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1)

  關於那個男人, 謝玨沒有一個回憶是好的。那個男人粗鄙、暴躁, 除了打罵謝玨和奶奶什麽都不會。是的, 連對自己母親, 他都下得去手。


  謝玨的奶奶是個封建到入土的女性,對於家裏的男人百依百順,伺候兒子就是她生活的全部。謝玨對於奶奶的印象其實還算可以, 至少奶奶不打他。奶奶隻是不停地告訴他,要他好好照顧爸爸, 要孝順爸爸。


  謝玨就這麽被被洗腦長大的, 他六歲承包所有家務,八歲學著打理田地, 十二歲奶奶去世,他不再去讀書,在家裏麵種地和照顧那個男人。然而那個男人根本不是人,他的打罵從未間斷, 無論謝玨怎麽做他都不滿意。


  十六歲那年,從沒離開過大山的謝玨終於逃跑了, 因為他再不跑,就活不下去了。他四處流浪,來到H城,認識了錢浩, 學會了城市人的生活,之後簽約微星,成為了演員。甚至遇到了謝長琦, 找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謝玨的人生真正開始,都是16歲,因為那之前的生活,我寧願從記憶中抹去。可惜記憶會淡去,活著的人卻不會消失,那個男人終究還是陰魂不散的來找他了。


  上輩子,那男人是五年後來的,當時謝玨剛剛得知韋柔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正是最痛苦糾結的時候。


  那個男人找到他,難得的,沒有一見麵就打他,隻是要錢。對於那個男人,謝玨是生理性恐懼的,隻能拿錢打發。可惜他隻是個三流小演員,並沒有多少積蓄,隨著男人的要求越來越多,他漸漸應付不過來,隻能纏著謝長琦要角色,要代言。


  他有時候會想,如果自己不是作得像個貪得無厭的蛀蟲,謝長琦是不是不會對他那麽冷淡。就像這輩子,謝長琦是會愛上他的。


  “王蛋?你打算怎麽辦?跟謝董說麽?”錢浩伸手晃了晃謝玨,不讓謝玨瞪著眼睛發呆。謝玨的眼睛沒有焦距,直直盯著前方,一雙純黑的瞳仁像黑洞一樣,讓人瘮得慌。


  謝玨猛然回神,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開口說,“別告訴謝長琦,那男人就是個無賴,我怕他知道我跟謝長琦的關係,會去找謝長琦的麻煩?”


  “他會不同意你們在一起?”錢浩問完才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傻,哪個父親會同意自己兒子搞基,他爸也肯定不接受。


  謝玨冷笑一聲,沒有回答。那男人何止會不同意他跟謝長琦在一起,他八成會拿把刀去捅謝長琦,他固然不在乎謝玨,但是他在乎他們家的種。


  “你先幫我穩住他,他要什麽就給他什麽,等我眼睛好了,我自己去處理。”謝玨沉聲說。


  “說得好像你眼睛一定會好似的,你說話怎麽這麽奇怪。”錢浩抱怨歸抱怨,到底還是答應幫謝玨安撫那個男人。


  錢浩換了鞋打算出門,門鈴卻響了。他順手開門,是齊宇軒和阮星洲。


  錢浩將人請進來,自己則跟謝玨招呼一聲,出門去了。謝玨跟錢浩說了聲麻煩了,站起來歡迎齊宇軒和阮星洲。


  “那是誰啊?”齊宇軒沒見過錢浩,好奇地問。


  “我的助理。”謝玨隨便望著個方向說。


  齊宇軒湊到謝玨身邊,仍舊好奇,“沒見你對哪個助理這麽好啊。”


  “他不一樣,是我出道之前的朋友。我說,你比謝長琦還事多呢,老問這些做什麽。”謝玨皺了皺眉頭,伸出手想打齊宇軒,奈何他看不見,兩下都揮空了。


  齊宇軒嘻嘻笑著,將謝玨扶到沙發上坐,聲音瞬間悲痛起來,“玨哥,你怎麽突然這樣了。”


