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西晏早早地換好衣服,在鏡子前整理著自己的頭發。他今天晚上要去參加《Dullahan》雜誌主編的私人晚宴。
掬起一捧清水洗了洗臉, 隻有他一人在的家裏安安靜靜, 水龍頭細微的震動聲清晰可聞。看著鏡中滿臉水意的自己,他忽然有些心悸。不知道為什麽, 一整天都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劇組裏何子昌導演說他隻是睡眠不足,休息休息就會好了, 拍攝放緩點沒關係,反正傅之川也還沒回來。
然而睡了一下午,西晏非但沒有好轉, 那種感覺反而越來越強烈了。
微微歎了口氣, 西晏振作了一下精神, 開門出去。他的車技還是很差,不過已經達到可以在馬路上開而不會被交警攔住的地步了。
由於是私人晚宴,來的人都是熟人, 而且是小圈子中十分可靠的人,看到西晏代表傅之川前來赴宴, 大家都善意地笑笑。他們兩人的關係沒有正式對外公開, 但是關係好的朋友大多都知道, 這些朋友是很誠信可靠的人,不會大嘴巴亂說。
科特佯裝不滿道:“瞧瞧,濟安怎麽能讓他這麽好看的小情人獨自來呀,也不怕被人拐跑了。”
宴會的人不多,都是一些設計師和模特, 以及雜誌的編輯班底,一聽科特開腔,大家都調侃了起來,說什麽“別跟著濟安了西導演,跟我走吧”。西晏被他們說得臉都紅了,眾人一看西導演這麽害羞,笑得更開懷了。
宴會在一家茶餐廳舉行,看客人們來得差不多了,科特就讓服務生擺出點心來,其中有一些是他親手做的,很精致,不過不能多吃,奶油太多容易膩。
這時有個人喊了一聲:“策玄呢?他來的時候就嚷嚷著餓,現在怎麽不見了?是不是躲廚房偷吃去了?”
一聽顧策玄也來了,西晏挺高興的,自從“海晏河清”節目結束後,他就沒見過顧策玄了,傅之川說顧大設計師追白耀去了,不知道現在他們倆在一起沒有。
想到“海晏河清”,西晏略有些遺憾。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後一次嚐試綜藝節目,本來想好好幹的,可是那次被一個小鮮肉在車上“突襲”之後他就跟EBC台裏的高層有了嫌隙。那時候西晏的地位自然是比不上如今這麽高的,前兩期節目讓EBC嚐到甜頭之後,他們就想換嘉賓,往節目裏塞人,甚至改變老台長倡導閱讀的初心,讓西晏越來越無法忍受。
後來,西晏重新回去拍電影了,“海晏河清”換了個總編導,口碑一路下滑,沒做幾期就匆匆結束了。
“嘿,廚房裏沒有!”
科特道:“也許在廁所?也去太久了吧。”
西晏說:“我去看看好了。”
“麻煩你了。”
“沒事沒事。”
西晏順著牆上的標誌往廁所走去,卻看到廁所旁邊的吸煙室微微開著門,絲絲縷縷的煙氣混合在燈光中從門縫裏漏出來。
西晏猶豫了一下,輕輕推開門,果然看到顧策玄在裏麵抽煙,他看上去臉色不太好,麵無表情,完全跟西晏印象中那個嘻嘻哈哈隨時隨地耍流氓亂發荷爾蒙的家夥判若兩人。
看到西晏,顧策玄把煙摁在煙灰缸裏,說:“之川沒跟你一起嗎?”
