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二次蛻皮
會答應嗎？
會答應嗎？
爹他會答應嗎？
張文瑤不敢深想，方才跌倒時, 爹陰沉不悅的眼神始終盤旋在她腦海裏, 如果，如果爹真的為了補償慕煬哥交出殷絕閣下該怎麽辦？
她知道的, 大伯出事的時候她隻有六歲, 可她記得很清楚, 整整幾個月, 爹不吃不喝, 不眠不休，整個人渾渾噩噩跪在靈堂前, 說是自己害了大伯，說自己對不起慕煬，說該死的應該是自己。
頭發淩亂, 雙眼血紅，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爹這般模樣。
從小到大她就知道爹對慕煬哥幾乎有求必應，自從慕煬哥去了中州，爹已經念叨好多次, 怪自己沒用, 怪自己實力微薄不能幫到慕煬哥。
張文瑤趕到殷絕所在院落時，眼淚直在眶裏打轉。此時, 殷絕正坐在柳樹下的石桌旁，柳葉輕撫，殷絕閣下麵容帶笑，神似仙人。
食指掰開桃花糕, 耐心地一點點喂給石桌上蛇尾纏著他手腕，張著沒牙的嘴眼巴巴瞅著他，衝他討要糕點的小蛇。因為小蛇沒了蛇牙，吃東西不便，殷絕閣下特意選了酥軟的桃花糕。
這麽好的殷絕閣下啊！
教他們煉丹，幫她爹突破化神，還給他們的元嬰修士煉丹，指導長老們煉丹，毫不猶豫給出如此珍惜的清筋丹丹方……好多好多啊，殷絕閣下幫了他們張家好多好多啊！
殷絕閣下明明這麽好！
還有星玨，時時刻刻黏著殷絕閣下片刻離不開的小星玨，如果殷絕閣下出事了，他該怎麽辦？
看著不遠處溫馨的一幕，張文瑤視線越來越模糊，最後鼻尖發酸，心疼的受不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撕心裂肺的嚎哭引得一人一蛇同時望來，張文瑤哭得聲嘶力竭，一邊打嗝一邊吸鼻涕一邊走過來，“殷，殷絕閣下。”
“五小姐？出了什麽事？”殷絕攤開手掌，小蛇默契地攀到殷絕掌心，來到殷絕肩膀，直著身子，不解望著哭得打嗝的張文瑤。
殷絕取出一疊幹淨軟巾遞給張文瑤，白軟巾帕帶著獨有清淡的藥香，“五小姐別急，慢慢說。”
慌亂的心在聽見殷絕的聲音後，總算安穩了點，張文瑤拿著巾帕胡亂地擦了擦，穩住哽咽的聲音，尚掛著淚痕的臉上焦急不安，說的語無倫次，“殷絕閣下，程家的人來了，他們說要把李家丹藥鋪給我們，還說可以讓中州的人幫忙照顧我死去大伯的孩子，還說可以讓我們張家在中州開丹藥鋪。”
殷絕含笑：“確實很不錯的條件，然後呢？”
張文瑤眼又發紅：“可，可是，他們要我爹把你交出去！我，我，我，我不確定我爹會不會同意。對不起，是我沒用，我不敢，對不起，我不敢衝上去拒絕，我害怕，對不起！”
“明明，明明殷絕閣下你幫了我們張家這麽多，嗚……”
說到後麵已經聽不清張文瑤在說些什麽。
殷絕無奈歎了口氣，“五小姐，我相信家主不會這樣做，你既身為家主的女兒不更應該相信家主嗎？”
“可，可是，”
可是，爹他……
張文瑤是該相信她爹的，可是，她真的好害怕。
殷絕見張文瑤情緒不僅沒有平穩，反而更加崩潰，放輕聲音：“若家主真的將我交出去，五小姐可會同意？”
張文瑤連忙搖頭：“不，不，我肯定不同意！”
殷絕又道：“張大少爺可會同意？”