  他其實早兩天就看到公告了,隻不過謝長琦說謝玨在靜養,不讓他來看。這次是阮星洲無論如何要見謝玨,謝長琦才同意他過來。


  謝玨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很絕望,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那兩部戲,你打算怎麽辦?”阮星洲進來半天,第一次開口,聲音輕佻而無所謂。


  謝玨當然是打算簽《刑偵奇錄》和《雨夜門鈴聲》,這兩部戲開拍,至少也是一個月之後了,他的眼睛已經好了。不過他現在不能那麽確定,隻能猶豫的問,“我不知道眼睛能不能痊愈,我視力一直忽好忽壞,突然好了也是有可能的。”


  “兩個月,如果你兩個月內能好,就把角色給你留著。我下個月末開拍《刑偵奇錄》,你演男一。”阮星洲說。


  “男一?”謝玨皺了皺眉,他記得《刑偵奇錄》的男一是齊宇軒那個角色。


  “劇本稍微改了一下,他說我還不能挑大梁演男一。”齊宇軒委屈巴巴的說。他倒不是真的委屈,他給謝玨做配沒毛病,他隻是習慣性的跟謝玨賣慘。


  謝玨笑了笑,說,“我真不在乎男一男二,微星現在缺影帝,還是讓小雨演男一吧。”


  “我演了男一也拿不到影帝,玨哥你別推辭了。”齊宇軒趕緊擺手。


  “我要能演才行啊。”謝玨無奈的撇嘴。


  “也對。”阮星洲突然說,“你既然不介意我刪你的戲份,那就讓齊宇軒演大男主吧。”


  “什麽?!”齊宇軒聽到大男主,整個人都不好了。《刑偵奇錄》原本是雙男主,確定謝玨演警官之後,就強化了警官的戲份,但是兩人基本還是平分秋色。現在要改成大男主,就是要大量刪減警官的戲份,給教授加戲。


  “我看挺好,小雨啊,適合演阮導的戲。”謝玨打趣著兩人,自己卻有點索然無味,還是被那個男人影響了心情。


  “《刑偵奇錄》就這樣吧,《雨夜門鈴聲》我暫定明年1月份開拍,你有問題麽?”阮星洲繼續跟謝玨談工作。


  謝玨剛想說沒問題,才想起來自己瞎著,還是不確定什麽時候會好的瞎,隻能說,“我不知道眼睛會不會好。”


  “如果你眼睛不好,男主就設定為盲人。”阮星洲說著,似乎來了興致,語氣中有了歡快,“我昨天跟河本這麽說,河本覺得很好,說如果需要,他可以把關改劇本。”


  “你跟河本什麽時候這麽熟了?”齊宇軒先於謝玨開口,顯然也覺得這兩個人應該不共戴天。


  “大概是,被同一個人坑過的交情吧。”阮星洲說完,居然就打算走了。


  齊宇軒還想陪謝玨待一會兒,謝玨卻說想睡覺,讓他跟阮星洲一起走。齊宇軒大概瞥了嘴,可惜謝玨看不見。


  兩人走了,謝玨便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有個老式的按鍵手機,按1的話,就會撥通謝長琦的電話。謝玨撈過那個手機,握在手裏,似乎這樣就能安心一點。


  係統:看你這個樣子,我也怪不忍心的。


  謝玨扯了扯嘴角,想道,那是不是幫我把任務5降個等,改成在影視劇裏跟人領證。


  係統:這我可真不能幫你,你的小遊戲還沒刷新出來,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就算有,也不能確定降等會降到什麽程度。


  那你來幹嘛,不想見你。


  係統:……好吧,我走。


  等等,別走,聊聊天啊。


  係統:……聊什麽。


  真聊啊。


  謝玨其實不知道聊什麽,難道他還能跟係統聊,怎麽才能把他那個人渣爹弄死麽?

