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見人
葉枯在寧溫熙攘的人群中看見了兩道熟悉的身影,微微一征,心中有些發冷,竟是嶽丘與荀梅。
這兩位幾日前在古靈宗門大比中斬獲第一與第二的修士,不知為何到了寧溫來,站在一間客棧的門口。
嶽丘那高大魁梧的體格在寧溫這座凡人居多的城池中很是紮眼,他神情有些嚴肅,目不斜視地盯著一間客棧。
有他這虎背熊腰的模樣做襯更顯得荀梅身材高挑修長,衣裙勝雪隨風輕擺,如懸劍淩凡塵的廣寒仙子,眉頭微蹙間生出一種生人勿近的冷意。
荀梅本就生的漂亮,姿容清麗,常年餐靈風飲仙露修行玄法,肌膚間閃爍出晶瑩動人的光澤,細嫩如羊脂白玉,惹得不少路人一步三回頭地看過去,更甚者幹脆就駐足觀看,心中躍躍欲試,卻都在看到嶽丘魁梧體型時把心裏那點悸動生生壓了下去,趕忙又低頭遠去。
寧溫城中多有修士往來,荀梅那肌體生光的模樣明顯是修行過仙家玄法,居住在城中的人也都知道這些仙家子弟招惹不得,看看也就罷了,真要付諸行動上去說上一二句話許多人都邁不出這一步。
荀梅性子清冷,這一點倒是與容貌未毀時的上官玄清有幾分相似,眼中明顯有一絲怒意閃過,葉枯總覺得下一刻那把冰魄神劍便要出鞘,玄冰般的劍氣一劃就要將這些路人的眼睛都給刺瞎了不可。
不過荀梅的涵養倒是比葉枯想象中的要好得多,沒過多久便見到徐客從客棧中出來,向嶽丘與荀梅說了些什麽。
一直到三人進入客棧,荀梅那把背在身後的玄冰都沒什麽動靜。
“他們是為了尋我而來嗎?”葉枯臉色陰晴不定。
那晚淩峰與古靈大長老二人有過一番密談,此後古靈除了讓外門弟子暫時遷入木宮祖庭外就沒了其他動靜。
淩、夏兩家的名頭雖說表麵上可以讓古葉、古真與古木三脈有所忌憚,可要說三家真會從此就安分下就未免太小瞧了他們,無異於是癡人說夢。
多事之秋,嶽丘與荀梅這樣的天才無疑就是古靈中興的希望所在,自然也就是古葉三脈的眼中釘肉中刺,無不是欲處置而後快。
若說要出山曆練也總該要避過這一陣風頭才是,可兩人眼下卻出現在了寧溫次城中,難道古靈真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非辦不可,或者他們幹脆就是有恃無恐,而這“恃”,除了淩家,葉枯也想不到更好更合理的靠山了。
嶽丘不必多說,他與葉枯之間沒多大的交情,但荀梅與徐客二人則是大大的不同,當真隻憑了師門一句話就能將這一番情誼枉顧了不成?
想到此處,葉枯心中無端生出一股怒意來,這一陣怒意來的與方才那陣迷惘一般突兀,怒上心頭,當即便隻想衝入客棧中與嶽丘荀梅徐客三人當麵對質。
“刷!”
葉枯魂海中忽有金光一閃而沒,神識金劍橫魂海而過,將這莫名而起的怒氣盡數斬滅,回過神時他卻已經到了那客棧的大門口,一隻腳竟已經邁過了門檻,落到了客棧裏麵。
他心中驀地一驚,若說之前那一陣迷惘是他道心有瑕偶然而生,可這一股怒氣就端的是沒來由了,當下也顧不得多想,收回腳步折身欲走。
“葉枯?!”
在他晃神時,坐在二樓上的徐客也正好看向此處,這一聲裏非但不是獵人遇見獵物的欣喜,反而帶著幾分像是故人相遇時候的興奮,這倒讓葉枯有些意外。
葉枯暗暗歎了口氣,既然被發現了,那就也沒必要再躲躲藏藏,他不告而別,說來還欠了莊墨、徐客幾人一聲來日再會。
荀梅走入客棧時引得不少側目,眼下見這一副落魄乞丐模樣的葉枯麵不改色的向那高挑美人所在雅座走去,心中難免有些嫉妒,我這等錦衣華裳的富貴人都難得美人青睞,你一個臭乞丐又何德何能與仙子共處一室?
心中憤憤,這些人到底是存了幾分敬意,雖然不敢付諸行動衝上去阻攔葉枯以搏美人注目,可言語上的指摘卻是免不了,議論紛紛。
葉枯心中正如亂麻一團,哪裏有心思去與這些最多不過凡骨四五品的人計較。
一麵是兩次心境受擾,水行主神識浸潤周身上下卻覺不出半點異常,一麵是不知嶽丘荀梅徐客三人來意為何,難免有些惴惴,隻不過想是這麽想,真要動起手來他也不會留半分情麵。
走進雅座,大廳裏眾人的紛紛議論便都被甩在了身後,葉枯向徐客所在的位置走去,後者滿臉欣喜的給葉枯挪出了一個空位。
“你就是葉枯?”自徐客喊了一聲之後,嶽丘的神色就有些古怪,這下與葉枯麵對麵而坐,到底是先忍不住問了出來。
葉枯見他這模樣,一下就想到了此前與嶽丘的兩番遭遇,先是在那破敗小廟中嶽丘欲誅江梨被自己所阻,再是曲屏小院中被蘇清清斥地啞口無言,這大塊頭倒是頗有些可愛的地方,隻是眼下境況不明,葉枯也沒什麽開玩笑的心思。
“是我,與嶽兄曲屏一別,好久不見了。”葉枯淡淡說道。
徐客聽兩人似是早已認識的模樣,心中驚疑道:“原來葉枯與嶽師兄早就認識了,我還擔心自作主張請葉枯來會有些不妥,現在想來倒是我多慮了,荀師姐好像也沒有不開心,那就是一切都好了。”他嘴笨,就算是心裏有些竊喜也不會付諸於語言,隻是暗中瞥了荀梅一眼,又匆匆低下了頭去,不敢多看。
荀梅此刻眉頭早已舒展,聽得葉枯此話,美眸閃爍,似是被勾起了興趣,“葉枯你去過曲屏鎮?”
