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八門鬼甲裂金曉
「還請道長為我等解惑。」
眾人中,黃衫女子有這個心,卻拉不下這個臉向這位剛剛還挨過自己鞭子的胖道士說出「請教」二字,所以這活兒自然就落到了葉枯的頭上。
除了那癱坐在地,滿臉寫滿了「不願相信」四字的蘇清清外,連同那黃衫女子在內,三雙眼睛,齊刷刷地都望了過去,只把那胖道士有些心虛了。
這身材發福的道士身上沒有半點傷痕,與方才那滿地打滾的凄慘模樣也是半點都不相稱,按理來說,以黃衫女子那等修為,哪怕只是隨手一鞭,這胖道士就算不死也該是要脫層皮才是。
但事實卻恰好相反,這有德道人不僅沒有受傷,就連那一身背後綉有陰陽太極的舊道袍都不曾有半點破損,抖落了剛才打滾時沾上身來的灰塵,又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模樣。
有德道人清了清嗓子,理了理那一點褶皺都沒有的衣袖,並不急著回答,而是反問那黃衫女子,「嘿嘿,仙姑如此神通廣大,可知道這山坳間連番生出變數,是為何故??」
黃衫女子又怎麼會聽不出他那嘚瑟之意,雙眸一豎,便要發作,胖道士也是眼神伶俐的主兒,趕忙是搶在她前面老老實實地「交代」了。
這胖道士此前便隱約提及過,這八座山峰環拱之地勢、廢墟遺迹和青銅古殿三者之間本來是沒有什麼聯繫的,對於這八峰環拱之地勢而言,廢墟遺迹是後來者,是被某人亦或是某種生靈以莫測手段搬挪至此,欲藉此奇勢,再輔以六丁六甲奇陣一同鎮壓這廢墟中的凶靈。
只不過現在看來,饒是那等手段通天之輩,亦是有失算之時,眼下,青銅古殿未動,但本意是鎮此廢墟凶靈的八座山峰已是淪為其幫凶,非但沒能鎮住這片古城遺迹,反倒是為其所用,被反將了一軍。
而那座青銅古殿便是這後來者的後來者,胖道士也難說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有它現於此間,才讓這蔚為壯觀之地勢與這片廢墟遺迹被修士所注意。
正因如此,那青銅古殿嵌在那片廢墟遺迹中央,方才會讓人覺得突兀,就好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將那片廢墟最要緊的中心區域:內城給抹去了,只為了讓這座如小城一般的青銅大殿有個「落腳」的地方。
只是它這落腳的方式有些太霸道了些,毀廢墟遺迹之內城無異於剜人之心,也正是如此,那由歲月積怨而成的黑霧在六丁六甲奇陣之前方才會顯得如此不堪,頹勢盡顯。
怨雖是殘怨,但陣亦是殘陣。若真箇論說起來,雲彌天荒本就在六丁六甲之下,若非借了這八峰環拱奇勢,再加上昔年那位行此「搬山倒海」之事的人物實在是了得,縱使其能追溯時空,溯歷史長河而上,也絕不能重啟這竊了後天之數的奇陣。
丁甲符兵雖是悍卒精兵,但到底是難復當年之勇了,固然是神存,但其形卻難復。
葉枯見這胖道士有大發感慨之勢,趕忙是插話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道長你就別在這懷古傷今了,趕緊說點有用的吧,我們是該跑,還是能在姑祖她老人家地帶領下尋到一些機緣。」
那胖道士瞪了葉枯一眼,似是對他打斷自己的感慨有些不滿,但當他瞥見黃衫女子那微蹙的眉頭時,便將這不滿都給收了回去,正了正神色,道:
「貧道也只是會一些觀勢之術與推算之法。以八峰環拱配以十二丁甲,如此手筆不可謂是不大,心思不可謂是不巧,可惜到底也只是八座孤零零地山頭而已,雖有抱星聚月之勢,但尚還在孕育之中,離成型還差了十萬八千里之遙。」
葉枯雖對這一道涉獵不深,但一路隨上官玄清行來,耳濡目染之下倒也懂了一星半點,再加上這天地間諸多事物本就有相通之理,便也知道其所說「抱星聚月」,所謂「月」便是這八座仍然矗立不倒的山峰,而所謂「星」,便是那已被摧毀的小山頭。
胖道士指點著那山坳間那丁甲符兵漸弱的攻勢,又道:「符兵由陣生,陣由勢成,如今這山川地勢反被黑霧所用,只怕這丁甲之兵也難久矣,八山環拱雖也稱的上是奇勢,但到底是差了許多,既是差在這『一『之數,又是差在這山峰之形,尚不足以鎮死這廢墟遺迹中的凶靈,無『九』便難歸『一』,生出如此變數,也該在情理之中。」
「無論是那位留下了六丁六甲大陣的存在,亦或是凌家,也該都能看到這一層才是,所以,我們眼下只需……」
「轟隆隆!」
就在這胖道士指點江山的關頭,八門銅鏡中,轟鳴又起,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聲如海嘯,浪卷高天,似是冥府的大門被大門了,無窮無盡的黑霧自八道門戶中湧出,如鬼哭,似神嚎,天地間忽有群魔亂舞,千鬼臨世,好似是人間墜入了幽冥!
