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枯葉返塵 第四十七章 殺
暮色將起,這裏本是一方僻靜的所在,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世世代代生活於此的人們與世無爭,怡然自得,今世卻因為玄陰現世的消息,無端惹來了諸多的不平靜。
土壩村外,葉枯和上官玄清被十幾位修士圍在當中,個個都是錦衣華服,神光滿麵,哪裏有半點豺狼惡匪的模樣?
搜他人之魂,隻需要將一縷神識打入對方魂海之中便可,對於施術者而言並沒有什麽危險。
葉枯腳步沉重,走得極慢,像是背著很重的包袱,三步一回頭,似是在留戀,在不舍。
包圍了兩人的修士,無論是那位李長老還是那些弟子都沒有催促,他們很享受這般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在這幫人眼中,葉枯兩人的生死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生殺予奪皆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都是哪一個宗門的仙長?”葉枯突然停下了腳步,抬起頭問道。
這一聲“仙長”,倒是極大的滿足了這些人的虛榮心,一個衣著華貴,十七八歲模樣的男修士看著葉枯,暗襯著著蠻夷小民倒是頗為識趣,玩味地說道:“告訴你也無妨,”
“古葉,想以你那見識也該聽聞此名。”
他神情自傲,像是在說一件了不得的事,料想葉枯聞名也應恭恭敬敬地拜上他一拜,如今是自己爭得這人前顯聖的機遇,又見得葉枯那唯唯諾諾的模樣,心中更是暢快,念已至此,語氣中竟染上了些期待。
古夏廣袤無垠,單是這北域之遼闊,普通人千百世也無法走遍,其上自有仙門林立,不知幾何。
這片地域有四大宗門,古葉位列其中之一,隻是這般修道之地都遠離世俗,不在塵世間,常人若沒那天資、沒那仙緣縱使有求道之心亦無尋道之門。
四大宗門本是同根同源同屬木宮門庭,隻是在上一任宮主仙逝後,鎮派靈寶又不知所蹤,四脈之人互相猜忌,裂紋已生便一發不可收拾,最後不得不分作四支,不複木宮之名。
四門雖各得的了木宮四一傳承,可近來盛傳那件鎮派之寶被古葉所得,再輔之其本就是四脈之首,讓這一支脈頓時風頭無兩,隱隱有壓過其餘三宗,成為四宗之首,重整木宮的意味。
當然,這所謂的風頭也僅僅是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放眼北域,木宮一分為四,功法有缺,若是能重歸一宗,倒還上得台麵。
隻可惜他沒等到葉枯兢兢戰戰的一拜。
“像你年紀還未曾提煉出本命真氣,肉身亦是孱弱無比,這等資質,若不是李長老寬厚,就連外門灑掃童子也未必做得,如今得了好處,還需時時謹記自省,掃地開灶才是你該幹的活。”
旁人不覺,這人倒是心中自生尷尬,話中盡是揶揄,無情的諷刺,心中暗道:“誰不知道這李長老的孫子乃是個酒色之徒,慣得溺愛,這些年來也不知禍害了多少婢女,這兩個蠢貨還以為因禍得福,果真是鄉野鏤民,可笑至極。”
葉枯並未反駁,待到了李長老近前就閉上了雙眼,似認了命般由人宰割。
這老頭方才並未喝止門下弟子,在他看來葉枯兩人無足輕重,說了也就說了,又能如何?他半點不留情,一掌按下,指掌間有五道神虹分化而出,直奔葉枯而來。
就在這一刻,葉枯的眉心浮現出一輪血海之景,像是一輪血日定在那裏,綻出赤紅的血芒。
血潮湧動,景象駭人,一道刺目的光束直衝而出,化成一片殺生圖景,其內血海茫茫,回頭無岸,萬物都在凋零,有天地染血,有萬雄伏誅!
是葉枯演化出那一段記憶中的殺生圖,圖錄化形而出,映出漂櫓血景。
放在平時,以葉枯的修為這幅血海圖景斷不可能影響到旁人,隻是這李長老欲行搜魂,必得以己身神識入主葉枯魂海,失去了肉身這一層殼,以李長老低陋的神魂造詣斷是承受不住這等大景。
“啊!”李長老大叫,以頭搶地,他識海被破,已是失了心智。
這幅殺生圖記載著上古時期的激戰,神魔隕落,天地飄血,不說其中的圖景,單是那股殺意便能將人活活逼瘋。
這位長老之前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以俯視的姿態對待葉枯二人,此刻,雙目被殺意的猩紅充斥,頭破血流,滿臉猙獰,大聲嘶吼,像是一頭野獸,甚至拍出數掌,將古葉宗門的弟子活活打死。
葉枯眼中如古井,無波無瀾。他將李長老的瘋魔行徑看在眼裏,玄芒覆手,太玄之氣湧動,“砰”地一拳狠狠轟在李長老的胸口。
“咯咯。”
肋骨斷裂的聲音響起,李長老被一拳擊中,直接口吐鮮血倒飛了出去,鮮血中還混雜著破碎的內髒。
鮮血濺到葉枯手上,頃刻間便被玄氣淨化,但葉枯心中卻升起一絲異樣,腳下輕點,葉枯掠起,指芒劃過,竟是直接將這老頭的頭顱摘下,鮮血淋淋,倒映在他的眼瞳之中。
“砰!”
