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枯葉返塵 第二百六十九章 藏玉
以玄冰製赤火,滿天冰藍鋪天蓋地而下,有道文在衍化,九焱冥銅火符甲上的道文被壓製了,光芒流轉間,滯澀如凝弦。
這片冰藍切斷了火符甲與其掌中火爐的聯係,失其神故而失其形,隻見其掌中那三足兩耳小爐神光暗滅,複又是古樸無華的模樣。
那火符甲上終是道文暗滅,不複其全盛之時,又被這漫天冰藍壓製,殘餘道文上也再無半點光華流轉,歸於沉寂。
方才那些修士所料其實不差,這火符甲終究是死物,隨著方才符甲內餘燼飛揚飄散,所殘存靈性半點的靈性也終是隨著那餘燼一道散去,任他如何驅馭手中小爐,卻隻沒有半點回應,這一步不通,它又無心於變化,自然便被這漫天冰藍轟了個結結實實。
整整有一刻鍾的時間,這座孤峰之下的天地被無盡的冰藍淹沒了,那股力量並不狂暴,但卻每一道都能恰到好處的擊到火符甲的要害之處。
古靈這三人似是將這具火符甲上的道文都研究透了,對於每一個起、承、轉、合、抑、揚、頓、挫都諳熟於心,又是提前布下了大陣,那以九焱冥銅鑄造的火符甲竟是半點還手的餘地也無。
當這片冰藍散盡,火符甲兀自巋然,沒有移動一步,周身神芒暗淡,道文中不再有神華流轉,那似混沌而非混沌之物已然是消失不見,能一眼從那缺失的麵甲處望進裏麵,整具符甲徹底沉寂了下來,似真已是死物了。
九焱冥銅無愧是後天火精之一,符甲之道,先道文而自生成甲,唯有這等神物方可與之相融,各自取彼之長補己之短如,如此才鑄成了這符甲粗胚。
火符甲硬抗了三位長老合力一擊,符甲沒有生出一絲一毫的裂痕,完好無損,靜靜地立在原處,掌中拖著那三足兩耳小爐。
“哈哈,這傳得神乎其神的符甲之術,好像也是名不副實啊,不堪一擊。”一位長老大步上前,伸手在這火符甲上敲了幾下,聞其聲,既悶且沉,觸感卻是冷熱參半,熱似灼火,冷若玄冰,正合九焱冥銅之性。
另兩位長老也是鬆了一口氣,方才這火符甲之威他們也都看是看在眼裏的,那三色神火一卷,便是連步羽之人都要被燒成飛灰,他們三人不過隻在化氣、化神二境而已,若真要鬥起來,他們也定是輸的那一方。
如今一擊功成,自身性命便是無憂了,一位長老撫須笑道“此言差矣,這符甲之術確實不凡,九焱冥銅又是難得的寶料,還是多虧了大長老推算天機,料定此局中定有五行之術,尋出了克製之法,又調度得當,讓我等在此提前射下陣法,才能這般輕易便收服了這五行火甲。”
而此時,葉枯、蘇清清和有德道人正藏身於那三足兩耳小爐之中,爐內所藏三色神火在那陣法與冰藍齊現之時便徹底沉寂了下來,不再躍動,各自隻停在原處,安於一隅。
葉枯與有德道人看似是在靜心凝神打坐,可眼下自己身居爐中,不知被帶往何處,生死未卜,實際上卻又有哪一個是真正能靜的下這份心的?
故而都是各自裝模作樣地在各做各的,實則卻都是豎起了耳朵,聽著外麵的一言一語,猜著外麵的一舉一動。
“是啊,這火符甲在五行甲胄中位列第四,仍是有如此凶威,眨眼間便滅了那麽多高手,我要是沒看錯的話,古葉的那幾個老家夥也在其中吧?哈哈,死得好啊。死的真好!”
“這火符甲率先尋回了自己生前所用的法寶,然後大開殺戒,說來也是我們運氣好,所設陣法剛好是在其回來的路上,省去了引甲入陣這一環。現在火甲已被降服,不知其他同門進展如何?”
“多出了這一環,便會多出許多變數,大長老傳下的道文雖可切斷符甲與其各自生前所用法寶間聯係,但這一靜一動,終究是有所差異,我古靈今日式微,分出五位師弟鎮守那五行靈眼後便再難分出人手,這遭若是能將五行符甲一舉擒獲……”
“多想無益,以我古靈現在的實力,能收獲這排行後三位之水、火、土三甲已是不易,若能成功帶回宗門,也定是一番不小的助益。”
“哎,隻是可惜了嶽丘、莊墨這些好苗子,先天便是五行靈體,假以時日……”
“誒,師兄,你都說了多少回了,有些事,還是不提為妙,不提為妙,當下還是各居其位,鎮住這一尊符甲,這個節骨眼上還是莫要有枝節橫生的好。”
“有何不能提?他敢這麽做,還怕人在背後說麽?再說這枝節不早就亂長亂生了麽?待吳師兄破關出來,這些事若是被他知曉,哼。”
“你這麽振振有詞,現在不還是在這裏?你也參與了,休想著要置身事外,在這裏說這麽多,又有什麽用?”