  想到弄死,謝玨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居然想要殺人。然而他控製不住,他想起他是怎麽死的,那個昏暗的午後,那間辦公室,發瘋的男人和被逼瘋的女人。


  係統:殺人我肯定是幫不了你了,但是你如果進了監獄的話,我保證你不能繼續完成任務。


  行了行了,我錯了,不聊了。


  謝玨自覺犯了傻,為什麽要跟係統聊這些。他向後一仰,憑著習慣躺倒在沙發上,腦子裏一直想著怎麽才能趕走那個男人,給錢肯定是治標不治本,那男人隻會越要越多,也許,可以找人嚇嚇他。


  謝玨想著想著,有些犯困,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謝長琦晚上回來的時候,就見到自己的愛人懶貓一樣的躺在沙發上,睡得十分香甜,居然還打起了小呼嚕。他笑著湊過去,想要將人叫醒,卻看到那張俊美的容顏皺了起來,似乎做了噩夢,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謝玨?寶貝兒?”謝長琦搖了搖謝玨,見人轉醒,趕緊抱進懷裏。“做噩夢了麽?”


  謝玨剛剛夢到那個男人要打他,他害怕的躲進麥田,深一腳淺一腳的亂跑。突然有人拉了他一把,將他從那個麥田拉了出來,拉到一片黑暗之中。他眨了眨眼睛,感覺到謝長琦抱著自己,才總算清醒過來,“你回來了?”


  “嗯,剛回來。”謝長琦親了親謝玨的額頭,有些擔心的問,“怎麽做噩夢了?今天新聞發布會太累麽?”


  謝玨沉默了,他睡之前想過,不如讓錢浩找幾個人去打那個男人一頓,讓那個男人知道城市的可怕,趕緊回山裏麵去。但是到底能不能奏效,他也不確定。


  “謝長琦……”謝玨猶豫的喊著,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說出來。他不想謝長琦跟著他為難,可是謝長琦願意自己瞞著他麽?


  “怎麽?有什麽不舒服麽?什麽都要告訴我,知道麽?”謝長琦放開謝玨,跟謝玨麵對麵,伸手撫摸謝玨的臉蛋。


  那雙淩厲的鳳眼此時直愣愣的看著前方,圓圓的竟然有些可憐的意味。他直覺謝玨心裏有事,很嚴重的事,但是謝玨不願意告訴他,為什麽?

  謝玨咬了咬牙,開口說,“那個男人來了?”


  謝長琦皺眉,反應了3秒鍾才明白謝玨說的是誰。那個男人,是謝玨對親生父親的稱謂,大概那的確是個太過糟糕的父親,謝玨不願意叫他父親,也不願意提他的名字,隻管他叫,那個男人。


  “他怎麽找到你的?”謝長琦鎮定的問。


  “不知道,錢浩說,他去新聞發布會找我,說是我父親,錢浩把他攔下了,給他找了個賓館住著。”謝玨如實說。


  不是他變得快,一個下午就改變了主意,而是他沒辦法瞞著謝長琦。麵對這樣溫柔體貼的謝長琦,他忍不住全身心的依賴,將所有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告訴他。


  “我調查過他。”謝長琦的語氣有些淡,帶著冷漠,好像在說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什麽無足輕重的東西。


  “嗯?”謝玨眨了眨眼,不明白謝長琦的意思。


  “你父親是個暴躁易怒,無知無畏的人,我隨時能讓他進監獄。”謝長琦說著,突然打橫抱起謝玨,自己坐到沙發上,將謝玨放到他腿上。


  雖然謝玨看不見,但是他清楚,謝長琦正專注地看著自己,與自己對視,想要獲得自己的真實想法。


  “你怎麽讓他監獄?”謝玨瞪著眼睛,他當然知道,謝長琦是等著他說“讓他進監獄”,他就是好奇,謝長琦要怎麽做。


  謝長琦輕輕勾了下唇角,淡淡的說,“很簡單,帶他去幾次小混混常去的娛樂場所,他自己就會跟人起衝突,到時候告他故意傷人就夠了。”


