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枯葉返塵 第五章 玄清
慘叫聲打破了裂穀中的平靜,兩名楊家護衛隊的成員被一根突如其來的箭射穿了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這是有人劫道。楊泠泠的三爺爺臉色一變,正要上前,也就是在這眾人心神未定的時候,嗖嗖嗖又是幾支箭破空而來,帶走了數條人命,血腥味直往人心裏鑽。
尋常賊寇劫道都是為了錢財,哪有像這樣二話不說就撕破臉殺人的?箭聲剛落,幾道人影從亂石堆中殺出,遠處塵土飛揚,大群賊寇從前後兩路包夾而來,這陣勢是要把楊家全部人全部埋在這大裂穀之中。
楊家一行人臉色發白,麵對來勢洶洶人數數倍於自己的敵人,不少人雙腿發軟,握著武器的手止不住的抖,哪有一點武者的模樣?
“一起殺出去還有一條活路!”楊泠泠的三爺爺當機立斷,大喝一聲,一馬當先迎向那幾個從亂石堆中殺出的人,楊家眾人中大部分人一咬牙也都緊隨楊老爺子身後。
可總有那麽些人,腦生反骨心存僥幸,丟下了楊家,企圖投降來換取一條性命。這些人丟下手中的武器一個勁的往回跑,那跑在最前麵的剛要開口,一把大刀劈頭砍下把他砍成了兩半,鮮血噴濺到他旁邊的人臉上,讓他們一下懵了。
這群劫匪根本沒想過留活口。餘下的楊家眾人把這一幕看在眼裏,眼睛都紅了,不是為那些叛徒傷心,而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短兵相接,局勢一麵倒,那幾位率先衝出的黑衣人僅僅分出兩人便死死地纏住了楊家元老,楊老的攻守間已經有些捉襟見肘,根本無暇他顧。剩下四名黑衣人衝入楊家人群中,猶如猛虎入了羊群,哀嚎不斷,楊家眾人中少有一合之敵。
“叮。”一名黑衣人的劍被楊泠泠截住,那人看見楊泠泠的臉,眼光中升起一絲淫邪,他本就好女色,見到楊泠泠這樣的美人更是讓他邪火大盛,招呼了一聲他的兄弟,也是另一名黑衣人,兩人淫笑一聲一同向楊泠泠攻去。
楊泠泠黛眉一皺,無視兩個黑衣人的話,手中的劍宛若天上浮雲遊走,似慢實快,每次總能恰到好處的的截到兩名黑衣人,隨後劍光宛若靈動的一尾遊魚,眨眼見穿過空擋,刺入了一名黑衣人的肩膀。
葉枯把一切都看在眼裏,楊泠泠這一劍快慢相轉,以慢入快後又以快入慢,劍光尋隙而走倒是頗有幾分精妙,但到底凡俗武學路數,尚不入他眼。
楊老爺子那邊不容樂觀,手掌拍出與對方二人硬撼,雙方都討不到好處,他也無暇抽身,若是放了這兩人入人群那必定是一場災難。可他心知,身前身後還有一大批劫匪衝來,心生悲意,“天要亡我楊家啊!”他心下一橫,暗定拚著一切都要把楊泠泠給送出去。
前後夾擊的劫匪也衝進來了,本就難堪的局勢頓時一麵倒。
就在這時,一副令人目眩的星圖在裂穀一頭升起,幽藍的星光劃開了鮮紅與昏黃,一股神秘不可測的氣息在圖內的二十三顆大星上流轉。
一名少女腳踩七星,她的身後赫然便是那副星空圖景,周身有群星羅列,輝耀生光,瑰麗奇異,於這殘陽血海、陰影鏡壁中耀出一方星輝,襯的她好若神女。
那雙水晶般的眸子裏有璀璨星辰閃爍,讓人生不出褻瀆之意。
她手一招,星圖中九顆被暗藍色星光圍繞的星辰在裂穀半空浮現,一縷縷幽藍色的光投下,精確無誤的落在了正在混戰中的劫匪的身上,熔出一個個駭人的洞,這些殺得楊家人仰馬翻的悍匪擋不住一道星光。
葉枯瞥了一眼這少女,那模樣看起來竟是比楊泠泠還要嬌小一點兒。葉枯對於她的出現也不敢到驚奇,他之前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在附近,隻是不知道是何物,當這少女一出現時,他就肯定了這股氣息的來源就是她,隻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就算是見到了,他也不知道那股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
“丫頭,我勸你別多管閑事,哪來的滾回哪去!”那正與楊老爺子廝殺的兩名黑衣人是這群劫匪的首領,他們花了數年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勢力,哪裏經得住那少女這麽殺下去!