西晏說:“他有些事情要處理,回意大利了。”
顧策玄沉默了一會兒:“我有時候特別羨慕你們,哪怕一年裏沒多少時間在一起,感情還是那麽好。”
西晏琢磨著顧策玄跟白耀可能是掰了,於是走近兩步,試探著問:“你沒和白耀……”
顧策玄一揮手:“我們分了。”
西晏張著嘴,微微吃驚。分了?啥叫分了,分了就是說在一起過!不是說顧策玄都為了白耀改掉那到處留情的壞毛病了嗎,犧牲這麽大都能分,是白耀要分還是顧策玄要分?西晏很好奇,又不能直接問顧策玄的傷心事,一時間糾結得抓耳撓腮的。
顧策玄看著西晏把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有點想笑,但確實笑不出來。他又想點根煙,拿出來之後卻捏在手上沒動。
西晏想顧策玄可能需要一個人靜靜地待一會兒,就想要走出去,卻聽見顧策玄似乎在喃喃自語似乎在問他的話:“明明都報了仇了,我應該很開心,但是我發現,失去的遠遠比得到的更多。”
人都需要一點支撐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哪怕那個理由就是活下去。顧策玄在遇到白耀之前的人生就兩個目標,一是成為青史留名的設計大師,二是整垮顧家為他慘死的母親報仇。如果按照重要性排名,整垮顧家是第一重要的。為了這個目標,他靜默潛伏,他張揚算計,顧晨陽入獄後,他看著顧林峰一步一步走進他精心設置的圈套。
瘋狂借貸、偷稅騙稅、操縱股票……這四年了,顧林峰沒有一刻是安安穩穩的,他為了顧氏企業的擴張,無所不用其極,正中顧策玄的下懷。顧策玄一步一步圈住了顧林峰的貸款,並且把非法證券交易的信息交給了SEC和聯邦調查局,把他國內的非法行為也整理整理一起揭露了出來。這些活動牽扯的不僅是顧林峰一個人,還包括顧家其他人,所謂無奸不商,顧林峰這般膽大,自然也有顧家元老的支持。
如此大規模的調查和處罰讓顧家的產業縮水到隻剩下五分之一,而等到這些人從獄中出來,顧氏還存不存在就沒人知道了。
是的,完成了這一切,顧策玄本該歡呼雀躍,但是行至末路的顧林峰本著我就算是死也要最後再惡心你一下的心態,說出了白耀的身份。
“我的好兒子啊,我竟然從來沒有察覺到……嗬嗬,今天輸在你手上我一點也不冤。”
“當然,你怎麽可能冤,你自己造了那麽多孽,不能怪我逼著你還。我的母親、我,甚至顧晨陽和顧晨曦,以及你後來的妻子,你對得起哪一個?愛不起就別娶別生,做個化學閹割很麻煩嗎?”
“你!”顧林峰捂著胸口急劇喘息,猩紅的眼中透著狠戾的決然,“誰跟你說這個了!我說我不冤是因為你找了個好男朋友!你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白耀是誰吧。”
顧策玄愣了一下。
“哈哈,看來你真的不知道。”顧林峰笑得眼淚、鼻涕和口水一齊往外湧,像嬰兒饑餓時的嚎啕大哭,“他姓白!白!你就從來沒想過他會是白家的人嗎,從來沒想過他一開始接近你就是想要利用你整垮我然後保住東方前錦娛樂嗎,你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你嗎。”
“可笑可笑,你說我愛不起,那你呢,你就懂嗎,你還不是被他騙得團團轉,這世上哪有什麽真愛,不過是利益和欲望的結合,我天真的私生子啊,希望在我死之前能看到你悲傷欲絕的模樣,那我下黃泉都不怕啦!”
你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你嗎?
顧策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任憑顧林峰發瘋。
那一瞬間顧策玄想了好多好多,想到一開始在Pop-up Store的相遇,想到在前女友麵前他對自己的維護,想到發脾氣時他無言的陪伴,想到昨天晚上躺在他懷裏勾畫著報仇後回歸正常生活的圖景。他們已經想好要去買戒指,要去結婚,要去度蜜月……早上出門的時候他們還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
嗬。
白耀以前是不是在保密局工作啊,竟然能瞞他四年。他是不是還打算繼續瞞下去?到頭來,總歸是自己天真了。
顧策玄以為自己會大發脾氣,揍白耀一頓,然後瀟灑轉身,附帶一句“老子不稀罕你,沒了你還有大把妹子等著我呢”,可是他沒有這樣,他平靜到自己都害怕的程度。像往常一樣回到白耀的家,拉出自己的行李箱,有條不紊地收拾東西。
白耀回來了,靜靜地靠在臥室門框上,聲音低啞,讓顧策玄錯覺這人在哭,但這人再涼薄狠心不過,又怎麽會哭呢?
“你知道了。”
他的問句一如往常,沒有疑問語氣。
顧策玄抬起頭,見白耀的目光仍然那麽平靜,心中最後的一絲希冀也消散了。這人怎麽會解釋,又解釋什麽?他如果說他是真愛,自己會相信嗎?
顧策玄很快低下頭,繼續整理他的東西,他沒有看見白耀臉上一閃而過的迷茫和悲傷。
從始至終,顧策玄沒有說一句話,保持著高姿態走出了白耀的家門,趴在自己車裏大哭了一場,邊哭邊罵自己蠢貨。
白耀愣愣地站在落地窗前,漂亮的眼睛很久才恢複神采,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傅之雲的電話。這個世界上能讓白耀信任的隻有一個人——前提是顧策玄不算在內——這個人隻能是傅之雲。
“所以呢,你想讓我充當你的感情顧問?”傅之雲說。
“我隻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
白耀垂著頭,微長的頭發遮住了他半邊眼睛:“不知道。我現在沒有什麽是知道的。”
傅之雲想了一會兒,說:“你還記得那一年我們去蘇丹被暗算,有一顆子彈擦著你的心髒過去了嗎?”
