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鋒芒畢現 第一百五十七章 山口組
(注:若頭指高級幹部,濡緣指設於屋外、房簷外的走廊,設於屋內、房簷下的走廊稱為緣側。)
東京都中央區的一套頂級宅院內。
春日的陽光鋪灑在門前,形成了一條粗長的光線。
擔任殺神組組長職位的女子邁步走入大方敞開的厚重木門,依舊見到了那位在勞心勞力、不厭其煩地進行清理打掃的花婆婆,依舊聽到了花婆婆躬下身軀後那聲恭敬至極的“主人”。
古樸牆壁之下的簇簇粉紅色芝桜依舊燦爛,而那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將“岩漿水”從高到低運送,用以計時的竹水鳥則是“滴滴噠噠”作響。
女子獨自站在庭院最前方部分的池泉園中,欣賞著中心小島上那顆屹立不倒的日本黑鬆,枝條開展,樹冠呈傘形,是副組長蜘蛛在自己上次生日時贈送的,今天那位名為蜘蛛的男子沒有來造訪,那麽便說明組織內沒有發生什麽棘手的問題,那麽就意味著女子能少有地得到一時半會兒的清閑。
雖然這套宅院是女子買下地皮並出資修建的,而且工人們的整個建造過程都親自盯梢,勞心費力,但是女子其實並不住在這裏,而是居住在另一套建造在附近一座山頭的宅院之中,那套宅院就顯得比較清冷和寒磣了,論規模遠遠比不上這套位於地價昂貴超過鑽石的中央區的宅院。
因為每到夜幕降臨,女子便要獨自麵對一些被自己的氣味所吸引的非人的東西,不能將身邊的人扯入危險的旋渦,也不能波及到無辜的人。
此時女子的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血腥氣味,是昨日那場天天都有的大戰所留下的。
觀賞著池泉園內的山水草木,稍稍放鬆了心情之後,女子走入了宅院的主體,來到了宅院後方設於屋外的濡緣上,從這裏可以看到宅院最後那部分的竹林,竹身挺拔不屈,竹葉青翠欲滴,還有那座人工挖鑿而成,輔以石塊圍堵邊緣的大湖,有幾隻白鵝浮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紅掌撥清波,“嘎嘎嘎”地叫著,愜意舒適,風光大好。
“咱們的兒子確實長大了。”女子喃喃自語,隨即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擔憂和焦慮,“可是為什麽會和那個組織扯上關係呢,而且那種血清不是隻有女子可以注射嗎···”
但是女子臉上的擔憂和焦慮很快便一閃而逝,因為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所以轉化為了欣慰和欣喜,“那個女孩子倒是長得挺漂亮的,不輸給我,嗯,咱們兒子的眼光和魅力還是不錯的。”
外麵的風景不錯,心裏的風景更好。
女子越想越開心,轉過身去,漫步走到了自己休憩的一間屋子,屋子陳設簡單,由榻榻米鋪設而成,最前方是幾件用以收藏的日本古代鎧甲,紅色藍色黑色的都有,當初在拍賣會上女子睥睨群雄,每一件的報價都給出了一個令主辦方都無法拒絕的“天價”,令其他競拍者望而生畏,中央是一座高台,高台上放置著一個由上好的金絲楠木製作而成的長方形木箱,房間內還有一張小茶幾和一個小木櫃。
女子走到木櫃前,從木櫃中取出了堆積如山的信件,大大小小近兩百封,還有一些隨信件一同寄來的照片。
女子小心翼翼地懷抱著信件和照片,然後一股腦放置在房間內的茶幾上,不厭其煩地再度一封封翻閱查看起來,時不時會心一笑,時不時露出慈愛神色自言自語一番,特別是在看到其中一張照片,女子笑得合不攏嘴,那是一位少年呼呼大睡在床上,穿著一件白背心和一條繡以金菊的大紅底花褲衩,四仰八叉的,嘴角還流下了口水,跟個呆子一樣,十分滑稽。
在歡聲笑語,心情愉悅時,時間過得尤其快,女子雖然吃了早餐,但覺得肚子又有些餓了,她砸吧砸吧嘴巴,站起身來,有些懷念某人做的糕點了。
女子看向窗外的藍天浮雲,好像出現了一張男性臉龐,她歎息一聲,“咱們的兒子快十八歲了,真是好久沒吃到你做的糕點了,阿乾。”