  謝玨沉默了半晌,居然發現謝長琦的說法無懈可擊。那個男人暴躁易怒,在哪裏都不消停,上輩子他拿了謝玨的錢去找小姐,居然還因為收費問題把小姐打了,這件事還是謝玨幫他收拾的。現在想想,自己簡直是腦子有坑,為什麽要幫他收拾爛攤子,就該給那個小姐十萬塊,讓那小姐去告那個人渣。


  謝玨咬了咬下唇,簡直想對天疾呼,不懂法真是可悲啊。然而他不能,他隻能猛得伸手,胡亂抓住謝長琦的一塊衣服,狠狠的說,“告他,讓他把牢底做穿。”


  看著謝玨激動的樣子,謝長琦的唇角不自覺的向上挑,可卻挑不上去,想著謝玨大概在那個男人那裏受了很多苦,他就一腔的暴怒。


  “好了,現在開心了,不會做噩夢了,來吃飯吧。”謝長琦捏了捏謝玨的臉,將人抱起來,放到地毯上。


  謝玨一落地,立刻形象全無的歡呼。他看不見,但是敢亂蹦躂,反正謝長琦一定不會讓他磕到碰到。


  謝長琦想不到謝玨會這麽開心,一下子倒回去二十歲,像個多動症兒童,到處亂竄。


  “小心,鞋櫃!”謝長琦一把將謝玨拉進懷裏,卻沒空管鞋櫃上的小物,任由它們劈裏啪啦的掉在地上。


  謝玨順勢摟住謝長琦的脖子,開心的笑,“你知道麽,這是我有生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謝長琦卻開心不起來,幸好謝玨看不見,他可以肆無忌憚的陰沉,嘴上說著“乖啦乖啦,我們去吃飯。”心裏卻想著,也許弄死一個人渣也不算違背道德。


  第二天錢浩來謝玨家裏上班的時候,謝長琦還沒走,他表情僵硬的麵對謝長琦,心裏想著絕對不能讓謝長琦知道王蛋老爸的事情。結果謝玨直接跟他說,那個男人的事情就交給我家心肝好了,你不用管了,把賓館地址給他就好。


  錢浩一臉黑線的瞥了謝玨一眼,將那個男人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徹底不管了。


  謝玨心情奇好,那一天都拿著錄音機聽書,聽到高興處,還要即興表演一段書裏的內容。他記憶力絕佳,台詞聽過一遍就能記住,將讀書軟件裏蹦豆子一樣尷尬的字句複述一遍,情真意切,感染力極強。


  “你幹脆以後就念書吧。”錢浩邊打遊戲邊掃了謝玨一眼,覺得這貨還真挺適合演戲的。


  “念書?我小學四年級都沒畢業。”謝玨擺擺手,摸著黑往錢浩身邊湊。錢浩可不像謝長琦,把他當玻璃娃娃一樣,基本上不管他,隻要他不往開著的窗戶邊上走。


  “我是說,就是念書,把寫好的書念給別人聽。現在很多小說都有朗讀版本,你讀得比那些人好多了。”錢浩難得真心實意的誇一次謝玨的演技。


  “那倒是哈,我又多了一個新工作,唉,瞎子的人生也很忙啊。”謝玨笑嘻嘻的感歎,然後嘭的撞在沙發背上,一個前滾翻坐到了沙發上。


  錢浩被這驚悚的一幕嚇了個半死,大罵一句,丟下手柄衝了過去。謝玨有點懵,半天才反應過來,也不覺得害怕,反而笑得很開心。


  謝玨本來以為他也就能高興個幾天,沒想到他謝長琦直接讓他高興個沒完。不到一個星期,那個男人就真的進了看守所,聚眾鬥毆,三輕傷,一重傷昏迷。


  “這麽嚴重?”謝玨有些愧疚,那個重傷昏迷的實在太慘了。


  謝長琦揉了揉太陽穴,他其實也沒有想到。他想下狠手,是對王鐵下狠手,不是對無辜的人。可誰知道王鐵真不是一般的暴躁易怒,他找人帶王鐵去了個小混混集中的酒吧,給王鐵灌酒,王鐵喝醉了耍酒瘋,跟人打了起來,居然將一個人打到重傷昏迷。這個人渣心黑手狠得過了頭,不知道他打謝玨是不是也這樣,謝玨的眼睛是不是被他打壞的。