是那作惡人間的惡鬼,被這八道門戶接引而來,它們似已是吞夠了生靈精氣,那此人耳膜的哭嚎中儘是饜足之意,惡靈無盡,天魔亂舞。
「嘩啦啦!」
八道如天橋橫於天穹,連通了山峰與那片大幕的黑霧顫動不休,好似是有千百條鐵鏈齊齊作響,其上如刀鑿斧刻而出的古痕似是活了過來,幽光流轉間,似有什麼莫名之物沿著這八道天橋,融入了那八扇門戶之中。
密密麻麻地道紋自那八道門戶中浮現,結出八個形狀各異的印記,異彩綻放,光芒大作,神秘氣息在流轉,妖異的力量在凝聚,直讓人心驚膽戰。
萬鬼舞於天穹之上,神嚎起於八峰之間。
「那是……古代聖賢的文字!這是哪一族的聖文?竟於此刻重現世間了!」
葉枯心中震撼,只覺得是不可思議,對於這載了古代聖賢之道的文字,他自是比那胖道士,比那黃衫女子知道的要多的多,只這些都是后話,按下不表也罷。
適才胖道士口中吟誦六丁六甲咒文,葉枯尚不至於如此吃驚,其與這八個古字相較,兩者一虛一實,一者為無形之音,一者卻是有形之物,要將這般文字顯化於世卻是比那口誦難上了千倍萬倍不止,正所謂知易行難,前者是「知」,後者卻已是「行」了。
「哪一族?這種古文字還有很多區別不成?」
方才葉枯是驚呼出聲,自然便被黃衫女子聽了去,她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個葉枯一個有德道人,這兩人明明修為較之於她而言弗如遠甚,卻不知從哪裡知道了這麼多她聞所未聞的事情。
隻眼下,葉枯哪有心思再去理會她,天穹上,八枚古文烙印在八方天門之中,幽芒耀空,一如銀勾鐵畫,遒勁古樸,幾有破天而去的氣勢。
這些古字是無數前賢「道」的凝聚,葉枯原地站定,細細觀摩,希望能有所悟,這不同於先前玄宗老人那般具體的傳法,而是一種高屋建瓴般地大道意志體現,是玄玄玄更玄,妙妙妙更妙之物。
除了蘇清清之外,幾人皆是修士,誰都不會放過這等感悟大道的機會,皆是凝神靜心,細細揣摩,黃衫女子亦是求道之人,自不會在這一點上去計較葉枯的無禮。
只可惜,這古字雖妙,但其中似是有太多的不祥,心神落在其上,只覺有雜念千股,煩惱萬緒,大道意境被遮蔽了,難見其真容。
古代聖文現世,猶如八枚兵符,群魔有首,這些從寧安、曲屏等人世間越天門而至的饜足鬼靈各就其位,化做了一架架古戰車,黑氣騰騰,戰車上刀孔劍痕是歲月斑駁其上,又有陰兵操戈披甲,巋然立於其上。
似是已排演過千萬次一般,那擾得天地皆不得安寧的黑霧惡鬼幻形,列陣而待,那經歷了血與火洗禮的戰車古意磅礴,鋒利的兵刃寒光閃爍,若說葉枯之前所遇見的兩批黑霧陰兵是殘兵敗將,那如今這立於八方天宇之上的便是悍勇精銳,不可同日語。
悟法不得,反擾得人心煩意亂,葉枯心知事不可為,這八個古字定是被某位了不得的存在「篡改」過,當機立斷脫出了那悟法之境。
抬頭望去,只見天際八門洞開,密密麻麻的黑霧陰兵列陣與天穹之上,凝至極靜,黑壓壓的一片,直欲把這天都壓垮似的。
「嗯?那名陰兵……有些不對。」
漫天鬼兵盡數映入葉枯眼眸,就在他的正對面,有一名陰兵,外觀上看去與其他鬼卒並沒有什麼差別,但奇怪的是,葉枯竟在它的身上感到了一絲熟悉,也就是這一點熟悉,便讓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才見得這名陰兵好像有些「格格不入」,就像是在一支百戰精銳中加入了一名新兵。
「凌家若是沒有後手,只怕要全軍覆沒在此了。」有德道人神情肅穆,他心中明白,這漫天鬼兵,在不久前,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嗡!」
便於此昏暗蔽天之際,天地間忽有金芒乍現,破鬼陣,裂黑雲,貫穿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