葉枯本就豎起來的耳朵,在聽見“嶽丘”、“莊墨”這兩個熟悉的名字時便更尖了三分,心思如電轉,暗想“五行符甲,五行靈體……是了是了,古靈擒獲嶽丘,是為了得到土靈體,以五行靈體,借五行相生相克之勢鎮五行符甲!”
淩家與古靈間所謂的“勾結”原是為此,就在這無意中,迷霧的一角被揭開了,這五行符甲之事必定是淩峰上古靈時告知於大長老的,這才有了後來大長老秘密派遣嶽丘與荀梅下山之事。
嶽丘聚山為九品天象,便是其先天土靈體神異之一,此前葉枯在與嶽丘接觸時便已是窺見了這其中的端倪,若要強行分之,木宮所傳《蒼霞乙木卷》該屬木行,這土木之間本有相克之理,但嶽丘卻能不拘陳俗,凝山聚木,是由先天相克轉為後天相生,其天資毅力,不可謂是不高,不可謂是不大。
故而對於嶽丘能在宗門大比中蟬聯第一,葉枯並不覺得意外,有如此天資又肯於勤修苦練,焉能有不奪魁之理?
倒是荀梅,不占這等先天靈體之利卻仍是能與嶽丘平分秋色,最後輸也隻是輸了半籌。
以荀梅之天資,又凝風雪為九品天象,雖其本身並非先天水靈體,但若實在尋之不到,也可暫替之一用,隻是對火符甲的遏製便要弱上一籌而已。
五行靈體本就難尋,能得其一已是不易,五行得其二已經是古靈祖師爺墳上冒青煙了,料來那餘下先天水、金、火三靈皆是由淩家補齊,餘下那兩具最最厲害的金、木兩行符甲,也都由淩家出手降服。
古靈此法無異於是殺雞取卵,但世事便是如此,群狼環伺之間,哪裏能容得了你成長起來,所以這麽說來古靈此舉是壯士斷腕也無可無不可。
“這大長老也是個狠人。想來也是,傳授嶽丘玄法,教導其修行的是上一任古靈門主,這大長老與嶽丘之間非親非故,哪裏有什麽情麵可留?”
葉枯心下默然,他隻站在朋友的立場上而已,隻是嶽丘對蘇清清有情,這就讓自己與他之間的關係有些微妙,他不是聖人,所以才會是想救也不想救。
哪怕是叩開了生死玄關之人又何嚐真正就看透了生死?又何嚐能做得到事事為公,不計私情?若他們真是絕情絕性,忘乎於生死之別,超乎於情理之外,那便不會有現在的古世家、修行聖地之說了。
他瞥了蘇清清一眼,這姑娘深情淡漠,手中攥著那一塊玉佩,癡呆呆似的坐在一旁的虛空中,也不知是聽沒聽到方才外麵那些人所說的話。
“這幾人降服了這具符甲,這九焱冥銅並不以沉重聞名,搬運起來也並不麻煩,這幾人卻還是要在這裏枯坐固守……”
葉枯心中暗自計較著,符甲伏首,甲中生靈已滅,道文暗淡,但那一團似混沌而非混沌之物卻並未消亡,而是縮回了這火爐之中,散於這三色神火之中,讓這一簇簇三色火焰也染上了一層迷蒙的光暈。
“想來這符甲樞機所在或許有三處,一是這隻三足兩耳小爐,二來是那潑天黑幕之中,青銅古殿之內,三來便是那采石場的礦坑。”
細想之下,葉枯幾有豁然開朗之感,此前隻說礦坑有五,他隻到過其中一處,看的太少,卻又應了那句“當局者迷”之語。
這五座礦坑並不在一處,而是以這八峰環拱之景為中心,分列五方,那礦坑如蛇行龍走,幾如龍脈一般,劃五方而分五行,連通了這山川地脈之氣運。
所以,在那五行符甲破黑幕而出時,才會分做五道,沒向五方,蓋是因其各自氣運相召,屬性相引,也正是如此,古靈與淩家才會定下這各個擊破的計策,降服這五行符甲。
葉枯想了想,招手引來一簇三色火焰,在那有德道人驚訝的目光中,張口將其吞了下去,勢頭不減,一口氣吞入了三十六朵火焰,方才罷休。
古靈的三位長老以道文與陣勢伏了這火甲,支撐了火符甲的那似混沌非混沌之物退回了爐中,卻給了一直無從下手的葉枯以可乘之機,吞火是表象,吞下那三色神火中的一點迷蒙才是關鍵。
三色神火入腹,一陣燥熱之感自小腹處彌漫開來,內視之下,隻見其入腹之後,那一點迷蒙便與三色火焰分離開來,一者下沉,沉入了陰陽池中,一者四散開去,散入周身竅穴之內。
更是有一縷魂兒似的白煙,升入了魂海之上,繚繞盤旋,似是在孕育著什麽。
霎時間,葉枯周身經脈中有三色光華流轉,七百二十竅穴之中綻出一束束神芒,好似一個多竅石人,石中藏玉,故而才有此光華萬道之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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