  謝長琦皺緊了眉頭,現在這種情況,他能讓王鐵至少坐十年的牢。


  謝長琦順了順謝玨的頭發,柔聲道,“總之你不用擔心他會騷擾你。”


  “我不擔心,我有你呢。”謝玨賣乖的湊到謝長琦身邊,噘著嘴要親親。


  對於謝玨來說,他是高貴優雅的閉著眼,微微抬著下巴,雖然不是等著公主獻吻的王子,至少也是勾魂攝魄的火紅玫瑰。


  然而對於謝長琦來說,他頭發亂糟糟的坐在自己麵前,跟自己湊得特別近,胳膊挨著胳膊,然後對著茶幾的方向噘著嘴,跟空氣傾情相吻。謝長琦忍著笑,將人轉過來,親了親小嘴,卻沒有深入。“好了,別撩了,再撩就戳你眼睛。”


  謝玨嘿嘿的笑了兩聲,腦子裏不自覺的閃現了戳眼睛的姿勢,頓時覺得雙眼一片熱辣,辣眼睛的懲罰居然還會生效。


  謝長琦見謝玨的眼睛突然紅了,趕緊捧起他的臉心疼,“怎麽了?又有什麽不開心的。”


  “沒什麽不開心,現在特別開心。”謝玨說的是真心話,從小到大沒被這麽照顧過,他真的開心得快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小傻子,眼睛瞎了還這麽開心,過來吃飯。這次買了你喜歡的串串。”謝長琦將人半摟著拉到廚房。


  “串串?那個怎麽買,你把鍋買回來了?”串串其實就是小火鍋,隻不過菜品不是用盤子裝的,而是一串一串的,分量很少,可以讓食客多嚐試幾種。


  謝長琦輕笑著說:“家裏有電火鍋啊,我買了湯回來。”


  謝長琦說著,將封好的火鍋底料倒進電火鍋,又將打包的串串拿出來放進大盤子裏。“好了,考驗你運氣的時刻到了。”


  謝玨眼珠一轉,明白了謝長琦的意思,“不是吧,我要喂。”


  謝長琦輕笑著,將謝玨按進椅子,又將放滿串串的盤子推到謝玨麵前,“今天不行,你自己選吧。”


  謝玨撅了撅嘴,可憐巴巴的眨眼睛,可惜謝長琦不為所動,於是他立刻換上興奮地表情,指揮謝長琦。“放進去,先把不好煮的放進去。”


  謝長琦愣了一下,無聲的深呼吸,掏出了手機。


  “千萬別告訴我,你在百度哪個不好煮。”謝玨見謝長琦半天沒動靜,噗笑了起來,他家董事長並分不出哪個不好煮。


  謝長琦沒答話,故意欺負謝玨瞎,將手機放在桌子上,按照百度的順序投放食材。


  謝長琦雖然不幫謝玨拿菜,但是會小心的扶著謝玨的胳膊,不讓他燙到,並且把他挑出來的食物在油碟裏沾一遍,再拿給謝玨。


  “啊,豬肚,哈哈。”


  “花菜,不是,西藍花,煮軟了。”


  “這是什麽?唔?香腸麽?脆皮腸~”


  這種“猜猜吃得是什麽”的遊戲很有趣,謝玨玩得不亦樂乎,一頓飯吃得樂淘淘的。吃完飯躺在沙發裏聽謝長琦念書,心裏想著自己該不該寫本書,書名就叫《瞎子的快樂生活》。當然,他是隻瞎一個月,還能享受這期間的趣味,如果一直瞎,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這個心情。