女子轉身走向放置在房間中央 ,一堆日本古代鎧甲中的那個好似被供奉起來的金絲楠木木箱。
“有不長眼的畜生想要傷害咱們兒子,那麽它就必須死。”本名為唐燕的女子跪坐在榻榻米上,伸出白皙手掌打開了身前的木箱,看著安安靜靜沉睡在木箱內的那件物體,思緒滿滿,眼中充滿了回憶,“好久沒有使用你了,我的老朋友,帶你出去透透氣。”
那是一柄和蘇櫻所擁有的一模一樣,刀身雕刻有櫻花紋路的漆黑太刀。
···
神戶的一間高檔私人公寓內。
一名臉白如霜的年輕男子揉揉眼醒來,柔和的陽光通過淚水的折射,令男子感覺有些刺眼。
男子輕輕推開了壓在自己腹肌上的那名渾身赤-裸,依舊在熟睡的女子,站起身來,找到自己昨夜脫下後隨意亂扔的衣服褲子,將脫下的衣服褲子一件件穿了起來。
一夜的盡情纏綿,令男子身心舒暢。
溫暖的光輝傾瀉在男子修長纖細的身軀上,其雪白勝過女性的皮膚晶瑩透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男子的長相完全可以用“美麗”來形容,簡直不似凡間之物,是那種看一眼便會令女人無法自拔愛上的外形,“神仙下凡”,“漫畫中走出的美男子”,諸如此類的言語都無法淋漓盡致地展現男子那陰柔和陽剛並存的美感,男子的存在好像令全世界的美麗事物都自慚形穢,令日月星辰都無法匹敵,黯然失色。
“月夜君···”渾身赤條,肌膚光滑的女子喃喃自語,似乎在做著什麽美夢,所以嘴角掛著暖暖的笑意,翹起的弧度一如月夜中的銀鉤。
名為月夜見的美麗男子笑了笑,穿戴整齊後給女子輕輕蓋上了一層被單,然後將一疊日元放在女子身邊,還留下了一張親手寫就的便條,大意是“昨晚多謝你親手下廚的食物款待和身心奉獻,這套高級公寓你想什麽時候離開都可以。”
月夜見最後在胸前別好一個菱角形金針,然後來到了樓下,樓下早已首尾相連地停了五輛梅賽德斯奔馳s級豪車,清一色的漆黑車身搭配銀色窗框和車標,透露著沉穩內斂而不失優雅的氣息,輪轂側邊更是雕刻有威猛的鬼頭紋路,很符合男子那妖嬈嫵媚而又危險致命的氣質。
月夜見進入了為首那輛梅賽德斯奔馳s級豪車,車內已經有一名戴著白手套的司機在恭恭敬敬等候。
奔馳車隊緩緩開動,暢通無阻地行駛在寬敞的馬路上,沒有任何車輛敢隨意靠近,甚至會主動讓路“示好”,他們都清楚坐在車隊內的家夥自己萬萬惹不起,因為自己隻有一條命。
奔馳車隊在一個十字路口的紅燈前停下,恰好有一輛閃爍著爆閃燈的執勤警車停在了車隊為首那輛車的左側。
月夜見搖下了從外麵看不清裏麵情況的貼膜車窗,笑眯眯和那位被帶著手銬拘押在警車後座的罪犯打了個招呼,那個罪犯本來還在強脾氣地朝著身邊那位成功抓捕自己的警察罵罵咧咧,看到鼎鼎有名的山口組二頭目,弘道會現任會長月夜見在對著自己打招呼,立馬興高采烈地回以一個點頭哈腰的表情,內心洋洋得意,覺得這是天大的榮幸了,被拘留釋放後自己可得好好跟那一班兄弟們大肆添油加醋吹噓一番,說自己被抓後依舊不屈的表現被月夜見讚賞有加,十分器重,甚至對自己拋出了橄欖枝,隻不過因為自己不太想混黑刀,過刀口舔血的生活,所以隻能好意婉拒了,最後自己一定得發揮精湛到足以獲得奧斯卡的演技,露出惋惜神色,模仿那月夜見被拒絕後的表情。
敢拒絕月夜見的邀請,想必自己絕對是有史以來的第一個了。
想到這裏,那名被抓的小小盜賊情不自禁地咧嘴大笑了起來。
那位同樣坐在車後的警察神色肅穆,用手肘狠狠頂了一下笑聲嘈雜的罪犯,然後偏過頭去,朝著月夜見露出了不加掩飾的厭惡表情,說道:“お前さんは気をつけたほうがいいです。チャンスを與えて捕まえないでください(你小子最好小心點,不要給我機會逮住你)。”
這位警長已經在神戶當地的警局工作了近二十年,給自己訂立的最高目標便是逮捕這位大家都心知肚明作惡多端,隻不過受製於各種見不得光的內幕和證據、法律等原因,一直無法抓住的月夜見。
月夜見依舊是一副足以令女子看一眼便心醉的笑眯眯神色,輕聲回複道:“あなたは本當に人民の良い警察です。殘念ながら良い警察は長生きできません(你真是人民的好警察,可惜好警察都不長命)。”
然後月夜見麻溜兒地關上了車窗,他已經能想象到對方那氣不打一處來的搞笑表情了,想抓我?我就算哪天在你麵前親手殺人,你倒是能做到嗎?
