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修道修仙
那頭山嶽般的老龜與那盤坐龜背上的道人,在出手破去了這封鎖天地的雲霧之後便都沉寂了下來,伏在一座山峰之側,不再有什麽動作。
這座山頭上,枯發老人拍了拍葉枯的肩頭,將後者從震撼中喚了回來,在艱難地轉過頭,對上老人那深潭般的眼神時,葉枯隻感覺心中一空,似是被看了個通透。
當初在土壩村時,這位老前輩一拂之下便可讓葉枯記憶中的場景現於世間,若是他想,要見到葉枯記憶中的“緣之殿”怕也不是什麽難事。
出乎意料的是,枯發老人卻並沒有多說什麽,真就隻是簡單拍了拍葉枯肩頭,見葉枯回過了神來,便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向山峰下行去。
青銅古殿在前,而這位老人卻往那宮殿所在的方向背道而馳,似是對這座如城池一般的磅礴的古殿並不感興趣。
葉枯心中似有所悟,這是這位老人尊重自己,不願用強,這才沒有出手,老人這遭似是真的要離去了,葉枯急忙趕了上去,他心中還有許多疑問未解,欲想這位不世高人請教。
這位玄宗的太上長老曆經五千載而未死,幾可謂是一部活著的史書,葉枯的心中現在有疑團重重,
這青銅古殿究竟是何來曆?
與玄清一道,透過“緣”之一字所見的“緣之殿”又究竟是何物?
青鱗、江梨江荔這一蛇兩狐莫名進入了一座宮殿而後得道,朱全無意闖入一座山穀同樣是遇見了一座恢宏古殿,從那缺了一角的石門中便飛出了一把能射殺金翅大鵬的蒼羽黑弓被他所得,它們所說的“宮殿”又究竟是哪一座?是緣之殿還是眼前這座青銅大殿?亦或者兩者皆非,另有玄機?
山中妖獸突然之間實力突飛猛進,先後有白靈等五頭妖獸臻至化境,數不清的妖獸開了靈智,踏上修行之路,與這所謂的“古殿”是否有關?
那自稱有德道人的胖道士究竟是何來曆?他曾經說在寧安會有異寶現世,不但贈予了葉枯幾人人手一塊道牌,更是親自到了寧安,實在不像是在說謊,但葉枯輾轉寧安數次,卻沒有聽到過半點風聲。
人榜之爭傳的沸沸揚揚,卻始終隻是捕風捉影,雷聲大而雨點小,域外妖族早不來晚不來,卻偏偏是在這個時候花費大力氣派人潛入古夏,是巧合?是對人榜之爭勢在必得?亦或是說這一座青銅大殿與妖族之間難道有什麽不為人族所知的聯係,所以妖族才會鋌而走險,兵行險招?
古靈山門,木宮祖庭,小拇指峰上,小拇指湖中的界門,那似與域外妖族有染的王家姐妹精心布置,開啟界門,所欲又是為何?她們借界門之力,又去了哪裏?其在江荔身上種下道印,又害蘇清清失了記憶淪落風塵,所欲究竟為何?
從廢石料之上的紋理、廢石料中的骨片,到那些殺陣、那被挖空的地底與那懸空的天河、墜入河中之物河自上遊漂來的無瑕女屍再到眼前這片雄奇壯絕又似曾相識的景象,一切的一切,都堵在葉枯的心中,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親眼見到這身處八峰拱衛之中的青銅大殿後,這些積藏已久的疑惑便一一浮上了葉枯心頭,隱約中,他覺得這裏便是這一係列問題的關鍵。
這些事情看似是雜亂紛繁,但冥冥之中,或許都與此地有著或多或少的聯係。
此番際遇,是好是壞,是福是凶,這位老前輩但若是他肯出言指點一二,甚至更進一步,願意出手相助,以他的見識與實力,那對於葉枯而言定是莫大的助力。
長遠來說,五千年不死,老人一身修為早已不知高到了何等境界,莫說是葉枯,便是閻、淩這等古世家的長老,若是有機會,都會願意常隨其左右,聆聽大道天音,勤修不綴。
至少在如今古世家中,明麵上,無一人在壽元上可與這位枯發老人相提並論。
“前輩!曾經和玄清一起的時候,我們一起見到過相似的景象,隻是我們見到的殿宇與這山中的一座很不一樣。”葉枯快步趕上,又誠懇道:“您慢些,如果可以,我願追隨在您左右,聆聽教誨!”
老人頓住了腳步,緩緩轉過身子,上下好好地打量了葉枯一番,淡淡道:“那座宮殿,你最好不要沾惹,傳說那裏麵葬著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兩千七百年前,也有一座與下麵那銅疙瘩相似的青銅大殿現世,那一回可是死了不少人,就連淩家那一任的家主和東域的一位巫王都折在了裏麵。”
這般奇異之事接二連三的撞入葉枯眼中,撞進葉枯的耳朵裏,直讓他都有些麻木了,不言其他,單是“兩千七百年前有相似銅殿現世”一事,便足以讓葉枯感到震撼了。
難道自己與上官玄清透過那矮樹樁上的一個“緣”字所見到的,就是兩千七百年前的那一座殿宇嗎?這件事本身就不可思議,這遭便更是撲朔迷離,那矮木樁上的“緣”字又怎麽會記載著兩千近三千年前的事物?