  家裏的沙發很大,黃花梨木質致密,可以雕刻非常細致圖案。謝長琦這件沙發是定製的,沙發背正麵刻著主席的《沁園春》,背麵刻了千裏雪山和茫茫草原,與其說是家具,不如說是工藝品。可是因為謝玨看不見,謝長琦怕他磕到碰到,買了厚厚的沙發墊把整個沙發都蓋上了,要不是謝玨不同意,他大概會換沙發。


  沙發墊雖然擋住了細致的雕花,卻讓整張沙發躺起來更舒服了,兩人擠在四人位上,緊緊挨著,謝長琦在外麵,謝玨在裏麵。


  “你的粉絲都在為你祈禱呢,好多上香的。”謝長琦摟著謝玨,揉搓謝玨柔軟的頭發。


  “難為她們了。”謝玨在謝長琦的手心上蹭了蹭,他在這裏享受著謝長琦的寵溺,他的粉絲卻在為他傷心難過。


  謝玨覺得,他應該做點什麽,回報粉絲。


  謝玨想來想去,不如錄歌,星航TV的首席歌星阿音已經發行了兩張專輯,獨家的網絡歌曲也有很多,他打算一天一首,全部翻唱一遍。


  謝玨把想法跟謝長琦一說,等著謝長琦幫他搞工作室。


  謝長琦效率奇高,第二天就把書房改成了小型的錄音棚,設備還很齊全,謝長琦白天帶著錢浩錄歌,晚上發個音頻到微博,反響很不錯。錢浩作為一個粉絲管理,剪輯那是一把好手,他將謝玨錄歌的樣子錄下來,偶爾還帶點謝玨日常的小細節,看的粉絲哭天搶地。一方麵覺得歌曲好聽,一方麵心疼謝玨看不見。


  就在所有人都猜測,謝玨可以打算轉型當歌手的時候,謝玨的眼睛好了。


  10月16號,正好是《東方之城》票房破十億的那天,謝玨早上一醒來,就猛得撲向謝長琦,高喊著,“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謝長琦被謝玨撲醒了,迷迷糊糊的還以為自己是做夢,他一把按住謝玨,瞪著謝玨的眼睛問,“你是真的,還是演的。”


  謝玨呸呸呸的抱住謝長琦,開心得跟什麽似的。


  兩人在床上滾了半天,才終於好好坐下來說話。話還沒說兩句,謝長琦就把謝玨拉進衛生間,業務熟練的幫謝玨穿戴整齊,帶人去了醫院。


  仍舊是那個頭發半白的老專家,仍舊是極其淡定的表情,問了謝玨一遍,又給謝玨開了一堆檢查,最後得出結論,“那就是好了。”


  眼睛好了本來是天大的喜事,但是謝長琦卻有些不能接受,他難得大聲的質問醫生,“怎麽說瞎就瞎了,說好就好了,謝玨到底是因為什麽,你們難道一點看不出來?對得起自己的行醫執照麽?”


  謝玨和錢浩都被謝長琦震住了,瞎的時候不見謝長琦怎麽激動,怎麽好了反而失控了呢。


  醫生是最淡定的,他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鏡,看都沒看謝長琦一眼,隨口說,“我知道你們病人家屬壓力很大,但是不要把壓力發泄到我們醫護人員身上,小夥子年紀輕輕的,要看得開點,親人瞎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情,把自己逼得那麽緊是容易生病的。”


  “抱歉,我壓力太大,失態了。謝謝醫生。”謝長琦沒等醫生說完就冷靜了下來,他這一個月看起來輕鬆愉快,實際上每天都是煎熬,積攢了成堆的戾氣,一個放鬆就噴發了出來。


  謝玨伸手去拉謝長琦,小聲說我們走吧。謝長琦點點頭,跟著謝玨走了。


  到了停車場,謝長琦讓錢浩送謝玨回家,自己則要去公司,處理謝玨恢複視力之後的事情。謝玨卻不幹,一定要跟著謝長琦。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謝長琦將謝玨往車裏推,動作輕柔,似乎生怕輕輕一碰,謝玨就又瞎了。


