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遠方
「噹啷!」
一聲異響自九焱冥銅所鑄火符甲立身處傳來,三位分三方盤坐的古靈長老同時睜開了眼睛,若說只有一個人察覺也就罷了,但現在卻是三個人同時有所覺察,自然便不可能是錯覺了,他們彼此間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
三人齊齊點出一道法訣,只見各自周圍有神紋衍生,如蔓如枝,冰藍剔透,煞是好看。
「奇怪,陣勢已成,符甲伏誅,不該再有任何變數才是。」
「這五行甲胄本是一體,藉由他們為追尋各自法寶而分散的機會,我們才敢下手,想必是其他地方諸位師兄弟功 成,另有甲胄被破,這火符甲生出了些感應吧。」
「此言有理,算算時辰,其餘四甲也該是被逐一破去了。」
三位長老雖這麼說著,但各自的心中卻都有各自的不安,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正中的九焱冥銅火符甲,不再是之前那副勝券在握的閑適模樣。
「噹啷!」
三足兩耳小爐又是一顫,爐蓋震了震,火舌噴吐火星迸濺,三位長老頓時只覺有紅光撲面,熱浪襲身,皮膚被突然周遭突然升高的溫度灼得刺痛,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到了那隻火爐之上,只見那爐蓋跳動不休,似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出來了一般!
由不得他們不心驚,三位長老曾親眼目睹這爐中火焰之威,縱使是踏上了步羽十三階之人在其面前也是毫無抵抗之力,神火一卷,皆成飛灰。
不需別人提醒,三位長老捏印在手,口中念念有詞,真氣鼓盪間,道文生而陣勢成,冰藍神紋如柳樹抽條,枝蔓漸長,在那火符甲立身之處結出一個玄妙的「符號」,天地二勢漸凝,鎮壓這一具符甲。
只可惜,這三位長老只是按部就班地照著大長老的吩咐在做,這座冰藍剔透如夢幻般的陣法只能將那主導了符甲的似混沌而非混沌之物逼入爐中,藉此切斷這符甲與其掌中火爐的聯繫,他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以為是此前被逼入其中的迷濛要破爐而出,重新主掌這一尊火符甲。
而此番變數卻是在這三足兩耳小爐之中,誰也料不到,這世上竟有五行入神識這等仙術妙法,也料不到這爐中竟還藏了三個活生生的人。
「兩位師弟,現在看來,此事是一點也馬虎不得,還需辛苦二位」
「師兄這是哪裡話,分內之事罷了。這火符甲果真是難纏,合九焱冥銅之後幾近堅不可摧,藏文於甲中,難毀其樞機。」
「正是如此,此番若能成功降服這具符甲,再緩圖駕馭驅使之法,定也是我古靈一大助力。」
冰藍現,方才騰起的熱浪瞬間便被壓了下去,那一股皮膚灼痛的不適消失了,符甲掌中小爐也平靜了下來,三位長老只道是他們此舉卓有成效,有了這前車之鑒,他們也再不敢懈怠,各自催動真氣,以陣壓甲。
爐中,在外界那冰藍大陣地壓制下,那本就不甚活躍的迷濛更顯沉寂,三色神火也愈發平靜,倒無意中讓葉枯這「吞火」之舉愈發的得心應手了起來。
此刻,他周身七百二十竅穴光彩熾盛,三色神火內蘊於竅穴之中,震蕩出一股股能量波動,方才那爐蓋亂跳便是被這股波動所擾,是葉枯進境太猛,一時收拾不住,鬧出了動靜,才會被那三位長老察覺。
半數三色神火盡入了腹中,迷濛入陰陽之池,魂兒也似的白煙升神魂之海,火焰則散入四肢百骸,葉枯只覺周身經脈鼓脹,而丹田與魂海兩大要地卻是空空如也,整個人好似一個兩頭扁細而中間膨脹的氣球,上不沾天,下不挨地。
有那冰藍大陣相助,葉枯緩下了這吞火入腹之舉,魂海中的那一團繚繞不散的白煙愈發凝實,其中隱約可見有甲胄之形孕育而出,劍、木、壺、爐、鼎五器虛影顯化而出,鎮於那團白煙之上,五色光華飄飛而出,交織出一片
周身有熾熱涌動,噼啪作響,經脈在三色神火的灼燒下本有寸裂之感,但此刻得那冰藍大陣相助,壓住了這猛烈火勢,三色火焰的溫度似也不再是那般讓人不能接受了。
經脈好似一條條晶瑩玉帶,石人藏玉竅,玉竅便以這玉帶相連,似涓涓細流,開千支百脈,又如滔滔之水,洶湧決堤,兩種截然相反的矛盾轉化不定,只給人以十分怪異之感。
迷濛滴入陰陽池,在這三樣事物中,葉枯最弄不明白的便是這似混沌而非混沌的東西究竟是何物,其落入陰陽池后也並未讓這方黑白水鑒有何變化,但這也並不妨礙葉枯借這一陣「東風」,以陰陽玄氣游遍周身經脈,貫通七百二十竅穴!
