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兩耳光的緣分
天邊才吐出一抹魚肚白,一直睜著眼牢牢看著葉枯與李子明的人才回過了神來,眼中血絲密布,活脫脫就是一隻才逃出生天的猴。
說是不怕,可若不是真正的生死關頭,誰又能真正做到將生死之置於度外,曹琛心中惴惴,只坐在一塊冰涼的石頭上,一動也不敢動。
熹微的晨光刺的曹琛揉了揉眼睛,他感覺全身有些僵,或許是被夜裡的寒氣凍的,長出了一口氣,將李子明扛在肩上,逃也似地離開了。
一日後。
葉枯緩緩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間,只見到一團紫影在眼前亂晃,還不待他看清,一陣刺骨浸心的寒意激得他打了個冷戰,他一下就從一片朦朦朧朧中清醒了過來,見到來人,神色頓時一變,下意識地想搬運真氣,抬臂舉指,卻發覺周身竟動憚不得。
放在平時,陰陽玄氣一催,身上冰涼的水便被蒸幹了,只是這銀絲似有壓制真氣之效,葉枯只剛剛清醒不久,一時半刻間,竟調不動丹田中的玄氣半點。
低頭看去,不知何時,自己已是被綁成了一個大粽子,薄絲般的銀線交錯著捆在自己身上,用了用力,銀線驟然一緊,卻是被綁得更牢了。
抬頭看去,葉枯瞳孔一縮,暗道:「真是見了鬼了」,只見一襲紫影,席地而坐,滿頭柔順的黑髮只用一枚金環束了,露出雪白的脖頸,她只背對著自己,粉肩如削,玉背染字,微微偏著頭,靠在一旁的棕褐色樹根上,像是睡熟了。
再近些的地方,一身灰毛的小貂兒正蹲在地上,自頭頂一直到尾巴根,背上生著一溜紫毛,柔順極了,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撫弄。在這小貂兒旁邊卻是一隻與它那嬌小玲瓏的身子不成比例的木製大水瓢,瓢底還有淺淺的一彎清水,瓢中未乾,晶瑩的水珠隨著那一彎淺水左右搖擺,不定而難尋。
小貂兒人立而起,兩隻小短腿撐在地上,瞪大了那一雙灰紫相間眼睛,好奇地瞪著葉枯,毛髮上沾了些水珠,似是在告訴葉枯,剛才那冰得沁人的水就是自己潑的。
她怎麼會在這兒!
葉枯心裡氣得想罵娘,四處打量了一番,卻見到周圍盤根交錯,或有碗口粗細,或只有兒臂大小,像是在一處被根須拱出的地洞,透過縫隙,穿下了絲絲縷縷的陽光。
收斂了呼吸,葉枯生怕驚醒了那靠著樹根的紫衣少女,蠕動著身子,向後退了退,想離這一人一貂遠一些。
「啾啾!」
那目不轉睛地盯著葉枯的小貂兒頓時叫了起來,將兩隻前腳放下,葉枯退一寸,它便進一寸。
葉枯只想衝上去捂住這貂兒的嘴,無奈周身被銀絲捆住,只能無奈的扭了扭身子,許是因為動作有些大了,這銀絲又收緊了些,只把他勒得生疼。
「唔。」那靠著樹根而眠的紫衣少女像是聽見了什麼動靜,支吾出聲,直讓葉枯心裡又是一跳。
葉枯心頭大罵了這一人一貂幾句卑鄙無恥,尤其是這隻貂兒,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竟把他渾身弄得濕漉漉的,那一陣冰沁人的涼意順著他袒露的胸膛一路向下,真是好不舒爽。
「噗嗤」
那紫衣少女似是能猜到葉枯心裡的想法,肩頭一聳,聲綻如雪落滿地,咯咯笑著,紫影一閃便到了葉枯近前,「你醒了」
葉枯喉嚨滾動了一下,按理來說他與這紫衣少女之間該是沒什麼仇怨才對,但卻不知為什麼她會把自己給綁了起來,嘴上勉強的牽出一絲笑,僵硬道:「醒了。」
紫衣少女躬身展臂,優美的弧線,好似一輪皎潔月升,那背上生著一溜紫毛的小貂兒知趣地跳到了她的臂彎里,她就這麼抱著這隻小貂兒,撅著嘴唇,睨著葉枯,似是在等他開口。
葉枯不知道她為什麼湊的這麼近,那少女獨有的幽香似一隻只蹁躚的紫蝶,愣愣地直往他臉上撲,紫中映白,斑駁的晨光錯落著撒下,卻是別樣的動人心魄。
「姑娘,你我也算是有數面之緣,但每次還沒說上幾句話,就匆匆分別了,還沒請教……」
「阿紫。」
紫衣少女言簡意賅,一下把葉枯醞釀了許久才厚著臉皮說出來的話給堵了回去,仍舊是睨著他。
葉枯尷尬間也只好說了自己的名字,這回卻是沒有什麼隱瞞,乖乖地報上了「葉枯」二字,「阿紫姑娘是有什麼事嗎,能不能先給我松個綁,然後再慢慢談。」
出乎意料的,阿紫點了點頭,抬手一招,那薄絲般地銀線頓時從葉枯身上飛回,繞在了她的藕臂上,銀絲交雜重疊之間,展做一方純白的手帕,手帕上綉著一個嬌小的女子。