原來他們一行人從古靈來到寧溫不是為了尋葉枯,而是接了師門密令去往曲屏尋一樁仙緣,這一樁仙緣卻是從古靈大長老從淩峰口中得知。
淩峰來到古靈是為了借木宮祖庭地勢一用,至於借此寶地做何用就沒有與大長老詳細分說了。淩家做事本就霸道,隻說在事後會給予古靈足夠的酬勞,要不是大長老與淩峰之間還有些交情,便是這一個模糊的不能在模糊的消息也探聽不得。
本來古靈隻秘密派了嶽丘與荀梅兩人前往,可但凡是發生的事就逃不過暗裏的眼睛,尤其是這一雙眼睛還時時刻刻的放在荀梅身上。徐客自然也知道嶽丘與荀梅目前的處境,那日宗門大比,兩人的樣貌術法全被古葉三脈的人看了去,出了山門古靈便再難護他們二人周全,他雖然嘴上不說,可心中卻早有決斷,說什麽也不能讓荀師姐孤身身處險境,這才一路跟了下來。
嶽丘似是全忘了這一回出山離古靈的初衷,似是想到了什麽,眼中燃起了一絲莫名的神采,一下蹭起身來抓住了葉枯的肩膀,不待葉枯回答就追問道:“那天晚上之後,蘇清清怎麽樣了?”
葉枯知道了事情原委心中本有如釋重負之感,卻立馬被嶽丘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隻覺肩上那手的力道有些收不住,心想:“什麽怎麽樣了,那時候昏迷不醒的不是江梨麽,我又會把蘇清清怎麽樣”
“嶽師兄,你……,葉兄,你難道……”徐客也被嶽丘驚了一驚,三人一路行來,他已不是第一次聽嶽丘說起蘇清清這個姓名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個姑娘家,嶽丘用詞又不加斟酌,自然惹得他浮想聯翩。
這徐客雖然嘴笨,可內心裏卻是豐富至極。
嶽丘這才覺出自己的舉止與措辭很是不妥,心中對自己的不爭氣很是氣惱,趕忙向葉枯賠了個不是。
葉枯肩頭被按地有些發紅,見嶽丘真心實意地道歉,除為了方才的不妥之外似也對之前的不愉快全沒放在心上,心想這人倒是爽利,他也不是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人,這一頁自然揭過。
“蘇清清在那晚過後曾來依山閣找過我,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她了。至於你們大長老要尋的仙緣……”
“什麽你們大長老,也葉兄你不也是入了我古靈門下,說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師兄才是,這一聲你們也太生疏了,不妥,不妥。”嶽丘插話道。
這嶽丘總有些奇怪的堅持,不過到底說來這人挺不錯,葉枯也便不計較,當即就改口,把曲屏山脈中火石方采石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就連廢料之事也沒有隱瞞。
葉枯所說的事稱得起秘辛二字,莫說尋常人根本就不會有這段經曆,便是經曆過也多半會隱瞞不說,若是說了,話中又有幾分真幾分假誰人辨得?他這般和盤托出,卻是真正將嶽丘、徐客與荀梅三人當做了朋友。
徐客聽了隻嘖嘖稱奇,“那所謂的仙緣便是在那幾座石場中嗎?”
嶽丘搖了搖頭,道:“不見得,若是這麽容易就找到了,淩家也不必弄出這麽大的動作來了。”他這話說完,轉而麵帶幾分慚愧,向葉枯道:“此前都是做師兄的不是,要是知道你我乃是同門師兄弟,我說什麽都不會與師弟動手的。”
“沒事,沒事。”葉枯哪會不知,嶽丘這話一半是道歉,一半則是在後悔在蘇清清麵前那般行事。
這時,店小二便端了數盤小菜鮮炒上桌,魚肉俱全,香氣撲鼻,與古靈山門中所食得仙草靈根自是有天差地別,葉枯掃了桌上三人一眼,見他們俱是食指大動,就連向來不假顏色的荀梅都舉箸以待。
葉枯不禁啞然,都是人,如何能逃得出這食中幾昧,古靈中的蒼術茯苓雖然益處頗多,可與這經人手靜心烹調出的小炒相比就算不得什麽了。
嶽丘與徐客尚還好些,荀梅甚少走出古靈,雖說尚不至於有餓虎撲食的慘狀,可一筷一筷間動的極快,見葉枯把她盯上的小炒黃牛肉夾走,那掃來眼神中的冰冷隻讓葉枯拿不住筷子。
葉枯本想喝些小酒,可嶽丘與荀梅卻對此避之如蛇蠍,他也隻好作罷。
正吃到中途,便聽客棧大廳外一陣唏噓,喧嘩過後便是沉寂,葉枯抬手間,四人雅間的門便自行打開了,隻聽見樓下有一人高聲道:
“諸位大爺是沒見過,寧安次城那新晉的花魁生的那叫一個絕,什麽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都顯得俗了,最妙的是彈得一手好琴,那琴音直叫一個柔腸百轉……”
“啪!”
還不待那人說完,臉上就多了一個鮮紅的五指印,身子一轉就給人抽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