“不會！我哥肯定不答應！”
“四位長老又如何？”
張文瑤猛地搖頭，“大爺爺他們若知道我爹這樣做，一定會打死我爹的！”
“張家內族弟子，又或者曾服用了我煉製丹藥提升修為的張家元嬰修士們可會同意？”
張文瑤繼續搖頭。
“既然都不同意，那殷某又有何懼？”
“嗝，”張文瑤打了個哭嗝，咧開嘴，紛亂的思緒瞬間清晰，臉上轉陰為晴。對啊，大家都不同意，管她爹是不是家主，張家又不是他一個人說得算的！哼！
哄走了張文瑤，肩上光芒一閃，殷絕身子微動，接住化形的某人。
小蛇坐在殷絕雙腿上，雙手緊緊摟住殷絕，腦袋搭在殷絕肩膀上，側著臉仰頭望殷絕：“絕絕。”
“嗯？”
小蛇蹭了蹭殷絕脖頸，“絕絕好厲害。”
殷絕扶住小蛇：“小星玨也很優秀。”
小蛇舌尖抵住空蕩蕩的犬牙，腦袋埋入殷絕衣襟內，沒再說話。
“還想吃糕點嗎？”殷絕撚起桌上盤碟中桃花糕，桃花糕其味清香舒淡，小蛇甚是喜歡。
“要，”小蛇抬起腦袋，張開嘴，湊到殷絕麵前，笑彎眼睛，“想要絕絕喂。”
沒過多久，在張文瑤折回去時，正好看見正廳中程家家主雙目含怒的模樣，身上威勢吹得袖袍鼓動，化神初期威壓如巨山壓在身上。
張家家主麵容不改，不甘示弱釋放化神初期的威壓，與此同時廳後好幾道渾厚氣息一道出現，程家家主臉一變，什麽時候張家突然多了這麽些元嬰巔峰？！
程家家主不悅收回威壓，冷聲道：“早先一直以為家主乃識大體，明大義，顧大局之人，如今一見倒真是在下高看了。為了區區一隻與張家沒有絲毫幹係的金丹妖獸，放棄讓張家一躍衝天的機會，張家家主可真是張家的好家主！”
“呸！我爹是不是張家好家主，關你何事？！”張文瑤知道爹這是拒絕了，要護著殷絕閣下，膽從心起，化神初期又怎樣？她爹也是化神初期，誰怕誰啊！
“誰不知道你們程家隻是中州的小小分支，說讓中州的人幫忙照看，你們有說話的資格嗎？！還說給我們李家的鋪子，呸，用別家的東西和一句空話來換化形的金丹妖獸，打得一手好算盤啊！不要臉！”
“黃口小兒，不知死活！”被張文瑤戳穿的程家家主大怒，靈氣卷帶殺氣鋪天蓋地衝向張文瑤。
“文瑤！”
“啊！”
張文瑤震倒在地，就在千鈞一發之刻，張家家主轉眼躍到張文瑤麵前，截住程家家主攻擊，低聲：“瑤兒下去！”
張文瑤嚇得心膽俱裂，臉色慘白，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戰戰兢兢跑出大廳。
張文瑤走後，張家家主臉似寒冰，視線直接對上程家家主，“如果閣下今日前來是想挑起爭端，那麽張家隻好全力奉陪了！”
話音剛落，外麵足有二十道強橫氣息團團包圍住大廳，其中元嬰巔峰有足足六人，其餘最低也是元嬰中階！更別說還有那些沒出來的金丹修士。
程家家主心中一駭，不是說張家和李家實力相差無幾嗎？什麽時候，究竟什麽時候張家變得這麽強大？即便及不上他們程家，但若強行爭鬥，隻怕他們程家也會元氣大傷，傷及根本！
看來威逼張家交出妖獸是不可能了。
程家家主壓下心中翻滾情緒，掩下眼中越漸濃厚的殺氣，甩袖，“希望家主謹記今日所說的話，來日可不要後悔！”
張家家主晗首，伸手：“來人，送客！”
“愚昧！”
程家家主帶著一幹人走出正廳，先前程家家主想要張家交出殷絕閣下，還異想天開讓他兒子契約殷絕閣下的消息早已在張家傳遍。