那名警察瞬間便氣得臉色鐵青,可惜對方已經搖下了貼膜車窗,所以不能破口大罵還以顏色了,而身邊那位此時還沉浸在美好想象之中,犯了盜竊罪的罪犯則成了替罪羔羊,被這位警長公報私仇地狠狠錘了幾拳,痛得嗷嗷直叫。
紅燈下班,綠燈亮起,豪華的奔馳車隊在車水馬龍的道路上與身旁那輛警車分道揚鑣,繼續通行。
奔馳車隊最後停在了一處奢華的豪宅前,豪宅前方的廣闊庭院內停了滿滿當當的豪車——蘭博基尼、法拉利、帕加尼、布加迪威龍、柯尼塞格,勞斯萊斯,賓利,阿斯頓馬丁···所有風靡世界的豪華轎車和豪華超跑應有盡有。豪宅大門邊還立有一塊醒目的巨大鐵牌,上麵寫著“私たちは子供を使わないし、麻薬も売らないし、タバコの吸殻もむやみに捨てません(我們不使用童工,不販賣毒品,也不亂丟煙頭)。”
這裏便是山口組的總部了。
月夜見率先下了車,跟隨其一同到來的弘道會若頭們也紛紛下車,整齊劃一地跟隨在月夜見的身後,一行人浩浩湯湯地走入了山口組的總部。
此時總部的廊道上站著許多迎接、服務賓客的美麗女子,月夜見已經熟門熟路了,所以便婉拒了美麗女子的帶路,使得對方心生遺憾,本想多多瞻仰這位大人的魅力來著。
總部內那座風格樸素的會議大堂已經熱鬧無比,山口組各個分支幫派的頭目都已經落座,頭目們的胸前無一例外都帶著象征組織的菱角形金針飾物,身後則是恭恭敬敬地站著一排排各自帶來的若頭,穿西裝打領帶,氣勢威嚴。
頭目們互相交談問好,若頭們則雙手負後,神色肅穆,眼觀鼻鼻觀心。
會議桌上擺放著的是filli日本神戶天然礦泉水,瓶身不但有天使翅膀,還有由施華洛世奇水晶和貴金屬塗抹而成的霜花裝飾圖案,瓶蓋則是國王或者皇後的皇冠,號稱全世界最奢侈礦泉水,每瓶零售價高達100美元,且每月限售500瓶,不過對於山口組而言,自然不存在限不限售這一說法。
進入的木門那邊響起輕輕推開的聲音,眾人接連將視線投過去,看到了那位架子好像比天都大的弘道會會長,幾乎每次都是最後一個慢慢悠悠到來,旋即大堂內便響起了窸窸窣窣的罵聲和斥責聲,一位位凶神惡煞的頭目盡情宣泄著自己的憤怒情緒,表達著心中的不滿,甚至有一位坦開胸腹,露出威猛武士文身的頭目還故意說著些陰陽怪氣的話語,說月夜見近些年來風頭如此強盛,簡直不把自己這些老輩們放在眼裏,是不是覺得山口組就是屬於你月夜見一個人的了?
