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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神遊

  “還請前輩為小子解惑。”


  這老人的手段幾可通玄,他定是知道些什麽,現在是清醒的,可保不準什麽時候就又會迷糊,甚或是如在土壩村時那般一步邁出便遁出千裏之遙,此時不問,更待何時?


  那老人一言不發,獨對那漫天飄動的金影,似是在思考著什麽,金曦被卸到一旁,讓他整個人也鍍上了一層金邊,那背影似是嵌在了這幅畫裏。


  湖上的雲霧聚攏了,那座高聳入雲的山峰被這一片交輝的金燦與霧般的白遮了,隱去了蹤跡。


  片刻之後,老人從沉思中回過了神來,他似是站的有些累了,又在大青石上坐了下來,看著葉枯的眼中帶著一絲迷茫,疑惑道:“你是誰?”


  葉枯心中一跳,這老人的狀態好像很是不穩定,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方才他像是一副還記得自己的模樣,現在卻又這般發問,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滿是陌生。


  但這等高人,葉枯也不敢妄加揣度,他不知道方才那句“你也到了這裏”和這一句“你是誰”之間究竟孰真孰假,也不知道這位老人現在究竟是清醒還是渾噩。


  “晚輩葉枯,我們在土壩村,在虯龍山脈那裏見過,我和一個姑娘在虛空風暴中肉身被毀,您還幫助她和我重塑了肉身,您不記得了嗎?”


  葉枯上前一步,斟酌著言詞,倒不是怕得罪了這位老前輩,而是自己擔心說錯了話,刺激到了這個看起來孤苦伶仃的老人,讓他失去了清醒,墮入瘋魔境地。


  老人枯瘦的手撐著額頭,他似是有些痛苦,枯草般的頭發肆意披散而下,他整個人的狀態真的很不好,遊走於人與魔的邊界,想進難進,欲退難退。


  “說來那場虛空風暴還是因為前輩你攝走那地龍殘魂才形成的,你當時也在借勢橫渡,是打算是哪裏?又怎麽會到這裏來呢?”葉枯觀察著這老人的一舉一動,覺得應該說些現在的事情,才能讓他不再沉湎於過去。


  “轟!”


  像是一道天雷炸響,蒼穹在搖動,大地震顫,一股洶湧的能量風暴從山峰之外,雲霧之中洶湧而來,緊接著,便是一陣“劈裏啪啦”亂響,似山崩,如海嘯卷天而上,卷動十方,隱約間,似有金黑兩色,輝耀雲海之中,在那被燒的火紅的雲霧中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隻這諸般異動,無論是那洶湧澎湃的能量浪潮,還是那地動山搖好似天崩一般的震感,在臨近葉枯與枯發老人所在的山峰時,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化了開去,在葉枯周遭,風停草靜樹止,似是獨立於這片天地之外。


  “是修士大打出手!不,這其中一股不是真氣,是妖氣,是我人族修士在與妖族妖獸搏殺!”這真氣與妖氣間其實並沒有什麽差異,尋常人很難分辨清楚。


  雲霧中赫然有兩族生靈在對峙,但任憑那一股能量風暴如何浩蕩,山峰之外的雲霧卻仍是隻懶懶散散的,緩緩飄動,像是並沒有受到任何衝擊,沒有半點要散開的跡象。


  “那下麵到底是什麽地方,從那片雲霧中的時不時露出的幾抹翠綠來看,像是幾座高山圍出的一個山穀。”


  葉枯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這位老前輩,隻覺得其愈發深不可測,隻是無意識之間,化去了卷蕩開來的能量風暴不說,更要緊的是竟是定住了這一方山川,這般手段當真是神鬼辟易,幾近於道了。


  他本還擔心這天搖地晃會刺激到這位老前輩,但現在看來,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便就是在這將瘋魔未瘋魔之間,至少憑那交戰的雙方都還不夠資格打擾到這位老人。


  好在,那雲霧之中的對立兩方似也隻是彼此試探,隻一擊過後便沉寂了下去,不再出手。


  就在這時,在葉枯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那老人的身上忽然生出異象,竟是一縷縷混沌,如絲如霧,或灰或白,下一刻,似是靈魂出竅一般,一個偉岸的身影,從他背後邁步而出!


  那道身影似是一具靈體,衣袍獵獵,背對蒼生,他在虛空中邁步,每一步落下,似都凝聚著道韻,凝聚著天地大勢,每一步落下,都有道文衍生,訴說著無盡的玄奧,他似乎就是“道”之本身,一舉一動,道韻天成。


  葉枯瞪大了眼睛,隻覺得有些難以置信,這老人在白日神遊,看那道靈體的背影,竟是與這位老人有五六分的相似,這位老前輩究竟到了何等境界,幾可謂是天人。


  但饒是如此不世之人,現在卻仍是這副瘋癲的模樣。


  那道靈體該是這位老前輩年輕的時候,他在虛空中邁步,周身有道在流轉,有真氣在奔騰,像是在追尋,或說是追逐著什麽,隻一往無前,登天直上,數步邁出,便已是沒入了那不可見的天際雲層之中。


  “這般對道的體悟,著實令人心驚……”


