量討好，總之不能得罪。
“王兆師兄今日怎來了此處？”
王兆笑道：“新入門的弟子不熟悉，特意帶他熟悉熟悉。”
新弟子？
引導新弟子的不向來是為了幾塊中品靈石獎勵的築基期的弟子嗎？王兆師兄難道還差那幾塊中品靈石？
莫非……
眾人順著往王兆身後看去，先是驚詫於殷絕不俗的相貌，而後發現殷絕身上獨屬妖獸的靈氣波動。
妖獸？！
啊，對！昨日招收進來了一隻妖獸。
沒想到就是這隻？！
聽說王兆師兄此次也跟著去了外州，如今又大費周章特意帶這隻妖獸過來，難道……
所有人心領神會對視一眼，感情王兆師兄這是昭告宗門，這隻妖獸他看上了啊！
“銘牌。”
殷絕小心將身份銘牌放入王兆掌中，十指纖長白皙，骨節分明，令人賞心悅目。王兆正想抓住機會碰一碰，殷絕已經收回手。
有些可惜摸著手中尚帶溫熱的銘牌，王兆神色不變，沒關係，才第一天，以後日子還長的很。
“趙老，月俸。”
“是王兆閣下啊，嗯，三品煉丹師，好的，請稍等。”趙老取出儲物袋交給王兆。
王兆徑直遞給殷絕，“核對一下，若無誤便放入自己儲物袋中。”
“好的，”殷絕打開儲物袋，果不其然，裏麵本該隻有的一百塊的中品靈石多出了五十塊，一百株中品靈藥多了二十株。
殷絕早猜到王兆要做什麽，無非是想先給他些甜頭，最後再威逼利誘。
合上儲物袋，殷絕臉上適時出現不可置信，“王，王兆師兄……這？”
王兆點頭，“數量無誤吧，無誤便收好，三品煉丹師要想突破可不容易，一枚最簡單的三品丹藥就得幾十株靈藥。”
殷絕看了看王兆，又看了看王兆身後的趙老，見趙老慈祥點頭後，這才戰戰兢兢將儲物袋裏的東西全部放進自己儲物袋中。
領完月俸，見殷絕臉上還是惶恐不安，王兆安慰道：“沒事，這乃趙老看我麵子上多給你的。”
“這怎麽好意思，王兆師兄，要不我還是把多餘的還給你吧。”
“別，沒事，微不足道的小東西，你收著就好。”
領好月俸，王兆又帶著殷絕去別的殿依次看了，“你領了月俸，故而每個月你需向宗門繳納一枚至少二品的丹藥。”
“月俸數量有限，每個弟子的身份銘牌中皆有積分，新弟子剛入宗，考慮到不熟悉宗門，所以會先贈送五百積分。你所住的小院從下月開始就會繳納積分。同時靈藥用完後，要想有靈藥煉丹也需要積分兌換靈藥。”
“煉丹師所居的是獨立小院，每個月會繳納兩百個積分，還有你手上僅靠月俸所得的靈藥想來也隻夠你煉製一兩爐丹藥吧。三品靈藥，在宗門是十個積分一株，一爐丹藥至少五十株，也就是一爐普通三品丹藥就得花上五百個積分。”
王兆話畢，果然，殷絕臉上變得不安起來，“這樣我的積分豈不是很快便用光了？”
“無礙，你不是會煉丹嗎？若丹藥品質佳，就能兌換些許積分。”
“可我煉丹都是大長老教的，我隻能勉勉強強煉製三品中等的，而且煉製的也隻會幾種。”
“沒關係，你瞧見沒？那兒有任務麵板，若你能出宗接取任務，也是能獲取積分的。”
殷絕順著王兆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見任務麵板上獵殺妖獸、采集靈藥等，臉倏地白了。這已經遠遠不是金丹初期，而且還是隻兔子能完成得了的任務。
王兆見目的達成，伸手想從殷絕身後攬過這隻顯然嚇破膽的妖獸，然而正要在碰見時，殷絕適時往前一步，“任務都這麽難嗎？”
王兆不死心，還欲上前，殷絕又恰時往旁移了幾步，仰著頭望著上麵任務，“怎麽辦，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花了自己大半天的時間，結果別說手指，就連衣角都沒碰見，王兆心中有所不耐，他道：“你完不成。憑你實力，即便最簡單的任務給你，你也隻是個死字。”
殷絕不解：“王兆師兄？”
王兆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不過我能幫你，我們先回去？”
折回小院，在殷絕打開院門進入院落時，王兆眼疾手快，跟著踏入院子，順手帶上院門。
殷絕看了眼身後，“院門關上了呢，王兆師兄。”