白耀輕輕摸了摸胸口。那個傷疤一輩子都去不掉了。顧策玄有一次趴在他胸口上問過這個傷是怎麽來的,他沒說。
“我當時問你怕不怕,你說不怕,因為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而且沒有多餘的惦念。那麽現在,你再問問自己,還能坦然地跟我說不怕死嗎?”
白耀沉默了。
“很多人一輩子都找不到生的理由,你既然遇到了,為什麽要輕易放棄?”
一語點醒夢中人。
西晏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顧策玄,俗話說戀愛的人智商都低,失戀的人智商更低,他們這兩個智障湊在一起隻能更加糟糕,況且別人的感情自己也不好評論。
顧策玄自我調整了幾天,修複能力還算可以,深吸兩口氣後扔掉了手中未點燃的香煙。
“我們出去吧,別讓科特他們久等了——”顧策玄話沒說完,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聽,是小漢伯斯的著急的聲音。
“顧先生,你有沒有見到小主人?”
“九漁?”顧策玄看了看西晏,下意識開了擴音,說,“沒有啊,他不是在意大利跟之川住一起嗎,我怎麽可能見到,出什麽事情了。”
小漢伯斯這時候也是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了,把所有認識的人的電話都打了一遍,不斷祈禱小主人隻是在跟他們開玩笑,不願意往壞的地方想。
“小主人不見了!今天主人在公司很忙就讓司機和兩個保鏢先帶小主人回去睡覺,可是直到半夜小主人還不回來,我們出去找,在路邊找到那輛車,司機昏倒在方向盤上,滿頭滿身都是血,那兩個保鏢也暈在了旁邊的綠化帶裏,小主人不見了!”
顧策玄也急了:“那還不快報警啊,你問我有什麽用!”
“早就報了!三少爺帶領所有在崗的行動組出去整整找了一天一夜,一點消息都沒有。”
西晏隻覺得滿腦子嗡嗡響,驚得幾乎要站不住,要不是顧策玄手快托了他一把,他可能直接摔地上了。
怎麽可能呢,九漁才八歲,除了平時貪玩了一點,完全是又有禮貌又可愛的一個小包子,誰會想到傷害他呢?
小漢伯斯急急道:“顧先生,麻煩您也幫著留意一下!對了,先別告訴三少爺夫,不然我怕他太擔心——”
顧策玄說:“晚了。”
“什麽?”
“他就站在我旁邊,都聽見了。”
小漢伯斯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昨天傅之川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先別告訴西晏,萬一西晏著急忙慌也出了什麽事情,可真要天下大亂了。
西晏再也不聽小漢伯斯勸他的說辭了,他完全聽不進去,他要馬上訂機票去意大利,馬上!
顧策玄“嘖”了一聲,趕緊追出去,順便跟科特他們打了個招呼,說家裏突然出了急事要回去處理,他們表示理解,還催他快點走吧,下次有機會還可以再聚,急事耽誤不得。
顧策玄衝出茶餐廳,西晏已經開出去老遠了,他想西晏的車技本來就不太好,萬一路上出車禍就糟了,於是他立即坐進車裏,一腳油門直接踩到底,至於路上會被拍下多少次、後麵要交多少罰單、會不會被記者大肆報道顧設計師和西導演一起急匆匆出現在機場的事情,誰都顧不上了。
夜風冰冷,一輛黑色的超跑從彎道拐出來,幽靈般穿梭在黑暗中,發動機的轟鳴聲很快被一陣尖銳的擦地聲取代,輪胎與地麵摩擦出一串小火花,刹車碟幾乎不堪重負,與此同時,車燈全部打開,再加上方向盤上的熒光,清晰地映出了駕駛員的臉——傅之川。
“給你三天時間,馬上到斯泰爾維奧山口——你這麽愛玩車,不會不知道這是哪兒吧。三天之內你要是不到斯泰爾維奧山口,你兒子就會沒命。”
“克裏斯·格裏高利,你這是在向我下最後的挑戰嗎?”
“是的,你說對了。”對方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些愉悅,“我們都是喜歡直接的人不是嗎?一局定勝負怎麽樣?”
“如果我說不呢?”
“那你們的行動組會損失多少人我就管不著了,腿廢了這麽多年,我的努力可不比你們少。而且……我可以先讓你聽聽你兒子的聲音。”
接著,對方似乎把手機拿開了一點兒,很快傅之川就聽見了傅九漁帶著哭腔的聲音:“Daddy……”
傅之川沉聲道:“九漁,別怕。”
“嗯。”傅九漁使勁吸吸鼻子,睜大了眼不讓淚水掉下去,“九漁不怕。”
隻允許傅九漁說兩句話,克裏斯又把手機拿了回來:“不準告訴任何人,你必須一個人過來,如果讓我發現你報警或者身上攜帶著什麽通訊設備,你兒子的腦袋就會“砰”——炸開花。”
“你究竟想怎麽樣?”
