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秋宮此時已是深秋時節,海城周邊開辟的水田裏,稻浪翻滾,黃橙橙,如黃金鋪地,一片一片,已是凡間收割的時節。
一路飛行,偶爾會遇見一些修士興致勃勃的去體驗勞作之樂,幫忙收割,把田地的主人嚇得手足無措。
今天雙月輝映,又將是海城的集會之夜。
程玄尊剛進入藏秋宮的轄區,留在藏秋宮的化神執事便感應到了,紛紛過來請安。一看程昭曦自己坐著法寶,穩穩飛在他旁邊,俱是高興地恭喜她築基。
程昭曦一一謝過,等程玄尊被執事拉去處理事務,特意飛得慢些,她還沒體會過自己一人飛行在藏秋上空的感覺,慢慢轉了一圈,見到項琮又駕著飛劍往外海出去,心知這孩子又是去找海妖打架。
這兩年跟著玄尊一路從九龍洲出發往麒麟洲去,又途經南明洲回到藏秋海城,所見所聞積累得多了,也見過別的劍修,就沒見過像項琮這般精力旺盛又愛打架的劍修。
叔祖說項琮快要結丹了。
他才十歲,就要結丹了。說起來,項琮跟她的不同之處,便是項琮一直知道走的是怎樣的道路,一直在這路上竭力開發自己的潛力。
仙城有三樣傳承,陣、符、器。以她在仙城短短的六年時光,自懂事時起,也見過三樣同修的族兄族姐們,那是極為貪心的選擇。即使叔祖這樣的大才,也不敢貪心,隻敢精研符、陣之道。
至於她,時常有迷惘,有些找不到前路之感。符道是叔祖建議她精研之術,這是他們程氏的家傳之道,程氏子弟必須在三道中至少擇一而學,嫡係更是如此,故而程昭曦完全不明白自己有何迷惘。
縱觀昆侖千萬年的曆史,也是此三道大盛,元祖留下來其他傳承成了冷門的存在,隻放在仙城深處生灰。即使有大能開創自己的道學,也很難脫離三元祖傳承核心,運轉靈氣的心法也是萬變不離其宗,隻是外在表現形式有所異。
而且其他修士為了得到更高深的學識,隻有拚命往上,才有可能窺得一點一滴真傳,還需要在各種險惡的環境中進出冒險,為宗門、頂層的世族賣命換取資源。
修途從來沒有容易的。
大概是前程易得,產生了迷惘吧。
程昭曦笑自己矯情。當年在仙城的時候,險些連資源都被吞掉,過了幾年安穩的日子,便忘了當初的困窘。說到底也跟她自小便生活在富足的環境裏麵,即便再困難,哪怕被漠視,真有事的時候,家族並不會坐視不理,任由族人凋落,這種頂流大世家的事事周全,給了家族弟子極大的依賴感,少有機會真體會到外麵的殘酷。
這兩年叔祖也是有所察覺她內心的依賴,漸漸不再處處給她護航。帶到地頭之後,便撒手任由她跟項琮出去闖,不過項琮那熊孩子經常脫線,闖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禍。兩人禍福相依,哪怕被罰被捉,隻要不傷及性命,叔祖也不會出手,一路上,兩人修煉的資源也是依靠兩人獲取。
不得不說,這樣的日子過起來驚險刺激,但是很踏實,知道自己要什麽,才會銳意爭取。
外海那邊掀起滔天巨浪,海妖憤怒的叫聲響徹夜空。
海城的執事若無其事地出來指揮被波及的商船,把他們引導到其他的地方。
海上乘客驚魂不定,驚呼聲中,巨大的浪頭狠狠擊打在一個小修士身上,法術撞擊劍刃的餘波把普通商船外麵的船體劃出一道道裂痕。
可怕的脆裂聲,讓所有人都以為船就要沉沒在海上。
旁觀護航的化神執事也是暗暗吃驚,這才兩年,項琮的劍意便這麽凶殘,有了結丹修士的威力,不愧是項劍君的孩子,才十歲便要結丹。
當真讓人羨慕。
