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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曹琛

  古夏駐紮在寧安的軍隊算不上精銳,與那常年鎮守邊關紫塞的悍勇兵卒相比起來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軍營裏的日子,千杯俱飲皆是男兒事,稍有不合便是約架鬥狠,道理硬還不行,拳頭也得硬才好使,軍中的將領們也並不反對這種約架鬥狠的事,他們都是鈞天府中出身的修士,凡骨七品以下的人,隻要不逾越底線,愛怎麽鬧怎麽鬧就是。


  正是因為這種尚武風氣,雖然都是在軍中服役,拋開真正的軍銜軍階不論,這些當兵的心裏還另有一套標準,出過圍剿任務與修士搏殺過的看不起那些隻與凡人操戈比武的,上過戰場殺過妖族的看不起那些沒見過血的軟腳蝦,在紫塞服過兵役退下來的看不起駐紮寧安這片安逸地方的。


  這些人隻要一看見什麽不如自己的,立馬就有滿腹的怨氣,也不知道是在真抱怨還是在假抱怨。


  曹琛便是這些人中怨氣最大的一個,隻不過他是真有怨氣,這怨氣積得久了甚至是到了怨恨的地步。他腦子笨,又是個死腦筋,小時候的事大概是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的親弟弟曹宇在一年前上戰場時被妖族殺了,他親眼看著,至於具體的場麵,他早就忘了!

  妖族雖是被趕出了古夏,但並不代表那些畜生就這麽安分了下來,邊境紫塞,這“紫”之一字可不是取其尊貴與神秘,而是那潑天的鮮血常年淤積不散,是胭脂凝夜紫的紫,不是紫金貴人的紫。


  他雖然腦子不好,但有些東西可不敢忘,這不,就是這麽一泡尿的工夫,他又想起來一點事情,曹琛那生滿老繭的手拍了拍腦袋,這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就是容易東想西想。


  他兄弟倆的爹娘好像也死的挺早,但他倆是被洪統領從雪地裏撿回來的,這洪統領真是個好人,若不是洪統領恰巧經過,他和曹宇早就凍死在那冰雪天地,哦不,冰天雪地裏了,隻可惜他與弟弟在修煉上都沒什麽天分,別人吃得了的苦他們吃,別人吃不了的苦他們也吃,但這二三十年的工夫下去,離那種下仙根,脫去凡胎的關鍵一步仍是差了十萬八千裏,要不然他早殺的那些妖族屁滾尿流了。


  洪統領禦下極嚴,平常可沒少給他和曹宇“開小灶”,當初整得他們哭爹喊娘的事,現在回過頭來看竟有些恍惚,是他們自己不爭氣,沒那個悟性,就是悟不到那冥冥中的一縷天機。


  聽那些睡在一張鋪子上的兄弟們說,洪統領是什麽化境,比那些自稱“仙人”的厲害了不知多少,好人總是沒個好報,這麽厲害的人,死得竟比曹宇那小子還要早!

  好在這接替洪統領位置的人還像個模樣,姓朱,雖是寧安軍中的土著,但聽說這位朱統領的手上可是染了不少妖族的血,曹琛也遠遠的看見過他,隻能感歎真是英雄出少年,不得不服氣。


  妖族都是一群該死的畜生!曹琛呸了一口,他今年四十出頭,在戰場上瞎了一隻眼睛,斷了三根手指,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更是不計其數,曹宇戰死,軍中憐恤他的功勞苦勞,再加上是洪統領撿回來的孩子,本打算讓他退役還鄉,安享餘生。


  可曹琛是個死腦筋,洪統領死了,親弟弟也死了,他又沒結老婆,這世上還真就隻剩他孤零零一人,他隻一心想著多少幾個妖族的畜生,又哪有什麽餘生可以安享!

  無奈之下,軍中便許他不退,隻是找了個名號,把曹琛掉到寧安掛個閑職,安排他統領調度這軍營向內百裏的偵查事宜。


  這還不算,又給他配了整整五個副尉,要知道往常他這個職位最多也就配上一個副尉,更多的時候都是不設副尉一職,擺明了就是讓曹琛享個清閑。


  曹琛嘴裏哼著些汙言穢語,沙場浴血之輩好的便是這直直白白的露骨東西,除了那句“塞上燕脂凝夜紫”之外,他也背不得那些文縐縐的話,反倒是這幾句不離“姑娘白胸脯屁股蛋”的俗話更對他的口味,他一直就好奇,兄弟們常年駐守紫塞,怎麽就能編出這麽生動的歌詞兒來,隻怕是那每次隻一二十日的省假,有大半日子都是在女人肚皮上滾過的。


  這女人最好別是自家的女人,像他們這樣的人,最好就別成家,一年半載的都回不去一次不說,還保不準哪一天就死了,留個人在後麵要麽是守活寡,要麽是守寡,那可不拖累了別人了?