蘇清清被那股突如其來的熱浪一衝,頓時從回憶中清醒了過來,她不自禁地退後了兩步,卻又覺背後一涼,原是撞在了一塊堅冰之上。
「這小子要在這裡突破境界?」
不知何時,那包裹了有德道人黑冰已是到了蘇清清身後,打量著眼前滿體霞光通透的葉枯,卻向蘇清清這個凡人問了這句話。
蘇清清自是不知,背後的涼意讓她不堪承受,趕忙是如觸電般彈了起來,那寒意中帶著一絲邪氣,好似是有有惡鬼向她身上糾纏而來,那種感覺直讓蘇清清對這胖道人的印象急轉直下,不願與其言語。
胖道人似是能看穿蘇清清的心思,黑冰飄來一寸,笑道:「這塊冰是南域傳說中的那一條黑河中的黑水所凝,又名『惡鬼纏『,蘇姑娘可不能以物推人,貧道還是很正派的,你就算信不過我,也該信得過葉小友的眼光吧?我和他怎麼也算半個朋友。」
「我不信他的眼光。」
蘇清清側了側身子,有意不與這胖道士親近,冷冷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姓蘇?」
葉枯此前並未向有德道人介紹過蘇清清,蘇清清與這胖道士也該是素昧平生才是,但這胖道人卻早在葉枯出手助他時便一語道破了蘇清清的姓。
有德道人手中裝模作樣地掐動了一番,道:「作為一個合格的道士,怎麼也要能算出點兒命來才是,我不僅能算出姑娘姓甚名誰,還知道現在姑娘心中煩悶,還知道是為了一個人和一件事而煩悶。」
蘇清清冷哼了一聲,嬌斥道:「裝神弄鬼,你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與我有何干?」她已是不耐,徹底轉過了身子,不欲理會這牛皮糖一般的胖道人。
孰知,這胖道人只又轉到了蘇清清的正面,又纏了上來,已是收了那副玩笑的模樣,凝重道:「是與貧道無關,可卻與那千千萬萬條性命相關啊。」
蘇清清正欲罵出聲,卻見那胖道人在那「惡鬼纏」之黑冰中抬手一撫,便有一幅活畫卷在她眼前鋪展開來。
那畫卷從中被剖開,一分為二,左右明顯是兩處不同的地方,卻又都是一樣的畫面:是千鬼夜行,人間地獄!
高樓傾倒,煙塵漫天,大地開裂,似是冥府的大門被打開了,黑霧洶湧,鬼影飄忽,不見生人之影,不見血流成河,只聞鬼哭神嚎,驚惶奔逃之聲!
好似是兩座鬼城,卻又現一種鬼影,有時候,這未知之物更讓人恐懼,雖不見半點凄慘之象,但所思所想卻皆是凄慘之人!
蘇清清雙眸中血絲密閉,一張小臉臉色煞白,連退了數步,不待她緩下心神,那包裹了胖道士的黑冰飄忽而至,幾有步步緊逼之意,若不是在這火爐之中,只怕早已欺到近前,把住蘇清清的手腕了。
「這便是現在的曲屏與寧安,」胖道士一臉慈悲的模樣,解釋道:「青銅宮殿現世,那片廢墟也被喚醒。寧安與曲屏一帶便是那片廢墟之舊土,這廢墟與銅殿本非一物,只是不知被何人逆轉了天機,銅殿方才會在此處現世,八峰環拱凝天地二勢,致使廢墟中殘魂不滅,殘魄不死……」
「你閉嘴!!」蘇清清一揮手,竟是直接將眼前的二般畫面都給打散了,她心裡只覺得時而空時而滿,莫名之物從四面八方襲來,直讓蘇清清覺得呼吸困難,她面容變得猙獰,吼道:「你跟我說這些,看這些做什麼?讓我看著他們死嗎?」
胖道士以神念搬動「惡鬼纏」黑冰,躲開蘇清清這一揮,深沉地說道:「你都記起來了,何必要問我?」
蘇清清微微一怔,臉上猙獰退去,像是一下失了神,丟了魄,自言自語地呢喃著,「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什麼……」
胖道士那雙被臉上肥肉擠得不知安放的眼睛盯著蘇清清看了一會兒,他臉上忽而轉出一種悲憫的神色來,打了個稽首,不再言語。
「轟!」
青鱗這時拖著七尺長的身子,爬到了蛙林周圍,隱隱間把這隻蛙精圍了起來,不懷好意地盯著它。
蛙林強行扯出一絲笑來,只是這笑在它那滿是黑斑點和疙瘩的臉上比哭還要難看,葉枯藏在暗處,見了蛙林這模樣,心想這肯定能把小孩嚇得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