張家內族弟子尤其那些煉丹師，氣得險些炸掉，殷絕閣下也是他們程家敢肖想的？程立言？啐，什麽狗屁玩意？！連給殷絕閣下提鞋都不配！
不要臉！
離開程家時，那種鄙夷、不屑、嘲諷的眼神悉數落在程家六人身上，程家家主在主城位居高位多年，誰敢有人這樣看他？
這些雜碎！
程家家主背在身後的手捏著哢擦作響，靈氣波動急劇起伏，恨不得出手碾碎這群不知好歹的家夥，奈何張家家主就在後麵，跟蒼蠅一樣，視線死死盯著他。
該死！
不能出手，張家人多勢眾，張家家主實力與他不遠，現在動手吃虧的隻是他們！
深吸一口氣，程家家主很快冷靜下來，陰蟄的視線掃過張家那些弟子，恨不得挖了他們眼睛。
很好！很好！張家，若他不連根殺光張家人，血洗今日之恥，他就不姓程！
程家一行人走後，身子繃緊的張家家主憋著一口氣總算吐出來了，到底是程家，而且他剛晉升化神初期，對上已經步入好幾年化神的程家家主心中還是有點沒底氣。
看了眼一群群擁簇在走廊下的張家弟子們，張家家主沒好氣白了眼：“看什麽看，還在看？！沒事做了嗎？啊？！快滾，該煉丹的去煉丹，練武的去練武，一個個堆在這裏我看你們是閑得慌！”
張家弟子不約而同大笑，嬉嬉鬧鬧跑遠了，聞風趕來的四位長老，大長老摸著胡子一臉慈祥，還有三位長老直接上前，拍著張家家主肩膀：“小子，幹得不錯，就該給程家那群小鱉孫點臉色看看，不然還真當自己無法無天？！要你真答應他那條件，把殷絕閣下讓出去給他那不成氣候的兒子契約了，我一定打死你。”
大長老等三位長老說的差不多後才緩步上前，其餘三位長老見大哥來了，連忙讓開。
“你大哥的事不怪你，不管是慕煬還是我們更或者張家任何人並未怪過你，你做的很好，隻是你自己困住你自己。這麽多年了，該放下了。”
鐵骨錚錚的張家家主，這時眼不禁發紅，撇開頭，良久才低低應了聲：“嗯。”
當天下午，張家家主帶著自己珍藏幾百年、別人碰都不能碰的寶貝靈酒來到殷絕小院，恭恭敬敬呈上酒壇，在殷絕望來視線中，臉一紅，羞愧道：“抱歉，殷絕閣下，今日在程家說出那些條件時，我其實，有一瞬間是動心了的。”
殷絕取出瓷杯，含笑不語，用張家家主帶來的靈酒倒上，還給旁邊化成原型的小蛇也倒了杯。張家家主沒好意思喝，小蛇嗅了一下，先嚐了一口，眼睛一亮，隨即整個腦袋都埋在裏麵。
“這麽大的誘惑，動心是人之常情，家主不必過於苛責。”
張家家主更不好意思，“若沒有殷絕閣下，張家隻怕早已經完了，更不會有今天這般成就。於情於理都是我們張家虧欠你的，斷然沒有將殷絕閣下交出去的道理。”
張家家主確實因為自己大哥的事想補償自己侄子，他也想讓侄子在中州能有個照顧，可那是他自己的事與旁人無關，又怎能因為程家家主一句話迫害殷絕閣下呢？
而且，張家家主苦笑，殷絕閣下為張家做了這麽多，早已得到張家上上下下的人心，別說交出殷絕閣下，但凡說了一句殷絕閣下的不是，不說別人，就他那些兒女就得對他怒目相視。
若殷絕閣下是張家的人，張家家主肯定要憂心自己的家主之位，不過他沒忘記殷絕閣下之所以找上張家全是為了半年後去中州的名額，至於張家，在來時殷絕閣下隻願意以客卿的身份進來，就已經足夠表明殷絕閣下的態度。
留下靈酒，道了歉，此次程家家主一來，張家和程家就已正式對上。
殷絕又讓張家家主注意一些事後，張家家主便離開了。
