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仙道書> 第一百四十九章 轉孽

第一百四十九章 轉孽

  僧人微微一笑,問道:“那依施主所言,佛法是怎樣才可堪入耳,經文又是怎樣才可堪入耳呢?”


  葉枯邁步上前,眨眼間便來到了那僧人身前,任憑那簌簌而下的落葉打在肩頭,張開五指,笑道:“這樣才入耳。”


  “啪!”


  在荀梅與徐客驚訝地目光中,葉枯的手狠狠落在了那僧人白皙的麵皮上,給了僧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葉枯!”


  徐客頓時喊出聲來,他在凡塵中生活時也曾燒過香拜過佛,對佛門僧侶多有敬畏之心,當下便覺得這樣直接扇耳光不好,但也僅僅是不好而已,卻也不覺得葉枯做錯了什麽。


  這僧人看似是在講授佛法,實則卻是在以靡靡之音蠱惑人心,這一巴掌當然扇得,隻是最好是問清了個中究竟才動手最好。


  葉枯笑著收回手掌,說道:“徐客,遇到有些事你得先打了再說,這樣才比較有用,這位師傅,你說我這話講的對不對?”


  那僧人臉上紅印未褪,挨了葉枯一耳光,竟也絲毫不見惱怒,聽了這一番話反倒是微微低下了頭,雙手在胸前合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不動,那些聽他講經的人與妖族便也不動,像是一尊尊上了彩的泥塑,飄飄落下的樹葉也靜止在了半空中,光天化日之下,場中的景物與人物一時竟像是突然間被定住了,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葉枯身材並不算高大,與那僧人隻在伯仲之間,黑發如瀑,不知何時已打散了開來,肆意披落,整個人有一種古樸大氣之感,似是一尊古物,介乎於陰陽兩儀正中。


  那僧人一身素色僧袍,低眉頷首,雙手合十,背後是千百片靜靜鑲嵌在半空中的落葉與一顆蒼勁挺拔的大樹,枝繁葉茂,綠意逼人。


  片刻後,僧人微微搖了搖頭,頌了一聲佛號,出乎意料的,竟是向葉枯行了一禮,說道:“施主是得道之人,所言有理,甚是有理。”


  他這一開口,一動作,整副畫麵立時便全都活了過來,落葉隨風擺落,那一個個鮮活的人與妖族俱都靈動了起來,似是點睛之筆,神來之作。


  葉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方才那片刻之間天地間似是生出一種玄妙的變化。羽境尊者舉手投足間可改令天改象,命地換顏,但要想這和尚一般讓天地氣機皆隨己身而轉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眼前這眉清目秀的禿頭不知使了什麽玄法,竟有這等神鬼莫測之能!

  方才那片刻的聞法聽經已是讓葉枯心中有了個大概,這和尚的修為還不成,多半比他高不了多少,定也是凡骨中人,所以這玄言之法雖然妙不可言但卻也還影響不到自己。


  葉枯自覺也沒什麽好怕的,說道:“你這和尚也知道有理沒理一說,這大白天的你在路中央講經,聚了這麽大一堆人在周圍,把路都堵住了,讓馬過不了,人走不通,你說這是有理還是沒理?”


  僧人又是搖了搖頭,道:“小僧隻是在說佛說法,本也不是要誰來聽。這些人皆是自願圍座在此,舍了車馬貂裘不要,轉而取這風塵疾苦,這又與小僧我何幹呢?”


  四周,盤坐聽佛的人與妖族已是轉回了身去,目中凶光盡皆斂去,隻餘下一片寧靜祥和,或在靜心回味,或在低頭沉思,參悟佛法。


  葉枯心中一震,沉吟片刻後,歎道:“你雖是妖僧,但這話講的卻是有理,實在有理,講經是你的事,聽不聽是我的事。”


  僧人又宣了一聲佛號,道:“還沒請教姓名。”


  出家人取了法號,本意就在拋卻紅塵身後事,現在這和尚卻主動問人姓名,實在是有些奇怪。葉枯曾聽說佛門中有人可借名諱做讖語,轉命改運,變其六道輪回,他雖從來都沒有真正見過有如此神通的釋門中人,但一想到那些禿頭口中念念有詞的模樣,心中難免就有幾分忌憚。


  還當真以為所有僧人都在虔心吃齋念經不成?連佛祖都要剝去自身的惡,更何況尋常僧人,念經為咒,凡事但凡與命格這等玄之又玄的事物有半點沾染,都由不得葉枯不謹慎對待。


  那僧人見葉枯不語,微微一笑,“施主如此吝嗇,不肯告知姓名,小僧我卻是慷慨大度之人,不但不計較,還要贈你們一件禮物。”


  他抬手輕撫,在頭頂劃出一道圓弧,那白皙細嫩的手掌上似有一股黏滯之力,接引下漫天落葉。葉止風靜,僧人單手束在胸前,另一隻手垂於腰間,葉片頓時如流沙般從他掌指間淌下,堆在他腳邊。


  片刻間,樹葉在地上堆成一個綠色的小小山包,遠遠看去隻與墳頭一般模樣。


  無紛亂落葉擾人,場中頓時就生出幾分清淨來,那些席地而坐似在體悟佛法的人與妖族,臉上忽而都轉出一絲笑意,猶如得了佛法真諦,見到了極樂往生。


  “刷”


  冰藍劍鋒劃過,出鞘的利劍斬斷了無形虛妄,化成一道流光,出現在葉枯身前,劍凝冰,水氣彌漫,白霜漸起,風雪將至。


  荀梅緊緊盯著那素衣僧人,眸光冷冽,眼睫覆白。


  葉枯回頭看了她一眼,隻見她腳下方圓之處已是凝了一層玄冰,笑道:“師姐莫要著急,這和尚還傷不了我。”轉而又向那素衣僧人問道:“對了,說了這麽久,還不知道師傅法號做何?”