  “我也去公司,我不忙工作,就陪陪你。”謝玨拉著謝長琦,不肯上車。


  錢浩在邊上看兩人糾纏,從口袋裏拿出煙,晃晃悠悠找地方抽煙去了。


  錢浩一走,謝玨立刻抱住了謝長琦,他沒比謝長琦矮多少,還算能製住謝長琦。


  “這一個月來辛苦你了,讓我陪著你。”謝玨說著,親了親謝長琦的下巴。


  謝長琦沒說話,隻是輕輕的回抱謝玨。這真的是他有生以來最辛苦的一個月,謝玨突然失明,他手足無措,但又不得不應對自如。他要穩定謝玨的情緒,生怕謝玨接受不了,每天都想著法兒的逗謝玨開心,花大把大把的時間精力照顧謝玨。


  韋柔打算親自照顧謝玨,他不放心,怕韋柔太過脆弱,露出消極悲傷的情緒影響謝玨,於是一邊哄著韋柔,一邊哄著謝玨,每天都很疲憊。唯一減壓的事就是處理了王鐵,實際上也並沒讓他開心多少,反而讓他更加心疼謝玨。


  “謝謝你,我愛你。”謝玨柔聲表白著。他知道自己會好,所以一直以來並不覺得壓力很大,於是也忽略了謝長琦的感受。


  醫生說的沒錯,生病的雖然是病人,但是家屬也一樣難受。不僅要照顧病人的身體,還要照顧病人的情緒,恐怕膽戰心驚不比病人少。這一個月來,謝長琦其實比他還辛苦。


  “以後不要在這樣了,好麽?不要受傷,不要生病。”謝長琦握著謝玨的肩膀,將人拉開,與自己對視,“我寧願自己瞎了,都不想看著你瞎。”


  謝玨抿了抿唇,鄭重的點頭。


  “你點頭有什麽用,你還能控製自己的眼睛麽。”謝玨輕笑著親了親謝玨的鼻尖,聲音裏滿是無奈。


  謝玨確實能夠控製自己的眼睛,隻不過方法讓人不爽。


  “不說了,好都好了,我們走吧。”謝玨說著,拉了拉謝長琦,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兩人一起出現在公司,謝玨恢複的新聞立刻就上了頭條,沒辦法,前台小妹都是謝玨的粉絲,看到他眼睛正常的走進公司,怎麽能不發個微博或者朋友圈激動一下。


  小蔡原本已經在處理謝玨的代言了,沒想到謝玨突然就好了,他隻來得及咒罵一聲,轉身就又開始聯係那些正在走違約賠付的代言,不搭理謝玨了。


  謝玨走進韋柔辦公室的時候,韋柔正在沙發裏偷偷抹眼淚,聽到有人進來,趕緊轉過身,不想讓人看到。


  “媽……”謝玨喊了一聲,帶著點撒嬌和依賴。


  韋柔聽到是謝玨,趕緊起身跑了過來,看到謝玨精準的鎖定了她的臉,又伸手接住了她的胳膊,一臉張漲得通紅。“你……你……你好了?”


  “是呀,我眼睛向來忽好忽壞的,突然就好了。”謝玨笑得一臉燦爛。


  韋柔的眼淚又掉下來了,她撲在謝玨懷裏哭得好不傷心。她這段時間都不太去看謝玨,一看到謝玨就控製不住情緒,隻能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抹眼淚。


  “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謝玨拍著韋柔的背,柔聲的安慰著。


  韋柔哭了一會兒,從謝玨懷裏起來,很不好意思的擦眼淚。她身為母親,還不如孩子鎮定,實在是丟人。


  謝長琦站在門邊上,看著自己最重要的兩個人,長長的歎了一聲。


  對於娛樂圈來說,謝玨恢複視力絕對是個大新聞,在各大門戶網站的頭條刷來刷去,微博話題榜持續第一。其實謝玨霸占微博話題榜已經一個月了,出道第一部 電影就獲得雙料影帝,頒獎典禮上直接出櫃,出櫃之後突然失明,失明期間第二部電影國內外上映,票房成績喜人。