說話間,那人抽出身來,深吸一口氣,衣袍鼓脹,舉刀向著那突然來到的少女沉重地狠狠劈下,一刀揮出,兩者間的空氣都有刹那的一窒,刀勢勢大力沉,仿佛縱使是一座山嶽都要被這一刀斷成兩截。
“禦!”那少女眸若清霜,根本無視那威脅的話語。
她嬌喝一聲,二十三顆大星中有九顆呈玄黃之色,此時齊齊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淡黃色的虛幻盾牌,盾上隱約有玄奧符號,隻是太過模糊了。
那氣勢駭人的一刀與這麵玄黃星光凝成的盾牌硬憾,竟是不得寸進,兩者交鋒的餘勁把周圍的人震翻在地。最終,玄黃之盾更勝一籌,那一刀也消散不見。
少女立身星圖之下,指若燦星,巋然不動。
反觀黑衣人吐出一口鮮血,那玄黃星盾上竟有一股反震之力,讓他受了不輕的傷。來者不善也不簡單,他心中雖然是又驚又怒,但還是沒有喪失理智,他們沒有人是少女的對手,再死下去,恐怕真的是要一個都不剩,就是他自己都沒把握全身而退,
“撤!”
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命重要。剩下的劫匪早已是不想再打下去,頓時各自逃命,局勢一下子反轉過來。楊家的人殺紅了眼,讓劫匪硬是留下了不少條人命。
楊玲玲的三爺爺正想著燃燒真氣也要護著孫女的周全,哪裏想到突然之間就來來了個大反轉?心神一鬆之下,體內多重暗勁一齊迸發,讓他突出一大口鮮血,神情萎靡。
那少女也不追,見對方逃遠,星圖收起,輝耀星光一齊收斂。
一番血戰,楊家眾人死的死傷的傷,神色都有些悲戚。安撫了一番眾人的情緒,楊家老爺子、楊泠泠兩人一同上前向那位少女表達謝意,這是發自肺腑的,若是沒有她,他們今天的結果必定也是成為滿地屍體中的一員。
那名少女擺了擺手,是坦然受之。他們也算是並肩作戰,當然更多的是那少女的仗義援手,有了這一份情意,在得知這位少女的目的地也是北城之後,楊家眾人竭力邀請她同行。
她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一行人在收拾了一番,將屍體就地掩埋之後便又出發了。其實對於他們來說,生死本就是很尋常的事,哪一個人不是在刀尖上掙一口飯吃?心中雖是為朋友甚至是為親人的死感到悲痛,可生活還是要繼續,這就是武者,也是人。
那手段不凡的少女名叫上官玄清,自稱是從中域而來。因為馬車有限,上官玄清和楊泠泠坐了同一輛馬車,而葉枯就是那個趕馬車的人。
葉枯趕著馬車。上官玄清之前那星圖耀空時高不可攀,燁然若神女的樣子觸動了他某處的記憶,他感到很熟悉,但卻就是想不起來。
一路上,楊泠泠和上官玄清共乘一架馬車,她們的話並不多,上官玄清聲音清冷,吐字若星。葉枯聽在耳裏,這倒不是他有意偷聽,就隔著一層簾子,想不聽也不成。雖然兩人花哨,但是上官玄清的話語是中帶著一種淡淡的疏遠,這種疏遠不是一種故作俯瞰的姿勢,而是一種天生高貴自然而然帶上的距離感。
她們聊的既不是什麽閨閣中事,也不是哪家的公子,而是一些整個國家修士界的軼事與傳聞。
“你剛才沒事吧?”楊泠泠突然話題一轉,讓正聽的起興的葉枯一愣。
“我疼死了,現在還疼呢但一想到是在為你們趕車,我就好多了。”葉枯嗬嗬笑到,絲毫不提他剛才出工不出力的事兒。
葉枯最主要的是想看看現在的武學或者說修煉到底發展成什麽樣子了。但這一下,他把上官玄清也一並說進去了,“方才畏畏縮縮,臨陣怯敵,我看你本事是都在這張嘴上了。”一道星芒閃過,上官玄清不假辭色,葉枯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掌,激起了不少塵土。
沒讓他難堪,上官玄清不知什麽時候到了這邊,拎起葉枯就回了馬車,甚至沒給葉枯說疼的時間。
“玄清。”楊泠泠顧忌到葉枯的身份,北王府的人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上官玄清其實也沒想到葉枯這麽不堪一擊,她雖然能殺,卻也不會心安理得的去隨隨便便的殺人,她看向葉枯,卻發現葉枯也正看著她。馬車裏本就不寬敞,兩人四目相對,倒是一下讓上官玄清有些窘迫,哪裏有男人這麽無禮的看過她?