王兆心癢難耐，“對啊，關上了。”
“殷絕，想來你也看見了中州沒你想的這麽簡單，宗門也不是輕易就能活下去的。”王兆一步步逼近殷絕，帶著勢在必得的把握。“一個小小的金丹妖獸，你覺得你能在宗門過得了多久？”
“那該怎麽辦？”殷絕站在原地不動，臉上帶笑，沒有先前唯唯諾諾的模樣，甚至在感受到小蛇的不安後，還從容地抬起手腕安撫著小蛇。
“跟我，和我住我的院子，你若沒了靈藥我可以給你積分，隻要你伺候好我。你要知道，如果你不答應，等你銘牌中積分不夠，沒了這院子，外麵惦記你的人可多著是。到時候伺候的可不是我一個人了。”
“嘶嘶嘶！”
小蛇齜開牙，殷絕適時伸手擋住小蛇，手指繞在小蛇蛇身上，以免小蛇衝過去咬大言不慚的王兆一口。
殷絕蹙眉凝思，“王兆師兄說的很有道理。”
“那……”王兆磨拳搓掌。
“不過，王兆師兄，我總覺還是不太行。”狹長鳳眸一彎，殷絕笑得招搖，“王兆師兄，不如我們簽訂主仆契約吧。”
王兆愣住，“主仆契約？”
他怎麽沒想到？！！
不是平等契約，他主，殷絕奴，如果不想要的話可以隨時解除契約，對他影響也不大。最主要的是還能隨時控製殷絕，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
王兆心中一熱，連連點頭，“好！”
殷絕頷首，“那還請王兆師兄放出神魂吧，我決不反抗。”
一隻妖獸，還是金丹期的妖獸，他見過殷絕煉丹，就那點精神力別說不反抗，就算反抗又如何？他輕而易舉就能製服。
於是王兆放出精神力，神魂敞開，殷絕唇角揚起，接著放出自己精神力。
轟！
精神力猶如滔天之勢鋪天蓋地襲來，王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毫無準備的神魂猛地被刺入，帶起一陣猛烈的劇痛。
“啊啊啊啊啊啊！！！”
“怎麽會？！”
“這是什麽啊？！”
在王兆猝不及防之下，殷絕踹飛王兆，一腳踩在王兆腦袋上，與此同時神魂大力翻攪，殷絕口中念念有詞：“神為縛，魂為鎖，金為鏈，束！”
王兆隻覺劇痛中神魂被無數金鏈刺透，最後被無形的東西緊緊束縛。
半刻鍾後，腦中疼痛突地鬆了，王兆發現自己正被人屈辱地踩在腳下，灰塵入口鼻。
混賬！
“殷絕！”
王兆正欲掙紮，殷絕抬腳，緊接著猛地下踩。
咚！
明明元嬰初期修為，王兆隻覺得腦袋幾欲被踩碎，大腦昏厥，口鼻中瞬間流出鮮血。
殷絕俯下身，鳳眸輕彎，渾身氣勢懾人心魄，幾欲震裂心神，“王兆師兄。”
王兆雙目模糊，被嚇得雙腿雙顫，驚魂未定，一時間竟然認不出眼前這人還是不是殷絕。
“嘶！”
顏色豔麗的小蛇從殷絕手腕處來到殷絕肩膀，而後親昵蹭著殷絕側臉，蛇瞳冷冷看著地上的王兆，王兆心一寒，清醒大半。
殷絕微側，寵溺地摸了摸小蛇腦袋。
“你，你，你才是真正的殷絕？！”
王兆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不過在場的人都明白王兆的意思。
殷絕不語，眼尾輕揚，移開腳。
隻見王兆渾身靈氣瞬間暴漲，眼中殺氣畢現，正欲衝向殷絕，殷絕瞥了他一眼，王兆方鬆緩的神魂再次猛地疼了起來。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撕裂他的神魂。
“咯咯咯咯，殷絕？！！是你！”
王兆跪坐在地死死抱著腦袋，雙目血絲暴增，手上青筋暴起痛苦地大力錘著他腦袋。
“痛！啊啊啊啊啊，好痛！你到底，到底對我神魂做了什麽？！”
“為什麽？！！啊啊啊啊啊！”
咚咚咚咚！
王兆全身倒在地上，腦袋對準冷硬地地板瘋狂地撞。
殷絕不急不緩，坐在石桌邊：“神魂功法聽說過嗎？縛魂鎖。”
“啊啊啊啊啊啊！那是什麽？！你區區，區區一隻兔妖怎麽可能有神魂功法？！你究竟，”
額頭被撞得一片血跡，半個時辰後，瞧見王兆已經精疲力竭，躺在地上被折磨地氣息微弱，殷絕總算緩了腦中神魂撕裂的陣陣痛楚。
縛魂鎖，神魂功法。
