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丹青墨客
“荀師姐他們呢?”
“在那邊,師姐說你一定能找到這裏,所以讓我在這湖邊等你。”
兩人一起向著蘇清清幾人藏身的地方行去,葉枯將那卷麻布從劍上剝下,道:“這是剛才你扔過來的?”
徐客看了一眼,搖搖頭,疑惑道:“什麽扔過去?這不是我的東西,我也不會把自己的東西扔來扔去。這布有什麽不對嗎?”
葉枯“哦”了一聲,不欲在這件事上多講,把冰藍色的劍遞給了徐客,道:“給你,你荀師姐的劍,等會兒你拿去還她。”
“啊……”徐客怔了怔,冰藍的劍已是遞被葉枯遞到了身前,他這才伸手接了過來,像是摟著個寶貝似的抱在懷裏,“謝謝師兄。”
“謝我幹什麽,我還要謝你幫我拿呢。”葉枯笑著擺了擺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道:“對了,你家中可有族譜?你祖上是誰?你那傳家寶真是神奇,依我看,隻怕比許多宗門的鎮派之寶都要厲害許多倍。”
徐客想了想,沉吟片刻,道:“我家境貧寒,家中兩代長輩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拜入古靈是我三生有幸,這族譜想必是沒有的,我也從來沒有聽他們說起過,至於這祖上是誰,就更是沒有聽爹和爺爺他們提起過了。”
葉枯對徐客的家境有所耳聞,正是因為這樣心中的疑惑就更多了,道:“不會吧,這羊皮卷的神異我也見識過了,這東西定是出自修士之手,還有那支筆,既然與那張羊皮卷是一套,那又怎麽會流落在外呢?”
“這……我也不太清楚,拜入古靈後我也回家看過,我爹娘他們好像,好像真是不懂修道的。”這本是私事,隻是問的人是葉枯,徐客也不覺得反感,他下意識的想拿撓撓頭,卻驚覺荀梅的劍還在懷中,趕忙又把手放回了原處。
葉枯突然停下了腳步,撿起一截樹枝,有一點白芒凝在樹枝尖兒上,他以樹枝代筆,筆走龍蛇,在樹幹上寫著什麽。
似是感覺的到了身後的異樣,徐客也停住了身形,“怎麽停下了?咦,師兄,你在幹什麽?”
很快,葉枯就停下動作了,招了招手,拿樹枝指著那棵被劃出一道道痕跡的大樹,道:“你聽說過這個名字麽?”
徐客不疑有他,定睛向著葉枯所指地地方看去,棕褐色的樹幹上刻著三個字,一筆一劃用的極頓,似是刀錯出來的,頗有一些金石趣味。
“徐丹青。”
徐客凝視著那截樹幹,低聲讀出了那三個字,言語中有些猶豫,像是在咀嚼著什麽,眼中有些不解,又有些疑惑。
“或者是這個名字。”葉枯的聲音像是有一種魔力,徐客情不自禁的轉頭看去,隻見正對著“徐丹青”三字的地方,也是在樹幹上,不知何時也被刻上了文字,落筆如刀,字字鏗鏘。
“墨客”
徐客眼中疑惑更甚,一字一頓,讀出這兩字後,他微微偏了偏頭,嘴巴動了動,像是在細嚼慢咽,要把這“墨客”二字同“徐丹青”一道吞入腹中。
葉枯看的分明,徐客眼中臉上滿是迷茫,似是一個有未解的遠古謎團縈繞在他身上,似是沉入了一種莫名的境界裏,他抱劍的雙手鬆了鬆,冰藍劍鋒搖搖頓時欲墜。
葉枯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放棄了以金行入主神識刺徐客一劍的想法。
“這幾個字是什麽意思,好像是兩個人名?”
似是有刹那的恍惚,徐客聲音清澈,又是重新摟緊了懷中冰劍,臉上那一陣迷惘也不見了蹤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葉枯將徐客這片刻工夫間的變化看在眼裏,“沒什麽,看到你就想起兩個朋友,感覺你們挺像的。”他抬手正準備把兩棵樹上的刻痕都給抹去,卻隻見那原先刻著名字的地方竟已是完好如初,樹皮斑駁成一塊塊的,卻哪裏有半點字跡?!
“見了鬼了?”葉枯背後一涼,心中猛跳,差點就要喊出聲來,這大白天的,他與徐客又都有玄法真氣在身,哪裏來的什麽靜魅鬼怪?
“師兄?葉師兄?”徐客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抓住葉枯的手臂一陣搖晃,這才把葉枯喚回了神,“你怎麽了,可是剛才傷到了哪裏?”
葉枯不著痕跡地撥開了徐客的手,順勢彎腰把剛才落在地上的那卷麻布撿了起來,心想:“都是我自討苦吃,葉枯啊葉枯,你把好奇藏在心裏藏好不就行了,非要多事試探一番,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知是不是錯覺,方才從地上撿起這卷麻布,入手間竟有一些暖意。兩人又走了十幾裏,一片稍平坦了些地上正有火焰劈啪作響,熊熊燃燒,隻是不見了荀梅幾人的蹤影。
“師姐!師姐!璃姑娘!”