玄清的性子正想又給葉枯一巴掌,卻聽見葉枯緩緩說到“上官夜鷙是你什麽人?”,葉枯說出這句話時語氣很平淡,隻是與那輕佻的他有些反差。
“姓上官的又不是隻有我這一家。”上官玄清不明所以,但卻不知為何。“還看?!”當她發現葉枯還在盯著她時,那股軟一下就不見了。
在她出手前,葉枯趕忙賠了不是,像個沒事人一樣乖乖的又出去趕馬車了。楊泠泠聽得雲裏霧裏的,不過也沒有多問。
順著大路走,楊家不過是眾多商隊中的一員罷了,沒什麽特別之處,幾天裏倒也平安無事,一直到了北城。
北城雄踞北域,氣勢之宏偉、建築之繁多、人聲之鼎沸自然不是北木城可比。到了北城,葉枯直接就去了葉王府上。
葉王府坐落在北城之北,占地千畝,氣勢恢宏,隻是沒有想象中的金碧輝煌之感,隻是更多大氣與簡約,當然,這種簡約也是相對而言罷了。門口的家丁衣著樸素幹練,精氣神十足乃是修煉有成的武者修士。
當葉枯走到朱漆大門門前時,那些個家丁才注意到葉枯這個人,雖然葉枯穿的不算好,但他們也沒有盛氣淩人,而是客氣地請葉枯離開。
“我連家都回不得了嗎?”葉枯抬起頭笑著說到,看門的家丁一下子愣住了,這不是他們失蹤了十多天的少爺又是誰?
“是少爺,少爺回來了!”這些家丁都很欣喜,臉上都帶著笑,這到讓葉枯有些意外,把那位正要去通報的人叫住,“我自己去。”
進了大門,葉枯循著記憶,向著府裏的一片大湖走去。一路上,葉枯走的很慢,因為記憶相融的緣故,他說不清對這個家是什麽感覺,更不知道怎麽麵對這個家裏的人。
王府裏多亭台樓榭,但在那片碧綠大湖之畔,隻有一座紅瓦小亭,破敗的瓦積了一層灰,亭中隻有一張石桌、三方石凳,歲月留痕。
此亭名撈月,傳說古時有仙人立身亭內,於此湖之中撈出一輪水月後又放進了湖中。到現在,若是機緣已至,仍可見三月共天地的奇景天上一月,水中雙鉤。
若是從天上俯瞰,王府正是以這片湖、這座亭為中心修建成的。
此時撈月亭內,一個約莫四十歲的男人正在亭內喝茶,男人身形高大,衣著華貴卻不雜庸,就是悠閑的坐在那裏就有一種莫名的威嚴散發開來,久居高位,不怒而威。
這自然是葉枯的父親,北王葉承天。葉枯是他與王妃的獨子,王妃早逝,葉承天更是把葉枯看的無比重要。
“父親。”一聲輕喚,是葉枯到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坐快坐。”其實自葉枯到了北木城,葉承天就知道葉枯平安無事了,隻是現在親眼看到葉枯站在自己麵前,心裏總歸是踏實了。
葉承天看著葉枯走過來,看著葉枯在石凳上落座。其實對於葉枯,葉承天自然知道兒子脈象異於常人,難以成為武者,修煉真氣,所以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福氣了,也不奢望過多。
“沒事吧?”葉承天給葉枯倒了一杯茶,語氣間竟是有些歉意。
“沒事,就是挺累。”葉枯答到,沒有喝茶。
聞言,葉承天也不知說什麽好,葉枯因為劫脈之象不能修煉真氣,小時還好,越長大就越是沉默寡言,這種眼睜睜的看著同齡人先後超越自己的感覺,三言兩語怎麽說的盡?
碧色大湖中,一條條紅色大鯉魚點綴其中,這些都是建府之後放進去的,吐著一個個泡泡,碰到水麵就碎成了花兒。
之後,葉承天又問了幾句葉枯這段日子裏來的情形,本也是葉枯不顧家中反對,非要去撞一番機緣出來。葉枯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楊家,“北木城那邊,顧家想娶楊家的大小姐過門。”
“哦?”葉承天很高興,一是因為看到葉枯平安回家,二是因為與葉枯聊天,自從葉枯長大後就不怎麽愛說話,更別說父子兩個人這麽坐著聊了。
“我覺得這門親事不成,爹你看你……”葉枯話沒說到一半,便被葉承天打斷了,
“這有何難,我聽說那丫頭是和你一道來的北城,枯兒你要是想見她明天我就讓她過來。”葉承天對於楊家那位大小姐也就是楊泠泠也有所耳聞,這自然不是因為容貌,而是因為她在武道上的天賦。聽葉枯這麽一說,他更高興了,他以為葉枯是喜歡上了楊泠泠,兒子有了喜歡的女孩,當爹的哪有不開心的,更何況以他葉家的門業,哪家的女孩娶不得?
“至於你和公主的婚事那邊,為父自會去說,你無需擔心。”葉承天笑著說到。
“婚事?什麽婚事?”這下輪到葉枯懵了。
“自然是你和皇家那位小公主的婚事,是你祖爺爺與皇家的老祖宗定下的。”一說到這,葉承天語氣有些冷,葉枯不能習武,上虞那邊對於這門婚事自然是一百個不讚成,誰能同意公主嫁給一個廢物?拜高踩低,不過如此。
父子兩人在這撈月亭吃了晚飯,葉枯說累了就告了退。
他到沒有回房休息,而是徑直去了家裏的藏書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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