程昭曦在臨近海城的地方看了一會,便失去興趣,她手上還有一堆多得可怕的功課,不按時完成,叔祖的怒喝又要來了。
飛過夜市上空,往藏秋宮上走的時候。程昭曦意外見到了蘭秀挽著一個男修的手臂,兩人神情親密,有說有笑的順著下麵的人流走。
看起來像道侶。
自從她洗髓之後,蘭秀便不在內宮當值了,這兩年她不在藏秋宮,蘭秀跟她的交集便更少,待過幾天遇到再問問情況。
程昭曦沒再放在心上,回到了自己宮殿中。
回到久違的宮殿,發現又多了許多海底珍物,被人仔細用禮盒放起來,料想這兩年小蠃魚經常上來,她人不在,便把禮物托付給了離叔。
回家的感覺真好。
……
藏秋宮的日子平靜而且枯燥,在修煉跟無數功課中度過兩個月,程昭曦才發覺已然入冬。不過海城是有名的不凍城,一年到頭,秋日的涼爽已是一年最冷的時刻。別處嚴冬時刻,海城反而成為許多北方修士旅行的大熱城市。海城不禁空,偶爾抬頭,還能看到許多修士乘坐各式各樣的飛行法寶在上頭用映像珠留影。
沒有出去的日子,程昭曦也學會了通過《昆侖風物半月刊》了解九洲大事,哪處秘境開發取得重大進展,哪個宗門出了大乘大能,哪處大陣地下爆發嚴重的災難……世界上的各種奇聞異事總能被半月刊挖掘。
《昆侖風物半月刊》是六千年前一位散修所創,原本是仿無稷城官方的學術刊物《昆侖誌》,隻在散修中發行,不同於昆侖誌的高嶺之花,難以讀懂,風物半月刊除了刊登一些大眾法術之外,還會記載各種奇聞趣事,或者名人的風花雪月,甚至會解析《昆侖誌》上的文章,讀起來比之《昆侖誌》顯淺易懂,富有趣味性,漸漸在九洲五洋中流行起來,如今是名氣不下《昆侖誌》的大刊物。
甚至凡間也有印本,不過凡間的印本純粹隻能當成故事本子來看,至於有關修行的所有都不允許發行。
程玄尊自己也是半月刊的讀者,有時候甚至主動幫半月刊解析一些古法術。
隻是最近一期的刊物程玄尊並沒有閱讀,他一回來就閉關,海城的大堆事務全數扔給程總管代理,如今也快兩個月。
項琮隨時有可能結丹。結丹後,項琮開啟了新的曆程,便不可能再呆在藏秋宮;項劍君也來信,這幾天內便會過來接項琮回東神劍宗。
小蠃魚自她回來的這段時日也未再聯係她。她曾傳訊給蠃魚在近海處的族人,說是蠃魚族的王子要閉關進階了。
朋友很少的程昭曦覺得心中湧起一股長大後的悵然。
各人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聚聚別別。假若是凡人,說不定一別便是一輩子的事情;其實即使是修士,也會因為各種機緣造化,有人一別千年,有人自此永無交集。叔祖也曾批評她心中太重別離,情感過於濃重,壓抑在心底日久後一旦爆發,容易陷入心魔之劫。
程昭曦其實有點不以為然,她總覺得自己其實很冷情,自從離開仙城,她便不再想起仙城中的人與事物,她倒覺得她是個很珍惜當下的人,在當下她會偶然悵然,失去的,懷念傷感還有何意義?一個人都不會懷念傷感過去,又怎麽會有心魔之劫?
程玄尊最後也隻得笑著說:“或許阿夕是對的,將來如果陷入心魔之劫,也要記得你現在所想,往前看,才是大道。”
(過渡章節總是寫著寫著就好想斷更,又怕一斷更就再也不想寫下去了,怕辜負那幾個收藏的朋友。寫小說總覺得靈魂都被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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