無頭血軀砸落在地,可此時古葉弟子哪裏還有心思去注意這等事情?
在李長老瘋魔拍死門下弟子的一刻,這些古葉的修士就已經亂了。
對待他們,無論是葉枯或是上官玄清,心中都不存有一點仁慈,殺人人殺,天道常理。
星圖不展,上官玄清周身星輝繚繞,以星移之術穿梭於這些修士之間。腳下七星閃沒,所過之處,皆有一刹那璀璨的星芒亮起,凝練的星光洞穿了他們的眉心。
古葉的弟子一個接一個的倒下,葉枯眼神冰冷,肌體生輝,雙手染血,他感到心中那股異樣愈發強盛,那是一種殺戮的衝動,眼中蒙著一層若隱若現的紅,他所見到的世界像是變了一種顏色。
葉枯殺生,出手必見血,像是一尊殺神,這與他平日裏溫和的模樣截然不同,身上那熾烈的灼灼殺意甚至讓上官玄清感到有些陌生。
“葉枯。”
運起星衍玄觀法,上官玄清輕喚,聲音中帶著一股安撫神魂的力量,分明隻是短促的兩個字,卻好像是一片廣闊的星空雛形,讓人感到寧靜與悠遠。
柔聲入耳,在葉枯心中卻像是有一道驚雷響起,眼中的紅絲頓時消失,清明複位。
葉枯的雙手還在滴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濕潤潤的。
方才眼中的世界都染上了淡淡地紅,那一幅殺生圖似是帶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影響了他的心智,勾起了某處潛藏的“詭秘”,鮮血飛濺,更讓他殺意瘋漲。
場中隻餘下了三人,葉枯、上官玄清和那位癱坐在地的女修士,她身上濺了不少鮮血,像是嚇傻了,喃喃著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她本以為這一次是萬無一失,葉枯兩人不過是凡骨境的散修,不說其他人,單是一個化境的李長老就足以把葉枯兩人拿捏的死死的。
這可是化境啊,她家族的那位老祖宗也不過化境而已,按常理而言,殺凡骨中人是易如反掌。
回想起葉枯之前種種,原來不過是為了一擊致命而故意示敵以弱,從心底升起的寒意溢了出來,她渾身僵硬,不敢動彈分毫。
無論如何,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相信。
“我也不想為難你,自我了斷吧。”葉枯回過神來,看著她說道,這人年紀看起來不大,但心思卻太過狠毒。
葉枯之前特地多那一問,未嚐不是思慮到了這一點,這不是他聰明,隻是看的見得要比上官玄清多一些罷了,深知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
“不,不,”女修士本是雙目無神,現在卻滿眼驚恐,生的渴望讓她連滾帶爬的到了葉枯腳下,“是我的錯,求你……”
她的手還沒有抓上葉枯的腿,話也才說了一點,一道湛藍的星光就洞穿了她的後腦勺,奪去了她全部的生機。
“令人作嘔。”
是上官玄清從背後點出一指,冷冰冰地吐出這四個字。這一陣鬧出的動靜不小,周圍已經有不少人被驚動了,正朝著這個地方趕來。
不得已,先前的計劃隻能作罷。現在返回山脈中無疑是自投羅網,僅僅兩日,淩家不可能就放棄了對這片山脈的搜查。
這片地區原有的寧靜早已被打破了。
大量修士湧入了此地,把這裏攪的風雨不寧,這些人最初是為了玄陰來到此地,但這麽幾日過去,絲毫不見玄陰的蹤影,這些修士似都是心誌堅韌之輩,沒有半點打道回府的念頭於跡象。
這裏本是荒僻,無人問津,隻有三個村子的人世世代代居住在此地,靠著農耕與打獵為生,像是一個樸素的桃花源。
“無論這裏還有什麽未知的隱秘,都與我們無關了……”
縱使心中疑竇重重,憂慮重重,兩人不敢久留,一路走出,已然望不見土壩村的輪廓了。
有人來,自然也有人離去,隻不過來的是大多數,離開的相較而言就要少上許多,兩人的“逆行”也不會惹人注目。
讓葉枯沒想到的是,有一個人“截”住了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