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芸汐非常緊張,龍非夜也緊張起來。
兩人都盯著韓芸汐的大肚子看,等了一會兒,大肚子都沒有任何動靜。
可是,兩人依舊不敢動彈,安安靜靜地盯著。
又過了一會兒,便看到韓芸汐腹側鼓出了一個小包來,漸漸地越鼓越大。
小家夥頂起來了!
龍非夜實在忍不住,伸手去摸。
無奈,他的手一觸到,那小鼓包就立馬平複而下,消失不見。
這已經是第九次了!
龍非夜一直盼著胎動,可是,他太忙了,錯過了無數次。直到懷孕後期,胎動變得非常明顯,他總算有幸撞見了。
一開始他還是看著,兩三次之後,他就忍不住想摸一摸。
可是,也不知道小家夥是調皮,還是怕他,每次他一摸,小家夥就躲。
“第九次了!哈哈!”
韓芸汐大笑,每次胎動的時候,她一觸碰,小家夥就會鼓得更高,似乎很喜歡她的觸碰。但是,換成龍非夜,小家夥連逗留都不願意,立馬就溜。
“是怕我嗎?”龍非夜一直想弄清楚,但是,他若想弄明白這個問題,估計得等個一兩年吧。
“估計是!”韓芸汐笑著點頭。
“我有什麽好怕的?”龍非夜喃喃自語,他湊近,貼著韓芸汐的大肚子,想聽一聽動靜。
可惜,一點動靜都沒有。
韓芸汐推了推他,“好了,我要睡覺了。你要睡了嗎?”
韓芸汐當然知道龍非夜不會那麽早睡的,她這是趕他走呢。在飯桌上他和顧北月聊得都忘了吃飯,必定有很多事想討論。
她困倦得很,有攙和的心也沒攙和的力氣,也就不多耽擱他的時間了。
“睡吧,我陪你。”龍非夜沒有走的意思。
“顧北月是順道過來的,估計明天就會走了。你不是想設立太醫院,直接管轄醫藥兩城嗎?趁這機會跟他聊聊。他這一走,你們估計得幾個月才能見著了。”韓芸汐認真說。
知夫莫若妻,知妻亦莫若夫。
龍非夜就等著韓芸汐開這個口呢!他知道,韓芸汐說了這樣的話,就會乖乖待在營裏睡覺,不會打擾他。
龍非夜揉了揉韓芸汐的劉海,笑了笑,“那你乖乖睡覺。”
“走吧,我快困死了!”韓芸汐催促起來。
龍非夜還是交待了幾句,才離開。
一出門,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去找顧北月,進門便問,“人呢?”
他問的,自然是顧七少。
顧七少的真實情況,龍非夜非常清楚。但是,他沒想到顧北月會來。顧北月都來了,就顧七少那性子,怎麽可能沒來。
“他不想見你,就是讓我過來給小主子送個紅包的。”顧北月無奈地說。
龍非夜不聽這解釋,再問,“人呢?”
“殿下,你也知道,他不想見你和公主,咱們就找不到他。”顧北月說的是實話,“明日一早我便走,七少說會在兩百裏外驛站等。昨夜起,屬下就不知道他的下落了。”
龍非夜沒再多言,在一旁坐了下來,捏著眉頭。
顧北月亦是沉默,半晌才低聲,“殿下,七少……也就兩個月的命了。”
這句話,顧北月在信中已經說過。
以顧七少身上的藤蔓生長速度,頂多兩個月的時間,藤蔓就會侵蝕掉他的心髒和大腦。
到時候,顧七少將會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留下一堆藤蔓。
“醫學院就養不出那些瘟疫藥毒嗎?”龍非夜忽然大聲質問。
“養不出來。若是別的藥毒,可以拿死囚來養,可是瘟疫……”
顧北月的話還未說完,龍非夜便打斷了,“需要多少人?”
顧北月陡然厲聲,“殿下!”
瘟疫是一種傳染疾病,要養出相對於的藥毒來,需要拿無數人體來栽培。
顧北月這幾個月來,用了十多個即將被執行的死囚來做實驗。雖然是事先和死囚談妥,給了不少好處,讓死囚心甘情願做這件事,但是,顧北月依舊心負愧疚!
這對於醫者來說,是最不人道的事情。
他們要救顧七少,卻要讓其他的人承受顧七少當年承受的苦楚。他不會安心,顧七少更不會安心。
龍非夜低著頭,側臉顯得寒徹冷鷙,他淡淡說,“楚天隱前不久攻陷了西周訣城,那地方有一座死囚牢,關的都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犯,有五十多名。”
“不可以。”顧北月眸光認真,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也不夠。”
顧雲天對顧七少用過的一種藥毒,取自雲空曆史上最有名的一場瘟疫。當年那場瘟疫整個雲空死近萬人。區區五十人,能養出什麽來?
龍非夜無話可說。
他起身來,淡淡問,“顧北月,你放棄了嗎?”
