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口味

  我一直喜歡閱讀書籍，尤其喜歡養生方麵的書，畢竟家裏有老人和孩子，他們的健康是我一生的事業。


  這下午，當我拿出一本《養生大全》準備閱讀之際，卻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


  奇怪，他不是旅遊去了嗎？怎麽突然來電話了?難道愉快的旅程結束了？帶著諸多疑問，我匆忙摁下了接聽鍵……


  “女兒，你在哪？不管在哪都趕緊去車站。”


  “去車站！爸，您的首都之行結束了？”


  剛走出單位，就被爸打來的電話弄得一頭霧水。他前下午才跟著“夕陽紅旅行團”去了燕京，返程日期是後中午，怎麽……


  “你三姥爺來了，我在燕京旅遊回不去，你替我接待他老人家，記得帶他吃……”


  話還沒完，爸就急匆匆的掛了電話，我則按照他的囑咐去接三姥爺。坐在疾馳的出租車上，望著一閃而過的景物，我也跟著思緒萬千。


  三姥爺是我姥爺的幼弟，他為人善良，隨和可親，對我也很疼愛。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個特別愛吃肉的人，還是整塊整塊的大肥肉。


  這些油膩膩的肉塊別讓我吃了，就是看一眼都會讓我難受半。可三姥爺對此毫不在乎，他不但吃得滿嘴流油，而且吃的丁點不剩。


  句實在話，對於三姥爺的“油膩嗜好”我無法理解，我不認為愛吃肉是好事，不利於身體健康。


  我八歲那年，姥爺去世了，他老人家走後，我們就很少回去了，我和三姥爺見麵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二十多年前，他被遠在外地工作的兒子接走了，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麵。


  回憶至此，戛然而止，正好下車。


  “你是欣榮吧？”


  步履匆匆的剛進車站，一個親切的聲音隨之傳了過來。


  “您，您是三姥爺！”


  望著眼前這位身穿運動套裝，精神矍鑠的老人，我激動的喊了出來。


  “對，我是你三姥爺。欣榮，你的眼睛還是這麽大，一點兒都沒變。”


  話到此處，三姥爺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他邊笑邊拉過我的手，親昵的上下打量。


  “您老人家不用看了，我早就不是隻會滿院子瘋跑的丫頭了。三姥爺，時間不早了，咱們先去吃飯，我特意給您點了一份紅燒肉。”


  “紅燒肉？你點它幹嘛，太油了，我不吃。”


  剛從三姥爺手中接過旅行包，扶著他準備去“滿香園”酒店，卻被這句“不吃肉”驚的駐足停下。


  三姥爺什麽？他不吃肉！這可真是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要稀罕。


  或許我難以置信的神情太有喜感，又或許我茫然萬分的眼神太過迷蒙，總之這一刻，三姥爺一臉凝重的講起了往事。


  三姥爺是家裏最的孩子，他的出生讓本就貧困的家更添潦倒。多一個人就要多一碗飯，這不是隨口的玩笑，而是無奈的現實。


  在吃了上頓愁下頓的年代確實無奈，也隻能無奈，沒錢和沒糧確實是並存的事實。好在三姥爺命硬，在長年累月的饑餓中逐漸長大了。


  等到姥爺和二姥爺陸續參加工作後，家裏的重擔全都落在了不滿二十歲的三姥爺身上。他每從早到晚拚命幹活，也每從早到晚餓的發暈。


  那段日子，三姥爺整餓得前胸貼後背，他心裏隻有一個願望：痛痛快快的吃一頓大米飯。


  三姥爺十九歲的時候，終於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碗紅燒肉。那是一個下著暴雨的晚上，他幫鄰家把走丟的牛找了回來，為了表示感謝，鄰家特意給他做了一碗紅燒肉。


  從那碗紅燒肉開始，三姥爺就有了大吃特吃的“油膩嗜好”。其實他有這個嗜好也能理解，誰讓那段日子異常艱苦？誰讓差點被餓死的經曆讓他時常哭醒……


  “欣榮啊！”


  正思忖著，猛不防被三姥爺喚了一聲，剛想問他有什麽事，他已經喜不自禁的開口了。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都建國70周年了。現在的日子一比一好，你表哥隔三差五就給我燉一碗紅燒肉，不讓他做都不行，還我這麽愛吃肉能舍得？有什麽舍不得？我現在不但喜歡吃素還親自種了些菜，這裏麵裝的就是我種的菜。”


  到這兒，三姥爺伸手拍了拍他的旅行包。


  “我這包怎麽鼓鼓囊囊，原來是您‘研究的無公害蔬菜啊！既然您的‘油膩嗜好’沒有了，那我就重新點菜，咱們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