徐客大驚,快步上前,不知是和何玄法,身形似一陣墨煙,眨眼間便到了那團火焰旁邊,四處張望,他焦急地大喊著,隻是這喊聲在空寂的林間回蕩,無人回應。
徐客心急間展露出的身法讓葉枯有些意外,這與他那日在小鎮中追胖道士的時候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這麽短的時間裏,很難想象徐客會有如此大的精進,要麽是徐客那時隱藏的實力,隻是他若真當葉枯幾人是同門師兄師姐,又何必在這種事上有所隱瞞。
要麽就是剛才他刻下的字跡,葉枯雖然不知道在徐客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無疑是有了一場類似頓悟的奇遇。
“不要著急,這裏沒有打鬥的痕跡,荀梅她們應該沒有遇到什麽危險。”葉枯按住了徐客肩頭,讓他不要驚慌,“說不定她們隻是暫時離開,一會兒就回來了。”
話音未落,不遠處便傳來一陣窸窣聲響,葉枯揚了揚下巴,兩人一道看去,果然就是荀梅四人,璃渃懷中抱著蘇清清,而額頭隻到了荀梅腰間的小楠懷裏抱著一大堆柴火,烏黑烏黑的,差點就要把那張小臉擋完了。
適時正值白日,林中到處都是明晃晃的,薄露沾衣未濕衫,混雜著一種將腐未腐,似枯未枯的氣味。
徐客心下大定,霎時由陰轉晴,喜上眉梢,正要上前,荀梅背後突然有一陣黑霧湧起,一隻白皙手臂從黑霧中探出,迅若風雷卻又偏偏寂靜無聲,刺向荀梅後心,欲要剜出她的心髒!
殺機臨身,荀梅猶自不覺,正與璃渃說這些什麽,似是見到葉枯與徐客在等候,腳下步伐不禁就輕快了許多。
黑白乍現,那從黑霧中探出的手,葉枯比徐客更早察覺,陰陽無形,隻是卻也來不及完全阻止。
“哧!”
“噗!”
幾乎是不分先後,陰陽玄氣上的衝力將那白皙手臂打地一偏,手掌卻已似一柄尖刀般刺入了荀梅的後背,拋出大片鮮血,濺到一旁,染的通紅。
這時,葉枯也到荀梅身旁,黑白玄氣繚繞,似一道枷鎖般鎖住了那白皙的手臂,有陰氣覆手,豎掌如刀,一掌劈落。
黑霧彼端似是能對這裏發生的一切了然於心,隱約間,黑霧之內似有一聲驚呼傳出,從其中探出的手臂被陰陽禁錮,進不了分寸退不了分毫,動彈不得,陰氣斬落,“哧”地一聲,手臂被斬斷,變做真氣散去。
原來這一條手臂並非實物,竟是借由玄法所化,黑霧彼端傳出一聲悶哼,似是也吃痛受傷,霧氣倒卷,竟是纏上了葉枯的身子,猛然間,一股絕大的力道向他撕扯而來,似是在報複他壞了好事,要裹著他葉枯一並離開。
肌體生輝,在葉枯的小腹處浮出一副陰陽太極圖,黑白二氣遊走周聲,像是一件戰衣,流轉出神秘的光華,黑霧彼端又是一聲驚呼,這一次卻是為這護身陰陽所驚,許是心知事難成,黑霧也不再糾纏,急掠而回,鑽入了虛空之中。
葉枯臉上的黑白散去,黑白之下,現出幾道淺淺的指印,那黑霧退去時用盡殘餘的力氣給了他一巴掌,他摸著那半邊臉,隻感覺有些發懵。
那一巴掌不像是要傷他,更不想是要取他性命,更像是撒氣似的,非要找個什麽東西來泄憤不可。
徐客早衝到了荀梅身前,滿臉痛心,以玄法掃出一塊平地,攙著荀梅緩緩坐下,璃渃抱著蘇清清,像是被嚇傻了,一動也不敢動。
小楠手上一鬆,懷中抱著的柴火劈裏啪啦的掉在地上,她小跑過去,見荀梅嘴唇烏青,背後傷口黑糊糊的一片,像是被邪火燒焦了,焦痕間滲出一道道暗紅的血跡,張牙舞爪,猙獰可怖。
“大姐姐,你……”
“劍……”
荀梅雙眼迷離,呢喃出聲,徐客現在哪有心思去理會小楠,在四周胡亂抓了幾下,瞥見了一抹冰藍,他一招手,那抹冰藍便飛到了他手中,趕緊把它遞給了荀梅,“師姐,你別怕,我,我……”
他一連“我”了幾聲,卻想不到什麽好方法,荀梅的傷口頗為詭異,他不明就裏,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幫了倒忙,加重了傷勢。
冰藍入手,綻出道道神華,如薄霧般纏繞而上,冰氣襲人,覆在了荀梅的傷口上,焦敗之勢本有擴散之象,這一下卻稍稍有所好轉,可冰藍劍鋒雖是神異,但到底也隻是無意識下的護主之為,那遊絲般的藍芒隻是杯水車薪。
荀梅悶哼出聲,已是渾渾噩噩,神誌不清,握劍的手也不禁鬆了些許,全憑了一股堅韌撐著才沒有暈過去。
徐客見機,一卷一筆現於身前,他一手擁著荀梅,一手執筆於羊皮古卷上作畫,須臾間,與荀梅手中冰藍一模一樣的劍便被他勾勒而出,徐客執筆,在劍上一點,似是畫龍點睛,整個墨線勾出的劍從古卷上飛出,懸於空中。
這墨劍與荀梅手中冰藍之間似有一種莫名的聯係,冰藍脫手而出,漸漸與墨劍合二為一,比之前濃鬱數倍不止的湛藍從其中湧出,終是遏製了荀梅背上焦敗的擴散。
葉枯壓下心中驚訝,道:“你倆在這幫著徐客,別亂走,我回去寧安買些丹藥。荀梅的傷沒那麽簡單,這劍能壓製她的傷勢,但未必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