上官玄清曾經向葉枯說過,在那座山頭上發生過爭鬥,若是她說的不差,那棵樹該是在這場爭鬥中才折斷了,留下了一片光禿禿的荒蕪與這一截矮木樁。
至於那淩家家主和東域巫王隕落於銅殿之內,相比之下,倒顯得沒有那麽令人吃驚了,所謂祖巫,不過是東域一地自己的叫法。
東域是淩家的祖地,但這片地域除了修真宗門,各大世家之外,更多的是一個個或大或小的部落,這些部落的人稱修士為“巫”,但其本質卻並無多大區。
這裏的生活更近於原始,但這些部落中的人卻絕不是尚未開化的野蠻人,隻不過是因為傳統有別,觀念有差而呈現出與古夏其餘四域之人不同的穿著打扮與生活方式而已。
在東域那片浩瀚的大地上,除了淩家這個異類之外,其餘地修仙宗門、世家皆不得勢,雖名義上歸屬於古夏,但實則是朝廷在這片區域並無多少話語權,大小事項皆有幾個大部落所決定,古夏國甚至都不曾如北域幾座雄城般設下軍隊駐紮,隻從這一點便可略窺一二了。
枯發老人說起這兩千七百年前的事,他那時是清醒的嗎?還是已然墮入了半魔半仙之境,隻是後來才清醒,聽人說起過這件事?
無論如何,這位活了幾千載的老人皆難以常理度之,這或許並不是他唯一的一次清醒的時候,至少在這兩千七百載的歲月中,枯發老人並不隻清醒過這一次,換言之,他的這一份清醒並不能長久,不知何時,不知哪一刻,便又會重新墮入那半瘋半癲的境地之中。
所以,對於上官玄清,枯發老人雖是毫不吝惜讚美之詞,毫不掩飾欣賞之意,但卻不會收她做徒弟,對於葉枯要追隨自己左右的話,他雖是沒有正麵回答,但這般卻是說的很明白了。
葉枯的感覺很對,這枯發老人隻是遊走於五千載歲月邊緣的孤魂野鬼,自然不願,也不會去沾染這五千年後的因果。
想通了這一點,葉枯不禁為之神傷,任憑你一身修為通玄,強大到不可揣度之境,但世間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更有一山高,也逃不過這茫茫天道、冥冥之中的安排。
“前輩……這青銅古殿如此不凡,其中或許便有破局之法呢?前輩為何不願一試?”
所謂“破局”,說的自然是從這般半人半鬼的“局”中解脫出來,兩人中一個是活了幾千年的老烏龜,另一個是神思敏捷的年輕人,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也都能懂各自話中之意。
枯發老人笑了笑,平靜道:“不是不願,是時機未到。塵世中總有太多的牽絆,每次清醒時都會又無端想起幾個,又多出幾個,料來也正是如此,才說修道,而不談修仙。”
葉枯默然,人活一世,所思所想所見所聞所接觸所熟悉……一切的一切互相聯係交織,編起來可不就是一張網,那個人就是這張網的中心,那網絲或是柔韌,或是脆薄,多了不行,少了也不好。
所以,是可謂修道,而不謂修仙。
“既然如此,小子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前輩能否答應?”葉枯呼出胸中一口濁氣,抱拳執禮。
“你這小輩倒是有趣,你所求是為何事?不妨說來聽聽。”老人很有耐心,絲毫不像是一個被瘋魔糾纏而難得清醒的人。
葉枯不假思索地說道:“玄清的臉上不知為何,生了一塊醜疤,若是前輩途徑上虞,或是在某處湊巧遇見了她,還請出手相助,畢竟,這女孩子嘛,誰臉上長一塊疤也不會開心不是?”
枯發老人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葉枯所求,本以為這小子要請教些修煉上的事,卻不想他會為了上官玄清說這一番話,看起來還挺真誠的,不像是違心的模樣。
“倒是難得。”老人瞥了葉枯一眼,也隻淡淡應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數步邁出,便徹底消失在葉枯的眼前。
葉枯心中凜然,這位玄宗的老人太過不凡,絕對是他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強的人物,莫看那頭山嶽般的老鬼如何龐大,那鬼背上的人又如何一招破去了這封鎖天地的雲霧,但那人與這位玄宗的老前輩對上,隻怕也不是其一合之敵。
“按這位前輩的說法,年輕人就該出來紅塵中闖蕩,而不是說什麽跟在他身後聆聽教誨的話。”
這一番交談,雖然並未具體言及什麽與修煉有關的話,但葉枯卻也覺得感觸良多,受益匪淺。
那老人剛走不久,在那八峰環拱之中,古建築廢墟之外忽有一道光柱衝天而起,虛空在湧動,那光柱中的空間似被扭曲了,變換不定。
“是上官家的人,想來也是如方才那破空耳捂的閻家古戰車一般,要請族人來援吧。”
葉枯隻望了一眼,便知道那位上官族人所修的並不是星衍玄觀法,那人隻是上官一族旁係的一位修士,並不時上虞主家的人。
“前輩叮囑我不要摻和進去,我且隻走近些,找個高處,也好看個明白。”
思及此處,葉枯邁開步子,向著那八峰環拱的山坳間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