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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鴛鴦眼

  雖沒看過盜墓小說,但也知道小說裏扒墳的那群人,大概是管這類玩意兒叫粽子。可白祈文才入土沒幾天,怎麽就成了粽子?

  “喂,看過盜墓小說沒有?這場麵要怎麽整啊?”我一手緊握煙槍,一手在身後亂抓,摸索了半天也沒有抓到唐可人,一回頭,果不其然,這玩意兒又死在地上不省人事。我沒再罵人,有時候文明隻在於心態,與素質無關。網上不是有這麽句話麽,一旦學會了破罐子破摔,你會發現世界豁然開朗。


  白粽子忽然有了動作,攀著棺材邊緣僵硬地向外爬。我汗毛倒豎,手腳並用試圖把唐可人拖走。就在這個當口,爬棺粽大概是因為躺的太久,一條腿不甚靈活的絆在棺材邊上,一個倒栽蔥,那張足以讓小姑娘們五迷三道的大白臉就嗷的一聲重重砸在地麵上。


  我嘴角一抽險些笑出聲來,這怕是頭一遭做粽子缺乏經驗,照此情形看來,未必沒有機會跑路。我麻利的將唐可人從地上架起來,奈何這豬死沉,幾乎閃了我的老腰,還是沒能將他背起來。


  “呃啊……”白粽子又是一聲呻吟,大有抬頭的趨勢。我索性把唐可人往地上一扔,去他的,不如先剁了那邊那個!提著大煙槍,我奔著白粽子直的愣登衝過去,雖然知道物理攻擊未必有用,但好賴不濟也算傷害輸出。


  三兩步躍到白粽子麵前,煙槍對準他的後心,正要給他來個透心涼,就在這節骨眼上,伏在地上的白粽子忽然頭也不抬的伸出兩根手指,以極其刁鑽的柔韌性,準確無誤的反手捏住刀刃!

  我x!我瞠目結舌,空手接白刃的見多了,反手擼煙槍是什麽操作?一晃神的工夫,白粽子另一隻手猝不及防的抓住了我的腳踝,我硬生生僵在原地——粽子為什麽是熱乎的?這玩意居然有溫度?


  夏末秋初,衣服尚單薄,白粽子掌心的熱度透過薄薄的一層褲管,熨帖在我冰涼的腳踝上,他吃力的抬起頭,嘶啞的低吟:“殺……殺人……”


  如此喪心病狂的要求還得了?管他熱的涼的!我毅然決然舉起煙槍。


  “……是犯法的!”煙槍猝不及防的拐了個彎,貼著他頸側紮進土裏。


  “你她/媽到底是個什麽玩意!”我心有餘悸,沒好氣的拔出煙槍,順勢抬腿一腳,替他翻了個個兒。白粽子灰頭土臉的坐起來,呸呸的吐著嘴裏的泥,眯著眼睛四下巡視了一圈,視線落在那口黑洞洞的棺木上,愣了片刻,繼而餳著眼撇了撇彎月嘴:“姥姥的!又給老子埋了!”


  “來,跟爺爺我掰扯掰扯,”我冷笑著把煙袋鍋子朝他腦門一指:“你哪路子的?這棺材的原主呢?”


  白粽子撣淨身上的泥土,穩穩的踩在棺沿上,蹲下身,揣著兩手饒有興致打量了我一番,才慢悠悠的開口:“後生……”


  我毫不客氣的一煙槍掃過去,粽子笑眯眯的仰麵躺倒進棺材裏,半晌探出顆頂著黑帽子的腦袋來:“粗魯,暴躁!”


  暴躁這個詞太淺薄,隻有暴虐才能完美詮釋此刻我內心澎湃的激情。眼見太陽偏西,在山中折騰了一個下午,愣是沒挖到想挖的人,奇珍異獸倒是接二連三的跳脫出來。本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我強壓怒火,學著白粽子的樣子笑眯眯的咬牙問他:“再問你一遍,這棺材裏的人呢?”


  白粽子坐在棺材裏歪著頭尋思了一會,拍了拍棺壁,把花白眉毛下的兩道縫對準我:“這個,是我找鎮上魯班曹量身定製的,我都住了小一年了。”說著,忽然不懷好意的笑起來,那張彎月口險些被他擰成誇張的並集符號:“後生,怕不是挖錯墳了吧?”


  住棺材倒不稀奇,林子大了什麽鳥沒有,特殊癖好理應尊重。可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白祈文哪去了?

  白粽子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熟門熟路的從棺材不知哪個犄角旮旯裏摸出個點著黑點的饅頭,揭掉點著黑點的那一小塊饅頭皮,一口把饅頭咬成下弦月。他一邊咀嚼,一邊掉渣,老神在在的指了指某處:“你要找的,是那邊那個吧?”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果不其然,幾步開外一棵小樹下,有個不甚起眼的小土包。我警告的瞪了白粽子一眼,撿起地上的木楔走過去,粽子翻身爬出棺材,一路掉渣的跟了過來。


  “你幹什麽?”我警覺的盯著他。白粽子的眼睛愈發成了兩道弧線,眉也彎,眼也彎,嘴巴更是彎出細長的弧度:“挖你的,好歹也算做回鄰居,我打個招呼。”說著,他向幾乎沒有什麽起伏的土包揚了揚手裏剩下的半個月牙:“陰山道你受香燭冥鏹,陽間路我食五穀雜糧,多謝了啊!”