  再加上謝玨在微博當起了網□□手,天天刷存在感,他的粉絲數量翻了倍,狂飆突進的上了5000萬,在國內也是巨星級別了。


  謝玨趴在謝長琦懷裏感歎,“沒想到眼瞎比演戲還容易紅,我以前真是努力錯方向了。”


  謝長琦笑笑,反複囑咐謝玨拍戲的時候要注意眼睛。沒錯,謝玨眼睛剛恢複,就打算進組拍攝《刑偵奇錄》了。謝長琦本來不同意,想讓他靜養,好好查查眼睛的問題,但是謝玨卻堅持,他倒不是多看重那部片子,他是想早點脫離謝長琦的視線,想辦法做任務。


  他已經完成了4個任務,還剩6個任務。他決定加快速度,無所不用其極的完成任務。他好幾次催促、懇求、威脅、討好係統,想讓係統發布小遊戲,給任務5降等,可惜係統不識時務,表示並沒有小遊戲。


  領證這種事情,在國內肯定不行,他的知名度實太大,走到民政局門口都要上頭條,更不要說走進去了。去國外倒是可行,但是他的影片正在國外上映,在大街上也容易被認出來,何況他在國外不認識什麽人,想要雇人結婚也不容易。何況,謝長琦怎麽可能讓他隨隨便便的自己一個人出國去。


  於是直到《刑偵奇錄》開拍,他都沒想出一個完成任務5的計劃,也是有些心累。他把心思放在任務上,自然就會對拍戲有些疏忽,好在他演技精湛,偶爾NG一兩次,也算平常。


  阮星洲的劇組仍舊是一言堂,沒有人會指責謝玨沒發揮出影帝的實力,都默默工作。而阮星洲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跟齊宇軒杠,就算發現了謝玨失準,也並沒有指出。倒是齊宇軒,敏銳的發現了謝玨的異樣。


  “玨哥,你最近狀態不好啊?還是眼睛的事情麽?”齊宇軒好不容易空下來,趕緊湊到謝玨身邊關係。


  謝玨正在看《雨夜門鈴聲》的劇本減壓,他抬頭看了齊宇軒一眼,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


  “玨哥,你說你會不會提名奧斯卡?”齊宇軒又問。


  “提名又如何,那種獎是不會頒給中國人的,你放心吧。”謝玨對奧斯卡看得很淡,又或者說,他現在對所有獎項都沒什麽興趣。


  “那倒是。”齊宇軒撇了撇嘴,又沒話了,還要再說什麽,阮星洲卻來喊人。


  齊宇軒蔫頭巴腦的跑去場地裏拍戲,阮星洲卻走到謝玨身邊,突然說,“你是不是有個父親?”


  謝玨的眉頭猛得皺了起來,他看著阮星洲,有種不好的預感,“你什麽意思?”


  阮星洲扯了扯嘴角,難得沒有開口嘲諷,“我沒什麽意思,我就是聽說麥達找到了你的把柄。跟你父親有關。”


  謝玨沉默了,他挑著眉看阮星洲,一雙鳳目淩厲異常,“阮導,如果你對麥達有父子感情,就不該把他那些下作的事情告訴我,如果沒有,就請把事情說清楚。”


  阮星洲冷笑一聲,張了張嘴,卻到底還是緩和了表情,“下作的事情我不參與,所以不清楚。這件事情是我媽聽到,跟我嘮叨的。”


  “你跟微星合作,麥達不生你們母子的氣麽?”謝玨也放鬆了表情,帶點關心的問。


  “我還希望他更生氣一點,趕緊跟我媽斷幹淨了。”阮星洲說著,臉色陰沉了下來。


  他早就厭倦,也許他曾經對麥達有過幻想,但是這麽年過去,他早就清楚的認識到,自己不過是麥達的兒子之一。雖然算得上比較出色的一個,但是並不會多得到多少青睞,麥達就像是一個活在舊社會的封建帝王,把他的情人和兒子當成自己的臣子,寵信或者培養,不過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


  謝玨看懂了阮星洲的想法,他道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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