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上樓
待兩人吃完了飯,虹仙樓門前的那場鬧劇也早早收了官。
葉枯方才拿出銀兩,差那小廝去打聽了一下,原來那被轟出去的人不是沒帶銀子,而是沒帶夠銀子,或者說沒帶夠跟別人搶女人的銀子,否則可不會是被簡簡單單揍一頓這麽簡單,非得被要剝下一層皮來不可。
這也怪不得古虹仙樓既狠又毒,這等營生本就不光彩,自然更是需要拿人立威,這樣才能立足,要不然開了這白嫖的先例,這下賤營生可不就要更賤一籌了麽。
“走吧,進去瞧瞧。”葉枯招呼璃渃,他忙活了小半天“借”來這好幾萬兩銀票,可不就是為了去虹仙樓裏看個究竟麽。
“我……我……”臨到關鍵時候,璃渃反而躊躇難前,一連“我”了數聲都沒個下文,人卻仍是坐在椅子上,像是生了根。
葉枯看著她的眼睛,輕聲道:“怎麽了?有我在,你怕什麽?”
璃渃一下子拉住了葉枯的手,道:“我之前會到,到這裏,其實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她另一隻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個字。
覆手冰涼,璃渃掌心裏全是細密的冷汗,葉枯看了一眼倒放桌上的字跡,一個蓋子兩張嘴巴,可不就是一個“官”字麽,這才知道璃渃家道中落的背後藏了這麽一層利益關係,她的父母早給人害死,男的發配流放,女眷則充入賤籍。
所以這事便是有錢也難以擺平,虹仙樓這等青樓,暗裏與官府中的人物定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要想把璃渃贖出來,要的不是錢,而是命!
葉枯把手從璃渃漸漸攥緊的小手裏抽出,又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讓她安心,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若真如你所說,這事隻會更好辦,你且大著膽子跟我來就是。”
璃渃心中隻半信半疑,可到都到這個地方來了,若是現在退了,那方才一下午的掙紮又算個什麽?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兩人到了虹仙樓下,樓中之音便顯得更加嫵媚入骨,聲聲入耳,暈開一場旖旎風光。
葉枯抬頭一望,隻見樓上有衣著暴露的女子背對著外麵,衣衫半卸,香肩如削,裸出大半如雪玉背,一手拿著絲巾綢緞抵在身前,欲拒還迎般賣弄著風情,那間屋子再深處有人影隱現,這人影稍有上前,略一欺身,便惹得那束風情千搖百曳,嬌笑不斷。
再高處,便懸掛著一塊匾額,寫著三個大字“虹仙樓”。
這也隻算得上是尋常景致,葉枯這隨便一望,便見到了好幾處類似的香豔春景,不禁嘖嘖稱奇,在北城中便聽聞有人專好此癖,不但不以為恥,反倒覺得是尋刺激找樂子。
璃渃隻眼觀鼻鼻觀心,是不忍去看,也不願去看,既怕髒了眼睛也怕寒了心肝,葉枯見她如此,打趣道:“男女情事,天經地義,你這麽不看不聽不想,卻是違背天理倫常了啊。”
“呸,你才違背天理,違背倫常。”
“你這般模樣,也太怪異了些,放輕鬆點,幾萬兩銀子都撐不住你的腰,托不起你的臉麽?”葉枯說著,大喇喇地長臂一展,摟住了璃渃的肩膀,大步邁了進去。
葉枯一副書生模樣,眉清目秀,俊朗神豐,璃渃則顯得有些嬌小,脖子間也少了那一點凸起,莫說給這些識人無數的姑娘老鴇瞧見,便是隨便一個人也知道是女扮了男裝。
兩人剛一進門,還沒來得及撥開身前忽如其來的紅綃錦緞,沒來得及分辨錦緞中是花香果香還是人香,也還沒來得及聽清那團團喧鬧到底在說什麽,托葉枯這賣相的福,立時就有幾個姑娘飛奔出來,一個兩個的都要往葉枯懷裏鑽,一時間是花蝶翩飛,香氣撲鼻。
璃渃欲要抬手,卻不料被一股大力往下一壓,是無論如何都抬不起來,葉枯嗬嗬一笑,身入遊物,一下子就越過那片錦簇花叢,摟著璃渃站在了樓梯上,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銀票,嘩啦啦地脫手灑了下去,惹得那些姑娘尖叫連連,紛紛躬身彎腰,也不知道是在搶錢還是在拜人行禮。
葉枯見此,不免哈哈大笑,帶著璃渃轉身便上了樓去。
“你倒是享受!”璃渃被葉枯摟在手臂裏,低聲道。
葉枯一隻手將她圈在懷裏,另一隻手攀著欄杆,腳下虛浮,“你不撒點銀子出去,哪裏能見到正主,你要說到享受,到這裏來不就是為了享受麽,難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說話間,兩人就到了樓上,立時便有老鴇子舞著團扇,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畫的是濃妝豔抹,扭的是蛇舞腰肢,隻可惜年紀老了,一盈一虧,一轉一放間怎麽也沒有豆蔻少女般的動人韻味,她瞥了樓下那群正彎腰撿拾銀票的人一眼,臉上笑容便又盛了幾分。
葉枯的手臂稍稍用力,在璃渃肩頭壓了壓,另一隻手撤下欄杆,撫摸著璃渃那白皙細膩的臉頰,笑道:“安排個好地方,上你這最好的酒,挑來你這兒最好的姑娘,銀子有的是。”說著指了指璃渃的胸口,“你可懂?”