  感情他吃的是白祈文的祭品。我翻了個白眼,挪到樹下兀自扒墳。白粽子說他怕曬,吃完饅頭,百無聊賴的蹲在樹蔭下看我揮汗如雨。被遺忘在不遠處的唐可人適時的哼唧了一聲,立刻吸引了白粽子的注意,他饒有興致的挨過去。


  唐可人幽幽轉醒,睜眼便對上了一張白臉。白粽子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後生,怎穿的這麽少?嘖嘖嘖,怪可憐的,來,披上我這件!”說著,就要動手脫掉身上的那件黑色壽衣。


  唐可人正自怔仲,冷不防看見那件黑色壽衣,兩眼一翻,一聲沒吭的又栽倒在地。


  我搖搖頭,歎了口氣,繼續挖墳。


  “哎?不是!醒醒啊!怎麽地了這是?”白粽子伸出一根手指,向唐可人臉上一戳。然而,未及觸碰到唐可人的臉,他就被一股力量彈開丈餘,重重跌在我腳下,就勢滾了一圈。


  我嚇了一跳,白粽子也訝然翻身坐起。沒容我倆說什麽,唐可人晃晃悠悠的站起來,雙眼沒有焦距,像是一隻被人操縱的提線木偶,臉上帶著森然的殺氣,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隨著這波操作,一股強悍磅礴的氣流在他周圍暴起,帶著並不陌生的暴虐威壓,迅猛強勢的向四麵八方肆虐。


  這特麽是要炸啊!魂兒也是飛了,我薅起白粽子拔腿就跑。那不知死活的玩意兒牽著不走打到退,在身後亂嚷:“怎麽了?怎麽了這是?”


  我狠狠將他一推:“跑!他要開大!”


  我和白粽子狐奔鼠竄,三兩步跑到雪芽潭炸出的坑邊。“跳!”我揪住粽子一躍而下,跳下的一瞬,恐怖的氣流潮鳴電掣,饕風走石的從上方掃過。


  我狼狽的緊緊伏在濕噠噠的坑壁上,視線無意落在身旁白粽子的臉上,心裏驀地打了個突——白粽子微仰著頭,正興奮的觀望上方的動靜,從剛才就一直覷著的雙眼已然睜開,瞳孔微縮。詭異的是那雙眼睛,左眼虹膜呈幽謐深沉的暗紅色,右眼卻像是蒙上了一層白霧——他竟然是異瞳!

  似乎覺察到我的注視,白粽子忽然把頭一低,那雙鴛鴦眼正對上我的眼睛。我一驚,鬼使神差的沒有避開他的目光。他麵無表情的盯了我半晌,忽然自嘲似的一笑:“看到了啊,那就沒辦法了”他翻身在泥濘的土坑裏闔眼躺下,抬起蒼白的手遮在眼前,不知道是怕我,還是怕光。他喃喃自語,雖是笑著,卻讓旁聽者荒蕪難過。


  “怕了?我就是這樣一個怪物啊!如果覺得惡心,就先忍耐下吧,等外麵安全了,我馬上離開這裏。我已經習慣了,不會把你怎樣的。”


  他再未睜開眼,指尖從眉峰滑落,撫過潔白濃密的眼睫,畫出無形的寞落與疲憊。


  心裏不是滋味,我突然極看不上他這副做派,咬著後槽牙罵:“一個爺們兒真夠矯情,老子原以為你戴的美瞳挺潮還想要個鏈接,你酸個什麽勁啊,就你有了不起啊?”


  白粽子睜開眼,定定的看了我半晌,正當我被他盯得不自在,準備再度罵人的時候,他突然低笑一聲:“沒有這麽安慰人的,笨蛋。”


  我這人最不擅長安慰別人,白粽子能從我的疾言厲色中領會意圖,並且不留情麵的拆穿,欣慰之餘還是有那麽點尷尬,於是自動忽略了那聲笨蛋。


  土坑上方的動靜已經平息,白粽子坐起來,露在帽子外的白發沾染了泥水,一綹一綹的貼在腦後,看得我直皺眉。他渾然不覺,雙手撐地,屈起一條腿,以青春傷痛文學中常見的姿態,45o角仰望天空:“我叫歸海重溟,百川東到海,何時複西歸的歸海。乳名溟一,所以打小人都叫我一瘋子,你就叫我瘋子吧,你呢?”


  “花浣初。”想不出什麽有文采的介紹,我幹巴巴的回答。歸海重溟剛要說什麽,坑外突然有了響動,他往上瞭了一眼,立刻壓低帽簷,恢複覷著雙眼笑眯眯的姿態。我莫名其妙的抬頭,看見唐可人趴在坑邊,探出半個頭來。我趕在他暈倒之前,急忙揪住歸海重溟朝他晃了晃:“先別暈啊,這是人,活的!”唐可人頓了頓,茫然的問:“你們怎麽在這裏?”


  我沉默著,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歸海重溟正襟危坐,頗具禮節性的問:“這位是?”


  “我的跟班,叫唐可人,剛才炸了的那個,就他。”我沒好氣的瞪著上頭的半拉腦袋。


  歸海重溟仰著臉,禮貌的向唐可人笑笑,然後神神秘秘的湊到我耳邊:“後生,你這位跟班,恐怕不簡單呐!”


  關於唐可人的身世,目前為止我隻知道他是馬神人的徒弟。但親眼目睹了他在無意識狀態下受到外界刺激,開啟毀滅性無差別攻擊的模式後,我開始懷疑馬神人收他做徒弟的用心。歸海重溟似乎對可人很感興趣的樣子,不過交淺言深,君子所誡,我隨意打個哈哈搪塞過去,吆喝唐可人拉我們出去。


  歸海重溟做人還是挺規矩的,識趣的不再說什麽,把帽簷拉低,跟著我爬出土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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