那手帕一下疊了起來,被阿紫收了回去,葉枯也沒能看清這手帕上綉著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模樣。
「墳墓的鑰匙,是不是在你手中」阿紫徑直問道。
葉枯一怔,有些錯愕,不解道:「什麼墳墓什麼鑰匙」
「啪!」
葉枯臉上一痛,多了一道紅紅的掌印,卻是阿紫扇了他一巴掌,纖細如蔥管般的五指在葉枯眼前晃了晃,冷冷道:「不許撒謊。」
葉枯心上一涼,暗想:「看在你是個姑娘的份上,好男不跟女斗,這一巴掌便不跟你計較。」嘴上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說的那這兩樣東西,我都沒有聽說過。」
「啪!!」
這一聲只比方才來的更要清些脆些,阿紫又給了葉枯一巴掌,還是打在同一邊臉上,直讓他臉上的紅印更深了一分,冷冷道:「告訴過你了,不許說謊。」
葉枯丹田處有黑白一閃,是他嘗試著調動腹中陰陽,可惜玄氣未復,只能又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下我也忍了就是。」
這遭不能調動陰陽玄氣,不是他一身修為出了什麼問題,只是因為他昏迷了許久,又被那銀線捆了一陣,一時間難以調動罷了。
瞥了一眼阿紫,見她仍是一副篤定的樣子,似是已經確定了這所謂的「鑰匙」就在自己身上,若是不交出來,只怕就不是臉上挨這清爽的巴掌這麼簡單的事情了,見她又作勢欲打,一巴掌就要往臉上劈開,趕忙道:「你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
阿紫「哦」了一聲,收回了手,垂在身旁,另一隻臂彎里摟著小貂兒,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葉枯,直讓他心裡有些發毛。
「是這個嗎」
葉枯將那枚道牌拿了出來,思來想去,他確實不知道那「鑰匙」是何物,這阿紫神出鬼沒,來歷神秘,想隨便拿件東西糊弄過去只怕不太容易,他只下意識的覺得那自張有福處得到的銅塊比這一一塊救了他性命的道牌還要貴重一些,這才只拿了它出來。
阿紫一把將道牌奪了過去,聚在眼前,細細端詳了一陣,滿意地點點頭,道:「算你識相,免去了許多不必要皮肉之苦。」她說這話時就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東西到手,似是有了些喜意。
阿紫又解釋道:「我本該殺了你,但你我畢竟有故,我這番饒你一命,卻是了卻了一樁因果,下次再見,便沒有半分情面好講。」
說完,她便欲要離開,此時葉枯體內的陰陽玄氣只復甦一小半,但要捕捉到阿紫的身影卻並不是難事,在她動身的前一刻,抬手擋在阿紫身前。
阿紫身形被阻,臉色一冷,只以為是葉枯不識好歹,就欲直接之手,卻聽見他說道:「阿紫姑娘你這話說的不對,你這回饒了我性命,就是於我有恩,下次再見,且不說你我是不是非得彼此為敵,便是真的,你殺我是心安理得,難道我也能心安理得地殺你么」
「那是你的事情,與我何干」阿紫冷著臉。
葉枯收回了手,道:「此言差矣。你對我有恩,我不能殺你,那你難道就能心安理得殺一個心裡感激你的人么」
「啾啾」
懷中的小貂兒似是聽得愣了,小腦袋一晃一晃地,蹭著阿紫的胳膊,不時還蹭到了她胸前那一抹弧度。
阿紫皺著眉頭,不耐煩地道:「什麼殺你殺我,一派胡言,你若再攔,可別怪我不客氣!」
葉枯雙手舉過耳朵,做投降狀,懨懨道:「是我多嘴了。」
阿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攥著手中地道牌,身形漸漸淡去,紫影飄忽間,消失不見。
待她離去后,葉枯稍稍鬆了口氣,眯了眯眼睛,踱著步子,似是在躲避那斜斜透進來的陽光,摸著被扇了巴掌的半邊臉,暗道:「這小娘端的是可惡,下手沒個輕重,還什麼『免受了許多不必要的皮肉之苦『,你可不要落在我手裡,到了那時,我倒要看看你那張臉還冷不冷地起來。」
「咦」
葉枯到了阿紫方才倚靠過得根須旁,只見那根須上似有晶瑩閃動,微微錯開了身子,讓被擋住的陽光重新照在這樹根上,這才見得,其上竟是刻著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