璃渃當即隻覺得渾身僵硬,動彈不得,被如此輕薄,偏偏又反抗不能,本驚於方才葉枯如鬼魅般的身法,又見到了那讓她心中懼怕萬分的老鴇,她雖然沒受過這老女人折磨,可虹仙樓裏閑暇時候不知從哪裏傳出哀嚎的始作俑者總是這個臭女人,她一張小臉隻脹得通紅,說不出一個字來。
老鴇子連連看了璃渃幾眼,有客人就喜歡帶著新收的妙物來這裏尋樂子,魚燕雙飛,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她見璃渃雖然做了少年打扮,卻仍是掩不住那雪白肌膚,欺霜勝雪,略略嬌羞,便是比她樓裏的幾個招牌都不逞多讓,雖然覺得有些眼熟,卻也不及細想,隻當葉枯身世更加富貴不可言,霎時便是連連稱好,時時堆笑,說著笑著直把葉枯兩人往雅間裏引。
“貴客您就放一百個心吧,咱們這虹仙樓在這寧安裏可是當之無愧的這個,”說著這老鴇子就比了一個“第一”的手勢,“要說哪裏的酒比這裏的好喝,哪裏的姑娘比這裏的好看,那是決計尋不出的!”她樂嗬嗬地說著,團扇亂搖,好幾次都差點撲在了葉枯臉上。
說著便到了雅間之中,屋裏的擺設倒是頗為講究,絕不同於下乘的糜爛豔俗之處,錦緞幔遮,牆上掛著幾副看起來做得頗為灑脫的書畫,靠牆案幾上置著一隻香爐,煙雲嫋嫋,青煙縷縷,彌漫出一股惑人的幽香來。
葉枯擁著璃渃在黃梨矮桌旁的躺椅上臥了,那老鴇子便趕緊湊上前來。
哪有老鴇龜奴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自家姑娘醜的,葉枯也全然懶得去聽這花枝招展的婦人在說些什麽,隻隨手拿了張一百兩的銀票塞了過去,笑道:“虹仙樓的名頭我是知道的,但聽你吹的這麽厲害,到時候來的姑娘要是次了,可別怪我拆了你這小樓。”
這老鴇聽葉枯口氣這麽大,看他麵生,料不準這是哪家的公子,但說什麽也是貴客,隻要能賺銀子又有什麽好顧慮的,趕忙是點頭哈腰,大打包票。
葉枯一把拽過那老鴇的領口,側過頭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那老鴇子先是一驚,瞥了璃渃一眼後又是滿臉堆笑,絲毫不介意葉枯那囂張跋扈的一拽,趕緊是領了命,搖著團扇去了。
這老鴇走後,不多時便有一個俏生生地小丫頭端著酒水點心進來,這虹仙樓裏的姑娘不管背地裏如何,可明麵上可都是漂漂亮亮,明豔動人,便是這麽一個負責端茶送水幹些雜活的小丫頭也不例外,她向著葉枯笑了笑,這一下可就看見了被擁在懷中的璃渃,璃渃一頭長發這的時早已披散,怎麽也能看出這是一個紅粉佳人。
小丫頭不由得一征,她從來都是做些“事前”端果盤送茶水的活,從來沒有在“事中“摻和進來過,那樣壞了客人興致,定是要被那老媽媽責罰痛批一頓,當即囁嚅著道了句“公子慢用”,放下手中事物,趕忙退了出去。
“啊喲!”
“啊喲!”
這兩聲幾乎是不分先後,一者是葉枯放開了璃渃,她竟一下跌在了地上,痛呼出聲,二者竟是那低眉頷首的小丫頭退地太急,一下子絆在了門檻上,跌坐在地
原來璃渃方才是被葉枯製住,不然以她的性子絕不會任由這他如此輕薄,這下身上封禁被解,葉枯手一鬆,一時間她渾身都著不上半點力道,這才立刻就從躺椅上滾了下去。
葉枯看的好笑,正要撈她起來,就聽見那因為小丫頭跌坐在地還沒有關上的門外傳來一陣喝罵之聲,“你這小賤蹄子,這麽點事都辦不好,真是白吃了這幾年的飯,罰你的事待會兒再說,去去去,現在趕緊滾到一邊去,可別擾了貴人的興兒。”
他這時本已伸出了手,璃渃卻根本理也不理她,不肯攀住葉枯的手。葉枯見她不領情,難免悻悻,心中暗道你不要我牽,我不牽就是,反正這鋪了錦綢毛裘的地上趴著也舒坦。
這麽想著,葉枯便轉頭向著門口望去,隻見那地上滿是茶水,花花綠綠的瓜果浮在水上滾來滾去,那方才進來過的小丫頭跪在水中,竟也顧不上屁股上的疼痛隻抓著那老鴇子的裙角,仰頭說著什麽,說著說著便有幾滴淚珠從臉頰滾了下來。
那老鴇子似是氣極,抓著小丫頭的耳朵狠狠提了幾下,那小丫頭吃痛,臉頰邊的淚珠霎時就連成了串卻仍是跪著不動,那老鴇子見她還不肯鬆手抄起手中團扇就呼呼地扇了下去。
這時,外麵又有腳步款款,像是來了許多人,那老鴇子臉上浮出一抹喜意,可那拽住她裙角的小丫頭卻仍是不肯鬆手,老鴇子便一蹬腿,那小丫頭人小體弱,哪裏抵得住這股大力,嬌小的身子當時就拋了出去。
那小丫頭眼看著就要一頭撞上牆去,這老鴇雖是沒什麽修為也沒練過什麽武,但比那端茶送水的小丫頭仍是厲害許多,老鴇這一蹬隻想把小丫頭甩開,哪裏會在乎她是死是活,傷重傷輕。
這一下要是壯實了,非是個頭破血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