“沒有!”顧北月毫不猶豫地回答,也站了起來。
龍非夜轉身就出門,留下一句話,“馬上回醫城去!”
龍非夜回到韓芸汐帳前,並沒有進去,他站了很久,他至今都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韓芸汐真相。
而如今,他不得不考慮另一個問題。隻有兩個月的時間了,韓芸汐還來得及見顧七少最後一麵嗎?
前方軍營裏的煙花不停地在夜空裏綻放,璀璨而絢爛,隻可惜隻能在夜空中停留片刻,綻放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七少的笑,比煙火還要絢爛。
顧七少還能在這個世界上,絢爛多久?逗留多久?
龍非夜望著煙火,顧北月亦站在營帳門口,望著漫天的花火,他知道,此時此刻,顧七少一定在附近,已經和他們望著同一片花火。
顧七少就在後營後麵的小山丘上,他坐在大石頭上,獨自一人,一邊啃著饅頭,一邊望著遠處的花火。他狹長的雙眸裏,映著火花的絢爛。
饅頭吃完了,煙火也結束了。他喃喃自語,“真美,可惜易逝。”
他仰躺下來,慵懶懶地伸懶腰,大大咧咧地張開了雙腳雙腿,成一個“大”字。寬大的黑袍遮掩了他的身體和四肢,隻能看到他的臉。
這張臉依舊那樣妖冶絕美,傾城傾國,恍若天人。
煙火結束之後,整個世界就沉寂,暗淡了下來,隻剩下呼嘯的北風。漸漸地,北風吹起了他的黑袍,也把他從回憶中吹醒。
他又興起,大聲唱起山歌來。還是那首被韓芸汐他們一路笑話的山歌。
“唱山歌,山歌好比春江水,這邊唱來那邊合……”
可是,唱著唱著,他粗獷的歌聲就變了,詞也變了。
“思美人,日夜思來日夜思;美人如花隔雲端,我夢不回南山南;笑蒼生,蒼生笑我笑蒼生,管他誰為雲空王,我自癡癲狂狂狂……”
這一歌,無人聽,無人笑。
可是,顧七少依舊放聲高唱,豁達自在,他用山歌的曲調,像那山野裏的莽漢,放聲大喊出最真實的情,最真實的意。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最純粹,也是最真實的存在。
最後的兩個月,他哪都不想去了,他就想待在這裏,望著後營每天清晨的嫋嫋炊煙,每天晚上的星星燈火。然後,安安靜靜地紮根成樹,他要盛開出比煙火還絢爛的山花……
翌日清晨。
顧北月在營帳裏坐了一整夜,他做了一個決定,他在離開之前托楚西風給沐靈兒送了一封信,要沐靈兒趕赴醫城協助他。
他隻字不提顧七少的事情,隻說了有一個病人,繼續用藥。
他不告而別,以最快的速度趕赴百裏外的驛站。
龍非夜在韓芸汐身旁守了一夜,待韓芸汐醒來,他還是當什麽都沒有發生,像過去的每一個清晨,在她額頭輕輕落了一吻,問她想吃什麽。
沒一會兒,楚西風便來稟,“殿下,公主,顧大夫收到急件,趕回醫城了。”“什麽急件?”韓芸汐連忙問。
“好像是找到什麽藥。屬下也不清楚。”楚西風答道。
韓芸汐還要追問,影衛去送來一封信函,是寧靜的信!韓芸汐打開一看,大喜不已,“龍非夜,寧靜要過來!她要帶唐離過來。她的牙齒基本沒大礙了!”
“極好。”龍非夜何嚐不想念那個弟弟呀。
當日下午,空中就飄去了雪花,這一場雪越下越大,一直到大年初三才停下。
天,特別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的變化,韓芸汐出現了呼吸困難的情況,任四小姐整日守著,龍非夜更是不離前後。
沒多久,龍非夜就收到顧北月的信函,顧七少並沒有回醫城,而是在後營附近住下來。顧北月在驛站等了一日才知道這件事,他立馬折回來找人。
顧七少不想走,顧北月也沒辦法,隻能一邊陪著,一邊令人將藥城裏那些藥物和小東西一並送過來。
龍非夜倒沒有問他們住在何處,顧北月也沒有說。
明明都開春了,天氣卻越來越冷。
北曆境內出現了倒春寒,沒多久就傳出雪災的消息,尤其是北曆北部,雪災特別嚴重,不少村莊因為道路封閉,物資匱乏,出現了大規模的饑荒。
這個事實,狠狠打了百裏軍係和南方軍係的臉。寧承幸好沒出兵,一旦出兵,損失傷亡將無法估算。
這日,龍非夜收到寧承的信,北曆北部雪災大規模爆發,百姓和牲口都被餓死,北曆皇帝為保證軍隊的糧餉,遲遲不願派糧賑災。寧承竟主動請求軍隊和糧草支援,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兵!
就在龍非夜看完情報之後,楚西風忽然闖了進來,大呼,“殿下,公主要生了!公主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