“不怎麽樣,隻是突然興致起來了想玩一場賭命賽車。你從山下開上來,我從山上下去。”
“然後呢?”
“然後嘛……”克裏斯笑了兩聲,像昏鴉嘶啞的叫聲,“當然會撞在一起,看誰先慫。”
“這對我不公平,如果我撞了你,雖然是我贏,但九漁還在你們車上。”
“對,那又如何。遊戲規則是我製定的,怎麽玩就看你了。就說敢不敢來吧?”
“奉陪到底。”
傅之川回憶著克裏斯的話,直接把手機從車窗裏扔了出去,然後從方向盤下麵一個隱蔽的小格子裏取出一個紐扣大小的金屬物,擺弄了兩下,聽到“滴”的一聲響之後又放回去,這才開門下車。
他站在那兒等了一會兒,四周死寂到隻有鳥和蟲的動靜,夜晚的飆車族一個都沒有,看來是被清場了。
又過了十分鍾,山上傳出隱隱約約的聲音,一開始是平穩的“嗡”,後來因為顛簸和晃蕩而成了“吱”——引擎聲,傅之川絕不會聽錯。他再度坐進車子裏,慢慢啟動。
一路上,隻有引擎的聲音打破沉寂,冰冷的風從車窗裏灌進來,冷卻憤怒的溫度。如果白耀在這裏,他會驚奇地發現,傅之川此時的神情跟拿著尖刀抵住敵人咽喉的傅之雲完全重合,專注而銳利,深邃而嘲諷,仿佛眼前的一切盡是死物。
近了,越來越近了,視線的盡頭出現了一個黑點,傅之川的神情仍沒有絲毫變化。
“父親,父親!”坐在駕駛座的亞瑟反倒是四個人中最先慌張的一個,“還要過去嗎,真撞上了怎麽辦,我們不是隻要把這小孩弄死了就已經狠狠地報複他們了嗎?”
克裏斯看了看亞瑟,語氣溫柔而蠱惑:“我的孩子,不要擔心,我們都不會有事的,你盡管開就好了,還能再加速嗎?”
亞瑟手心出汗,方向盤上已經黏糊糊的了。
“難道你不相信我?”克裏斯微笑。
亞瑟忽然瑟縮了一下,連忙搖頭:“不,我相信您,無條件相信您。”
被橫放在後座上的傅九漁一邊注意著他們的談話,一邊把手放在背後,悄悄地使勁拉扯手上的膠布,直到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針筒。
“知道這是什麽嗎?你不會想要它進入你的身體的吧,那就不要亂動哦。”克裏斯依然是笑著的,他仿佛有幾十年沒有笑得這麽開心了。
傅九漁僵著身體,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眼中隻有防備而沒有懼怕。爹地告訴他不要怕的,他相信爹地,也相信自己。
克裏斯笑得更開心了:“不愧是梅斯菲爾德家族未來的繼承人,有幾分膽色。簡直像當初的我。”
說話間,兩輛車之間的距離隻剩下百米了。
“父、父親……我……”亞瑟額頭上也開始出汗了,他的腳無意識地在毯子上摩挲。
“別擔心,孩子,快點開吧,傅之川一定會避開的,他絕對不會想要撞死自己的兒子的,你不需要害怕。”克裏斯撫摸著亞瑟的汗濕的頭發,語氣近乎寵溺了。
亞瑟隻能遵照父親的吩咐,因為他毫不懷疑,如果他現在停車,克裏斯會把針筒直接紮進他的肩膀上。克裏斯是個瘋子,而他,亞瑟·格裏高利,不過是一個瘋子的附庸。
距離更加近了。
以現在雙方的車速,不到一分鍾,他們就會撞在一起,然後玻璃碎裂,汽油泄漏,發生火災,要麽摔下山路變成爛泥,要麽困在車裏化成飛灰。
仿佛看到了那個畫麵,火光裏的掙紮,金屬上的鮮血,交織成殘酷和美麗的樂章。
克裏斯的眼中已經沒有黑暗了,他聽到耳邊魔王的引誘,眼神時而專注,時而迷離。
“來,跟我去,可愛的孩子!我要和你一同做有趣的遊戲;海邊有許多五色的花兒開放。我媽有許多金線的衣裳。”
“伶俐的孩子,你可想跟我同行?我的女兒們會伺候你十分殷勤;我的女兒們夜夜跳著園舞,跳著、唱著、搖著你使你睡熟。”
那是老格裏高利在他小時候給他唱的搖籃曲。
“傅之川!你瘋了!”
“滾開!”
“我們都會死在這兒的,快停下!”
“啊啊啊啊啊——”
克裏斯最後的意識中是亞瑟驚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