離開時，小蛇已經喝了滿滿三杯酒，在殷絕撈起他時，小蛇張著嘴還想往酒壇子裏鑽。
“靈酒勁足，當心喝醉了。”
“沒醉，好喝，還想喝。”大抵想說話，小蛇變成人形，一張白皙的臉紅撲撲的，張嘴吐出的全是靈酒的酒香。
“絕絕也喝。”
小蛇迫不及待倒了一杯眼巴巴遞給殷絕，靈酒是以靈果釀製，喝在嘴裏帶著獨有的果香甜味，也難怪小蛇喜歡喝。
好在靈酒靈氣適合，小蛇多喝些倒也沒多大害處。
看著人饞，殷絕不忍心不讓人喝，又是幾杯下肚，靈酒勁大，效快，小蛇喝完整個人已經站不穩了。暈乎乎抱著殷絕不撒手，一個勁往殷絕脖頸裏蹭，力度之大，蹭開了殷絕衣襟，露出裏麵鎖骨。
“絕絕……”
“好喜歡，喜歡絕絕，絕絕香，絕絕香香。”小蛇嘀嘀咕咕，忽的張開嘴一口咬在殷絕脖頸上，沒用力，隻敢用牙輕輕磨著，一邊咬一邊舔。
濕漉漉的感覺讓殷絕不太習慣。
抱起小蛇，帶回房間將人放在床上，殷絕摸了下脖頸，已經全濕掉了。
擦幹之後，見人在床上找自己，殷絕脫下身上外套蓋在小蛇身上，被熟悉藥香覆蓋的小蛇瞬間安分了，死死抱住衣服。
給人蓋上被子，重新披了件外套，殷絕整理好被小蛇蹭亂的衣服，準備前往煉丹房給內族弟子安排煉丹事項。
“殷絕閣下！”
“殷絕閣下好！”
一路上遇見不少張家弟子，他們全恭敬給殷絕打招呼，殷絕一一應下。
等殷絕閣下走後，有弟子愣住，“欸？你看見沒？殷絕閣下脖子下麵好像有點紅？”
金丹期身體恢複力比較快，小蛇咬脖子的時候，並未用力所以殷絕沒有放在心上。然而殷絕沒想到小蛇啜的時間久，又帶著靈氣，所以一時半會沒消掉。
到了煉丹房，煉丹師們早早準備好，就等著殷絕閣下過來。
殷絕按往常一樣給人講授知識，讓人該注意些什麽，隻不過他發現有些弟子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尤其張文瑤，眼睛都快瞪直了。
殷絕停下，看向張文瑤，“我身上有什麽東西？”
張文瑤眨眨眼，盯著殷絕衣襟沒能蓋住的紅痕，殷絕閣下膚白，所以那點紅色格外出眾。但凡有點經驗的人，都知道這是怎麽來的，張文瑤腦子裏不知道想到什麽，眼中神情變化格外快，臉上還浮現詭異的紅暈。
過了一會兒，張文瑤輕聲道：“殷絕閣下，你這兒，”張文瑤指了指自己脖頸，“這兒，怎麽紅的啊？”
“嗯？”殷絕摸了摸，“紅的麽？”
他突然笑了，“應該是方才小家夥用牙齒磨出來的吧，沒關係，等會兒就消了。”
張家眾人：！！！
用牙齒磨出來的？！！
看著臉上表情再次改變的眾人，殷絕不解：“不是很正常麽？”
？！！
正常？！！
看來這樣的事發生次數不少啊！
殷絕：……
難道被自家養的小妖獸咬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講完該講的，殷絕算著小蛇快醒的時間返回小院，然而在進屋後床上空空如也。
神魂瞬間鋪展開，最後殷絕在他收起來的靈酒酒壇裏發現了小蛇，靈酒隻剩一點點，整條蛇已經醉的不省人事泡在酒壇底部。
這不安分的小家夥。
殷絕拾起壇底的小蛇，蛇尾下意識纏住他手腕，將蛇拿出來，殷絕發現小蛇身上憑空出現小細紋。
第二次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