  那數步下衍生而出的道文在葉枯腦中閃過,若是能從其中有所體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這對於他日後的修行定是大有助益,隻可惜天不遂人願,不似方才,這位老前輩現在並不是在傳法,記憶很快便褪了色,任憑葉枯如何努力的去記,但其卻隻如手中沙一般,流失於指縫之間。


  他卻也並不覺得如何遺憾,所謂博觀而約取,有些東西記住了反倒不如不記住,“道”之一物,更是如此,修士修道,並不是簡簡單單的死記硬背,更多的是要冥冥中的“悟”與“覺”,若隻靠著“背”就能成道,那古夏也不至於這萬年間都無人堪破生死玄關了。


  適時,頭頂是金燦燦的雲,紅日隱沒其間,山峰之下,蒼茫之間,仍是雲遮霧繞,隻此處的雲霞似是被天火點燃了,赤霞陣陣,紅芒點點,葉枯則身處於這片瑰麗奇絕之間,他現在也不知道還該勸些什麽了。


  仰頭望天,那偉岸靈體踏天而行,破入雲中,可無奈葉枯境界有限,修為不夠,看不穿這天上的雲層,自然也看不見那天上發生的事情。


  預想之中的風雲變色、天地換顏並沒有到來,自那靈體登天而上後,這位坐於大青石上的老前輩便少了生氣,周身異象都沉寂了下來,紋絲不動,似是成了一尊化石


  “要是誰趁現在偷襲,豈不是能輕易取了這老人家的性命?”


  這古怪的念頭從葉枯的腦海中蹦了出來,隻稍後他便覺得自己這想法有些好笑,這位老前輩瘋癲走江湖不知多少時日了,現在仍是安然無恙,還有他那破舊道袍上的血跡,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這位老人的不凡。


  隻如此,在那雲霞變換之間,天上那一輪紅日從東邊升起,出於那蒼茫白雲之後,又從西邊落下,欲要沉於那蒼茫白雲之中。


  那老人似一株枯鬆,在這大青石上紮下了根,自日出到黃昏,整個人隻一動不動,巋然而坐,氣息漸沉,似老僧入定一般。


  而葉枯卻極有耐心,如這位枯發老人般的人物舉世難尋,若是能得到這等人物點撥,不需太多,隻消是提綱挈領的寥寥數語,對於他來說也是一樁莫大的機緣。


  在日出時分,在那雲霧之中大打出手的人與妖,以他們那交手間爆發出的、能透過這詭譎雲氣的威勢來看,隻怕其實力至少也是在葵婆婆那等層次,卻連這位渾渾噩噩老人的衣服邊都擦不到,隻這一樣,便可略窺其中一二了。


  所以,莫說是半日,便是一日,兩日,三日,一旬,一月,葉枯都可等得,他隻同那老人一樣在那大青石上坐了,模仿著這位老前輩的姿勢,希望能從其中悟出一些什麽來。


  隻可惜,饒是這位老前輩功參造化,一身修為境界幾可通玄,卻也不是所有的舉動中都暗含著深意,都合乎某種道則,葉枯從日出坐到日落,也沒有覺出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修士所謂的修煉,並不拘泥於一個“五心朝天”的姿勢,隻要是能靜心凝神,不管何種姿勢,都可算在“修煉”的範疇之中,以往葉枯雙手掐訣平放膝上,打坐入定,所為的不過是一種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罷了。


  相傳古之人傑更有非想、非非想這等玄冥莫測之境界,無一處是在修煉,又無一處不是在修煉,隻是前種境界隻所“想”尚淺,隻可練氣,不可入道,後者則無時無刻不在練氣、不在悟道。


  這等境界著實有些玄幻,隻在常理之外,難以揣度,所謂鬧中取靜,大抵如是。


  在葉枯那前世的記憶裏,關於此二種修煉境界的描述並不多,隻因成就這般境界之人與旁人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兩樣,有這等天資與心性之輩自也不會拿這件事當做炫耀的資本到處誇耀,所以其名聲便不甚顯赫。


  雖然關於修成了此兩種境界的人物的傳聞極少,世間修士也對此少有耳聞,但毋庸置疑的是,釋門所謂佛法,道家所謂仙術,二者之中確有對此境界的追求,隻是這種“追求”並未明說,或說是取其意,忘其形。


  一如那佛門修閉口禪,便是以一覺為代價,求那無上佛法真諦,是佛門修士在這紛擾紅塵中,以閉口不言這一“不爭”而“爭”,是鬧中取靜,在這動蕩的繁華中找到一個靜止的“點”,這其中難免便有“非想”、“非非想”之境界的影子。


  卻說這座山峰上,這一老一少,便就這麽在這塊大青石上坐了整整三日有餘。


  期間,那雲海之中曾爆發了數次轟響,交手的雙方明顯不是同一批人,人與妖爭,人與人鬥,隻是葉枯身旁有這位老前輩坐鎮,無論那些人、那些妖怎麽鬥,怎麽爭,都影響不了這塊青石,甚至這座山峰分毫。


  當葉枯睜開眼時,隻見這位枯發老人仍是一動不動的,那皺的不成模樣的道袍上落了些灰。


  “那道靈體到底是什麽?難道真是神魂出竅了?”


  葉枯搖了搖頭,前世記憶找不到任何線索,正準備閉上眼接著修煉時,忽有一道銀芒自天際落下,迅若閃電,沒入了老人那枯瘦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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