地階功法，是他曾經在一個秘境中得到的。即便王兆在毫無防備情況下讓他抓住機會使用縛魂鎖，但他神魂受損嚴重，使用的十分勉強。
來到王兆麵前，殷絕嫌棄踢開正對地麵的王兆腦袋，在人側過來時，瞧見撞得血肉模糊的額頭，殷絕踩著王兆嘴，取出一枚丹藥扔進王兆嘴裏。然後踢了人下巴，讓人強製咽下丹藥。
外傷很快痊愈，王兆清醒過來，再看見坐在石桌邊的殷絕先前腦中的旖旎全消失得一幹二淨，看見如今截然不同的殷絕隻剩下無盡的恐懼。
他深刻感覺到他的神魂無形中讓什麽束縛住，隻要對方一個念頭就能瞬間讓他神魂撕裂，痛不欲生。
王兆害怕地咽了咽唾沫，一時間竟是不敢該如何言語。
“王兆師兄既然恢複了，那便請出去吧。”
王兆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殷絕，快速收回視線，衝一般跑出小院。
不行不行不行，他必須立馬找師父！
殷絕太不對勁了！
什麽縛魂鎖？那是什麽東西？束縛他神魂？不，一定不行，他堂堂元嬰初期，怎麽能任由驅使？！
王兆禦劍急忙衝向宗門某處，在見到他師尊後，王兆正想說縛魂鎖，卻發現根本開不了口，而且神魂陣陣刺痛！
他轉念想說殷絕不對勁，然而這一切全說不出來！
王兆大駭，告別師父後，萬念俱灰，怎麽會？縛魂鎖究竟是什麽功法，怎麽會這麽恐怖？！
他又試著在紙上寫下此事，卻感覺根本寫不出來，他強忍腦中神魂刺痛，剛寫下縛字偏旁一半，神魂立即撕裂，一口鮮血猛地噴出來濺在雪白紙張上。他痛苦地抱住腦袋滾在地上。
在王兆走後，殷絕鬆了一口氣，大抵今天使用了神魂地階功法，殷絕隻覺異常疲憊，簡單清理過後，他回到內室。
“嘶嘶嘶！”
在殷絕脖頸上的小蛇變回人形，正巧躺在殷絕身上，“絕絕。”
“嗯？”殷絕聲音低沉，帶著濃濃倦意。
“沒事。”小蛇蹭了蹭殷絕，雖不知殷絕到底發生什麽，但他知道殷絕現在很累，所以不再說話，從殷絕身上下來，主動給殷絕蓋好被子。
不到幾息時間，殷絕閉眼沉睡過去。
“絕絕……”小蛇搭在殷絕肩膀處。
“哎，要不說有句話說的好呢，龍遊溝壑遭蝦戲，鳳入牢籠被鳥欺。”石中火從手鐲中飄出來，看著昏睡過去的殷絕。
小蛇眨眼，望著半空中的石中火：“絕絕不是告訴我他會沒事嗎？”
石中火火焰竄的冒了起來：“怎麽會沒事？縛魂鎖，地階中級的功法，他神魂這樣子怎麽可能敢輕易用？得虧王兆對他不設防，沒反抗，不然沒等王兆出手，他自己就得被自己弄死！”
小蛇心裏咯噔一下，今天的事殷絕壓根沒和他說過，如今殷絕的情況一看就不對勁，所以他才試探地問了下石中火。至於殷絕神魂什麽的，他更是不了解，他隻知道殷絕是人類修士奪舍而來。
他曾在張家藏書閣看過很多經書，他深知神魂對修士有多麽重要。
小蛇心高高懸起，雙眼瞬間陰沉，他怕石中火看出端倪當即將臉埋進殷絕肩膀裏。
“可是絕絕說他有法子治好的。”
聽見小蛇這樣說，再加上平時一人一妖又這麽親近，石中火隻以為殷絕已經什麽都告訴小蛇了，歎了口氣：“什麽法子啊，神魂碎的幾乎沒塊好的。當初為了給你治療筋骨能讓你再次修煉，他的神魂就受過一次重創，險些死在書案上。”
藏在被子下的小蛇身子一頓，呼吸窒住，環住殷絕的手情不自禁收緊，這些事情，殷絕從未告訴過他。就連殷絕奪舍一事，也隻一句帶過。
石中火繼續道：“好不容易吧休養了一段日子，看著養好了點，誰知道又來了中州。現在對付一個小小元嬰初期就這麽費勁，若神魂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大事。”
“絕絕說……”小蛇故意語速放慢，果不其然石中火當即接過話。
“他說的話能信就有鬼，他這神魂要想治好，最簡單的法子就是找修補神魂的靈藥，能補一點算一點，不過哪這麽容易找？還有要麽修補他體內的九轉還魂神丹，再或者找到木中火。但怎麽可能啊，唉。”
作者有話要說：小蛇：謝謝你，我知道了。
石中火：？？？謝我什麽？你知道了什麽？我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