月夜見絲毫不去看下方那些螻蟻,嘴角扯起一抹輕蔑笑容,隻與大堂為首那位長相老沉、氣勢凶煞的山口組第六代掌門人——筱田建市打了個招呼,對方微微點頭示意,月夜見便就坡下驢順勢坐下,他的一眾若頭們也識趣地站在了月夜見的身後,沉默不語,但是相比於其他頭目們的手下,明顯都帶有一股不言而喻的傲氣。
在組織內被稱為“司忍”,先後輔佐過第四代、第五代頭目的筱田建市輕輕咳嗽兩聲,開始了自己的發言。
“みなさん、神戸で長年休養してきましたが、みなさんはもう十分休んでいますか?じゃ、私達は敵に刀を抜く準備をしなければなりません。(諸位,我們在神戶休養生息多年,大家都休息充分了吧?那麽我們就得準備好向敵人拔刀了)。”
眾人都明白頭目的言外之意,現在是時候擴張下領土了,最近經濟蕭條,組織賭博、洗錢、走私、色-情等各個行業的營收無一例外都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許多底層成員因為拿到的錢財無法養家糊口,都已經叫苦連天。而頭目言下之意所指的敵人便是說的那總部位於東京的住吉會,素來就與組織不對付,曾經司忍還親自策劃了一場與住吉會的戰鬥,那場戰鬥是日本曆史上規模最大的黑幫混戰,共有約12萬人參加,司忍還在這場混戰中親手槍殺了4個“敵人”,而且近些年來組織和住吉會為了爭奪六本木和銀座的地盤,也大打出手過幾次,甚至互相進行過暗殺和破壞。
頭目們紛紛附和,說自己這把老骨頭確實是該伸展伸展筋骨了,而且東京的那幫家夥總是時不時派些小蝦米小嘍囉來神戶進行一些惡心人的挑釁,就比如不守規矩地拉客,在不屬於自己的地盤售賣商品,甚至玷汙組織的風聲,驅散客戶等等,大家都已經忍了很久了。
大堂內的聲音出奇地一致,所有人都同仇敵愾。
筱田建市舉起右手,示意大家安靜,繼續說道:“鷹は飛び立つので、月夜見に東京に會いに行き、住吉會と最後の交渉をすることにしました。(雄鷹是時候展翅了,所以我決定派遣月夜見去東京一趟,與住吉會進行最後交涉,如果談不成的話大家就準備好下一場戰爭吧)。”
先是一片嘩然,然後聲音很快便消失得了無蹤跡。
一些頭目雖然有意見,覺得這是件關乎日本第一和第二大兩個幫派命運的大事,不該讓月夜見這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作為代表去東京進行交涉,萬一談崩了可就是打草驚蛇了,會導致失去先手,那時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沒有多大的優勢了,而且在座哪位不是風裏來雨裏去,過慣了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為組織的發展兢兢業業傾囊相助,嘔心瀝血出錢出力的?隨便哪一位都不必那小子差。但是那些頭目都不敢將內心的想法在臉上明顯表現出來,隻能暗暗在心裏反對或者說些酸話,畢竟這是司忍作出的決定,而司忍在組織內的聲望是最高的,以往大大小小的決定所帶來的結果也表明司忍是個十分睿智的領導者,甚至在牢獄內也能進行布局和指揮,沒有人不欽佩司忍的領導能力。
還有些頭目則是深表讚同,月夜見那家夥雖然長得是一副細皮嫩肉的柔弱模樣,比美女還美女,而且也不願在身上文上些代表男子漢氣概的文身,不過做事風格還是十分果斷和狠辣的,很對自己的胃口,交給他的話倒是比交給其他那些與自己有競爭關係的家夥和死對頭要好上許多,畢竟自己可不希望對方能夠憑借這件大事積攢更多威望,然後一步登天般將自己踩在腳下。
見到大家沒有異議,筱田建市滿意地點了點頭,與手段狠辣,作風硬朗,自己十分器重的月夜見眼神交流了一下,後者雙手放在膝蓋上,重重點頭行了個禮,表示“絕對不辜負您的期望”。
會議很快便結束,散會後的頭目們秩序離開,兩個一起,三個一夥的勾肩搭背籠絡感情、商業互吹,比如誰誰誰的俱樂部又引進了一批新的妞,長相身材技術都沒得挑,保管讓人欲仙欲死,不白費當一回男人,誰誰誰那裏又出現了什麽新的好貨,成色藥效價格都超給力,保管讓人上天入地,不白費來世間一趟···
月夜見帶著自己的一幹若頭站在本部的門外,那雙如同黑夜般漆黑深邃的眼眸遠眺著伊勢神宮的方向,“お姉さん、今度はもう天岩戸に隠れないでください(姐姐啊,這次可不要再躲在天岩戶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