  “小僧法號諦愚,禮已畢,你我有緣,總有再見之日。”僧人彎腰行了一禮,飄身而退,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隻餘下那一棵蔥蔥大樹,方才落葉落了不知幾何,此刻卻依然是一副茂密繁盛的模樣。


  那僧人一走,這棵本是生機勃勃的大樹自頂冠處而起,有上而下寸寸化作灰燼,灰色煙燼裹著刺人火紅如飛絮般飄起,不多時就全做了飛灰,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會在這裏?”


  “你是誰?擠我幹嘛,活的不耐煩了?”


  “趙三哥!老爺!你們在哪裏?”


  四周忽有喧鬧入耳,周圍那些原本不夠資格坐下聆聽佛法的人們頓時炸開了鍋,皆似如夢初醒一般,驚疑未定,忽又有人一聲驚呼,

  “啊!!死,死,死人了!”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那人手指著前方,不住地顫抖,跌坐在地,兩股戰戰,麵色慘白,像是受了莫大驚嚇,肝膽俱碎,丟了三魂七魄

  葉枯早已回到了人群中,與荀梅和徐客聚在一處。那自號諦愚的和尚行事怪異乖張,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一言一語惑動人心,古樹由他而生,古樹由他而死,本身境界卻不過凡骨,著實讓人猜不透。


  本以為從寧溫到寧安會是一段平靜地上旅程,卻不料碰見了這麽多怪事怪人,葉枯本也無心凡人之事,正準備離開,忽然心中一驚,鬼使神差般地回頭看去。


  滿地都是鮮血,有些烏黑又有些粘稠,地上本多灰塵,這些灰塵與鮮血裹在一處,愈發血腥而肮髒。


  “啪”


  原本盤坐聆聽佛法的富商、武夫與妖族,此時都成了一具具無頭屍體,似是再也堅持不住,最後一顆在脖子上搖搖欲墜的頭顱也滾落在地,濺起好大一攤血花。


  滿地亂紅之中卻有一堆清新的綠,格外紮眼,這些落下的葉片並未隨著那棵大樹化作煙燼散去,堆成了一座墳。


  後方的兩人見葉枯突然間止步回首,也都先後轉身望去。荀梅還好,但那雙水靈的大眼睛裏也滿是震驚,徐客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無比,他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又轉頭向葉枯望來。


  “好一份大禮。” 葉枯喃喃自語,回想那俊秀僧人撫落漫天落葉,微笑靜立的模樣,諦愚諦愚,可不就是地獄二字諧音麽。


  這世間本就沒有什麽好脾氣的人,諦愚和尚被葉枯扇了一巴掌,這一業果卻不報在葉枯身上,而是殺了這二十多個或人或妖族的來泄憤。


  與其說是贈禮,倒不如說是那和尚在還禮,殺了這些人卻要算在葉枯的頭上,無形中轉嫁了這一樁冤孽。


  葉枯一揮手,天地間有黑白隱現,飛沙走石,,那些正為了無頭死屍驚恐不定的人群頓時大叫著向四麵八方奔逃而去,飛沙裹挾著亂石劈裏啪啦砸下,不多時便將那二十多具屍體都埋了進去,官道中央壘起了一個石頭包,這一回卻是真正的墳頭。


  他費盡玄氣掀起的這一陣風與那位羽境尊者揮手改天象的手段自是不能相比,可要搬運沙石讓這些人不要曝屍荒野卻還是不難。


  “走吧。”


  將鮮血吹盡,亡者入土,做完這一切,葉枯眼中閃過一絲猩紅,世界霎時一變,是血海茫茫,回頭無岸,天地在飄血,赫然是那一副殺生圖景。


  僅有了一點清明促使他踩出一腳,轉身便走,像是在逃避什麽可怕的事物,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荀梅與徐客二人俱是一驚,先後展開身法追了上去,連喚了葉枯數聲,都不見他回應。


  這一回看似是他扇了那和尚一巴掌,占了上風,實際卻是諦愚和尚回敬了一樁因果,凡人的命在葉枯心中沒多少分量,可他也不是草菅人命之輩,頭顱落地,鮮血橫流,這些景象入目,焉能不心有戚戚?

  “倒真看不出來,北寧城竟是一塊臥虎藏龍之地。”


  葉枯入遊物之境,周遭景象飛速倒退,一時竟有些恍惚之感,再一步落下,竟是脫出了遊物境界,任憑狂風打在臉上,吹得他滿頭黑發亂舞,再不成規矩。


  漸漸地,他眼中紅芒不再,心中那一股躁動也平息了下來,周身早已是被汗水濕透了。


  方才葉枯的模樣像極了他在土壩村外摘下那古葉長老頭顱之時,那一次是演化出了記憶中的殺生圖景,又被鮮血刺激,心中頓時生出無邊的暴虐殺意。


  葉枯自嘲地笑了笑,心道:“我隻以為那諦愚和尚的言語對我全無影響,卻不知道他早已在暗中出手,將矛頭對準了我。”


  恢複了清明,葉枯便也放慢腳步,不多時荀梅二人便趕了上來,關切問詢,葉枯也隻都說無礙。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