  曹琛走的還是以前那條山路,自從被調到這邊來後,職務內的事全被手下那五個副尉兢兢業業的打理妥當了,根本就沒他什麽事兒,除了進城裏喝酒,既喝烈酒,也喝花酒,除了喝酒之外還真不知道能幹些什麽。這下他又覺著奇怪了,以前總覺得這喝酒玩女人的日子就是天下極了,千金不換,這下真閑了,卻又覺得不是個滋味。


  “有人?”


  曹琛走在林中,忽然見得前方不遠處伏著一團灰撲撲的東西,他喜歡喝酒,但是從不買醉,是在紫塞那邊養成的習慣,軍中雖然嚴令禁酒,但兄弟們每次省假回來,哪裏有不帶上一口兩口的,但妖族可不會專挑你清醒的時候打過來,所以喝酒可以,但喝醉就萬萬不行。


  陣陣腥臭直往他鼻腔裏鑽,最要緊的,這腥臭之中還夾雜著千絲萬縷的血腥,到底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下來的人,血腥氣,可不就是他最熟悉的一種味道,就算是聞了這麽多年,每每嗅到,都能讓他渾身緊繃。


  曹琛整個人不禁為之一振,多年來曆經大大小小不知多少生死養成的本能一下子全湧了上來,他把手裏的酒葫蘆別在腰上,貓著身子,放輕了腳步,摸了過去。


  臨近了,那股雜著血腥的腥臭又濃了些,腳下的泥土變得有些硬,浮著一層淡淡的病態的幽綠,有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少年仰躺在地上,雙目緊閉,衣服破破爛爛的,胸膛裸露,黑糊糊的,像是被燒焦了一般,地上凝著一攤血跡。


  曹琛蹲下身,探了探他的呼吸,氣息奄奄,但總歸是吊著一口氣沒死,讓他奇怪的是,四下看去卻並沒有什麽激烈打鬥的痕跡。


  “那是……”


  忽然,一抹深沉的顏色撞入曹琛眼中,他心頭一跳,顧不得再察看這少年的情況,趕忙尋了過去。


  綠水混著鮮血,散發出陣陣惡臭,癱軟在這灘惡水中的“東西”早已不成人形,麵目全非,所幸尚有幾片殘甲未消,曹琛才能認出這幾個“人”的身份。


  好歹是上過戰場,見過生死的人,比這更令人作嘔的場麵曹琛也不是沒遇見過。


  妖族雖是可以化成人形,且多以人身示人,尋常時候是看不出什麽不同,但畜牲就是畜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到了兵戈相向的時候,那殘暴的獸性便衝破了人形表皮,暴露無遺。


  看準了位置,曹琛那隻有缺的手上,餘下的兩根手指頓時變了模樣,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銅。就算是在軍中,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修行鈞天府中傳出來的上乘玄法,洪統領私下傳給他兄弟倆的這門功法,雖然也並沒有多少玄妙之處,但相比於其他人而言卻是好了太多,他總覺得有這法子也就夠了,再深奧些的,他和曹宇也練不會。


  這門功法助他殺了不少妖族,也是這門功法,讓他被那些畜生斷了三指。


  兩指探入那一攤幽綠的惡水中,攪動了一陣,微微用力,夾出了一塊手掌大小的衣甲殘片,惡水帶毒,殘片上大部分地方都被蝕得模糊了,多虧了曹琛眼尖,又對這手中的事物熟悉非常,依稀還能辨認出一道軍中特有的刻印。


  每個入了軍伍的人都會帶上一枚刻印,以證身份,這刻印刻在腰間的一片薄甲上,是獨立的一部分,並不與衣甲相連。


  “真是軍中的人!”


  曹琛的眼神暗了暗,他見慣了生死,倒也不會因為見了幾具不成人樣的屍體就心中戚戚,隻是最近妖族潛入國境的消息在軍中傳的沸沸揚揚,曹琛本來不怎麽信,但先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朱統領從紫塞來到寧安,再是這幾具扭曲的屍首,他的心像是蒙了一層陰影。


  “這條路連通了營地與寧安,除了我軍中的人外,旁人根本就不知道,眼下這幾個兄弟卻在這條路上遇害……這件事非同尋常,現在又是非常時期,還是盡快報上去的好。”


  他又想:“不對,不對!這凶手怎麽會知道這條路?要麽是我軍駐地的位置對他而言早已不再是秘密,要麽就是軍中出了內鬼!”


  在寧安軍隊中,這條路人人都知道,上上下下的查起來,難度可是不小,是底下的兵還好,可要不是……


  倒不是曹琛怕死,隻是想到那嚴重的後果,饒是以他經曆了不知多少次生死練出來的大心髒,後背仍是有些發涼。


  沉吟片刻,曹琛摘下幾片樹葉,以指力貼放在這幾具同袍的屍首與那少年的懷中,做完這件事後,才迅速向寧安駐軍營地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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