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五章 黃紙奴
“你在做什麽?”
葵婆婆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陰沉的可怕,倒鉤似的眼睛緊緊抓著葉枯,似是要在他的身上戳兩個窟窿。
兩人之間隔著葉枯方才挖出的大坑,莫說是對化神境界的高人,便是一個還沒有修出本命真氣的武夫,這一點距離都不算什麽,可這老婆子卻遲遲沒有動手。
葉枯掃了一眼那一塊被他踩過的白骨,隱約間,他覺得著葵老太婆是知道些什麽,隻這樣,才會讓她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
“我怕在下麵,你會嫌我礙手礙腳的,這不就先一步到上麵來了麽。”
葉枯並不打算逃跑,要說憑借這點小伎倆就能從一位化神境界的修士手底下逃脫,那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些,他不會有這樣愚蠢的想法,更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況且這老太婆似是對這地方很是忌憚,既然如此,葉枯就更不會走了。
似是想到了葉枯方才的大膽行為,葵婆婆臉色愈發的沉了,像是要滴出水來,麵目可憎,殺機森然,“誰讓你輕舉妄動了?不知死活!”
葉枯故作驚訝道:“啊?我以為婆婆你要下到下麵去的,原來不是啊,要不,我再下……”
葵婆婆氣惱非常,卻不敢再讓葉枯下去,誰知道他裝瘋賣傻的會在地下再弄出什麽幺蛾子來,死了一個葉枯事小,她卻不願把自己的命也賠了進去。
“噝”
就在這時,一縷烏黑從那白骨周遭溢出,如絲如霧,於這朝陽初升時分,透出一股反常的詭異來。
“這是……”
葉枯見著這一道烏黑,整個人猛然一震,瞳孔微微一縮,記憶力的朦朦朧朧瞬間清晰了起來,心裏頭有了些猜測,喉嚨滾動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看你幹的好事!”
對麵,那老太婆震怒不已,心中對葉枯的殺機從那一雙可怖的老眼中湧了出來,已是毫不掩飾,森然畢露。
足以見得,先前的什麽“琴兒”,什麽托付,什麽有始有終,什麽交代不交代,都是這老太婆的借口罷了!
葉枯自是不會將心中所想告訴這狗眼看人低的老太婆,“不就是一縷黑煙麽,這埋得久了,被人從地底挖了出來,重見天日,冒點煙出來不很正常。”
葵婆婆隻冷笑不語,那張老臉被帶的有些扭曲,卻是已不欲,或是已無心與葉枯這“無知小兒”多廢話了。
那一縷如絲如霧的烏黑本是飄搖而上,卻突然間像是有了重量,猛然往坑底落去,在坑底的土壤岩層上撞了個“四分五裂”,向著周遭彌漫開去,像是一朵水霧噴泉。
烏黑霧氣彌漫開來,看起來很是詭異,讓人心中生出一股不安來。
“現在立馬給我下去,給我把這一塊白骨挖出來。”葵婆婆冷冷地命令著,“年輕人,不要自誤,不要妄想著逃跑。”
此時,這老太婆什麽話也不願意多說了,非常直白,簡明扼要,凶相畢露。
隻是這說話的工夫,那彌漫開來的烏黑霧氣便占據了整個地坑,完全鋪展了開來,隻是好在其並沒有向上蔓延的趨勢,隻積在坑底,緩緩流動。
見那小子呆立不動,葵婆婆心中早已是不耐,卻怕引起什麽莫名存在的注意,不敢直接出手,又想到還有用得到這小子的地方,便暫時壓下了心中殺意,善誘道:“越是詭異之處,便越是有大的造化,老婆子我會在上麵幫你,你不用害怕。”
“婆婆,這事得容我想想。”
葉枯這麽說著著,心中隻一陣冷笑,暗道:“你會幫我?到時候出了什麽事,你不落井下石在上麵按我一掌,我就要燒高香了,這坑是給你挖的墳,又不是給我的!”
“沒什麽好想的,年輕人,怎麽還不動身?你也不必拖延,其實告訴你也無妨,老婆子我是有些顧忌,就算是如此,要殺你,也是易如反掌之事。”葵婆婆見善誘不成,便再加上了威逼,鐵青著一張臉催促道,周身氣勢一沉,給人以極其危險的感覺。
“這死老太婆,問琴啊問琴,你可把我害慘了,可千萬別落到我手上……”
葉枯心中明白,這老太婆並非是在虛張聲勢,而是的的確確有這個能耐和本事。
是麵對一位看得見的化境甚或是通幽境界的修士,還是去麵對這地坑中,讓這葵老太婆都有些忌憚的東西?
正常人隻怕都會選擇前者,可葉枯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是他喜歡找死,而是他已是隱隱猜到了,這坑中的那一塊大骨到底是什麽。
“呲呲!”
就在這時,像是什麽東西被腐蝕了,聽到下方的動靜,葉枯與葵婆婆都各自心中有一番計較,兩人都顧不得彼此的針鋒相對,立刻向下看去。
葉枯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不自覺的退了一步,不為其他,隻因這坑中的景象著實有些駭人。
隻見,坑底的烏黑霧氣散了一些,露出來的,竟是一具具屍體!
他們似是被沉在了湖底,這一具具麵色焦黑,雙目圓睜,身體破碎不全屍體,隨著如絲如霧的烏黑漸漸褪去,便紛紛浮了出來,爭先恐後。
這些人皆是死相淒慘,或是沒了半邊腦袋,橫流的紅白早已凝固,或是斷了胳膊缺了退,甚或是腹部被咬出一個大洞,烏黑褪去,浮出的便是一片鮮紅的土地,似是在泣血。
一具具殘缺的屍首,嵌在土壤岩層之中,像是在為這片染血的大地做點綴,又像是一朵鋪開的被燒焦了的花,而那一塊白骨,便是花蕊!
葉枯暗自心驚,這些屍體已是殘缺不全,大多都是麵目全非,辨不清模樣了,那場莫名而起的獸潮似猶在眼前,他拋下了那群人,獨自逃了出來,這倒是沒什麽,他是自身難保,自然顧不得他人性命。
隻是這些人是喪身於那獸潮之中的嗎?若是如此,那他們又怎麽會被埋在這裏,一個人一個坑,像是紮下了根,那些發了狂的妖獸怎會如此講禮,不吃人不說,難道還會將人精心安葬了麽?
若不是如此,那又是什麽人,或是什麽東西驅散了那些妖獸,把這些死人從獸潮中奪了回來,同這塊骨一道葬在了此地呢?
“如此異象,必是有重寶!”
另一側,那葵婆婆初時也為這一幕所震撼,但很快,她眼中的驚訝便為一絲一縷淺淺的瘋狂所替代,聲音中似是染上了一股魔力,“年輕人,還不快下去,為老婆子我尋寶?”
她那老邁的身子,神光乍現,一股**般的力量洶湧而出,如潮水一般向葉枯席卷而來,瞬間便將其禁錮了起來,葵婆婆吐出一張黃紙,不見她如何動作,眨眼間,便有繁複的紋理在黃紙上生成,符紙化作一道神光,貼在了葉枯的後腦勺上。
“老婆子我本來是不想用這麽極端的手段的,是你太不識抬舉,怪不得我。”葵婆婆臉上浮出詭異的笑容,在她身旁,忽有一隻手掌虛影浮現,五指提、勾、按、挫,變換之間,像是在操控著什麽。
“你這死老太婆,說黃符紙不吉利,自己還天天帶在身上,是為了你入殮的事後……!”
葉枯被那一股神力禁錮,動彈不得,自見到那一張黃紙他心中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黃紙臨身,他的謾罵聲便戛然而止,呆愣不動,雙眸中翻出一股迷離來,似是丟了魂兒。
葵婆婆身旁,那一隻手掌虛影,五指牽動,另一側,葉枯便是一隻提線木偶也似,動作呆板而別扭,動了動身子,似是在適應著什麽。
“敬酒不吃吃罰酒。”葵婆婆向葉枯那邊瞥了一眼,嘴裏嘀咕了一句,便又將目光移到了這處屍骸遍布的,“是時候了,這小子的肉身倒是不弱,該是我一大助力。”
此刻,葉枯魂海之中泛起一陣大霧,遮天蔽日,於這片朦朦朧朧的天光中,劍、木、壺、爐、鼎五器虛影震動,由內而外,將那一道黃符紙上湧出的符籙之力震的粉碎,驅散了霧氣,還葉枯神魂以清明。
葉枯驚出了一身冷汗,這老婆子的手段當真是有些詭異,借符篆之力控人為偶,若不是憑了遠超凡骨境界的神魂造詣,差點便要做了那老妖婆手中的提線木偶。
化神境界之後,修士開始研修神魂,葉枯以五行入神識也難以傷得了這等存在,但一點自衛自保的本事也還是有的,不至於被吹一口氣就取了他性命。
“這老不死的東西,問琴怎麽會有這種長輩,現在看來,蘇清清和江荔江梨兩姐妹的事情多半都和這老太婆脫不了幹係。”
他心中自有一番明悟,現在,葉枯佯裝成被腦後的那一道黃符紙所控製,遵照著葵婆婆的命令,亦步亦趨地,向著坑底行去。
漸漸稀薄的烏黑霧氣似是有生命一般,覺出了葉枯的到來,欲散未散的烏黑竟變得凝實了一些,在那一方大坑中,翻湧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