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本想秋後問斬見他一麵
青蓮從少爺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漸漸黑了。
聽著外麵百姓的喧嘩聲挺吵的,把上衣的扣子扣上,緊了緊,又用兩隻手撣了撣膝蓋處的褶皺。
滿麵春光的來見了眾人。
百姓瞧著教主來了,立刻大聲喊了起來“哈雷!”“哈雷!”
青蓮如沐春風的笑笑,“今天是天神恩賜的好日子,是我們的努力感動了天神,給我們賜下了糧食,也為我們賜下了良藥。”
“天神威力無邊,哈雷!”青蓮說著,朝東“撲通”就跪下了,仿佛天神就在天上看著他,青蓮直勾勾的盯著東邊的天上,行了三個大禮。
看的江乾亮不僅暗暗感歎,青蓮的戲還真是越做越好了。
範縣丞在青蓮表演的期間,不斷在衙內來回踱步,多虧江乾亮一把拽住他“別再走了,生怕不能引起別人懷疑麽?”
範縣丞臉色都緊張成了絳紫色“按照約定的時辰,這時候杭州的官兵應該已經攻進來了,一點動靜都沒有,我能不著急麽!”
“再等等,鎮定一點。”江乾亮摸著範縣丞的手,發現他抖得厲害,一隻手攥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來回捋順“肯定快了,再等等。”
青蓮的戲演完了,堂下又傳來百姓們震天響的“哈雷哈雷。”
青蓮指揮著人趁著這氣勢高昂的時候,把糧食搬了出來。百姓的喧嘩聲更勝了,青蓮招手示意江乾亮和範縣丞快過來記賬。
江乾亮瞧著範縣丞緊張地厲害,走過去的路上也一直牽著範縣丞的手。
在人聲鼎沸中,依稀聽到了傳來的鐵馬兵戈的聲音。
江乾亮一邊牽著範縣丞在人群中擠,一邊低聲伏在範縣丞耳邊說,“來了,來了。”
江乾亮的臉色也喜不自勝。
今晚確實,杭州的官兵確實已經晚了很久了,他本來也以為恐怕今天要命喪於此了呢。
安慰著別人,但其實自己心裏也著急的厲害。
這不過是一個人強撐著罷了,他怕一旦他也支撐不住了,他爺倆才是救兵來之前就要完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江乾亮和範縣丞才剛剛挪到縣衙前麵的大桌案這塊兒,一群紅衣官兵就衝了進來,大喊“杭州官府,捉拿邪教。”
百姓向後齊齊望了一眼,先是愣了一下。
當有第一個人回過頭來,反應靈敏不管不顧搶糧食的時候。眾人也立刻加入了搶糧食大軍,倒是官兵被晾著無人搭理。
青蓮的臉色“唰”的一下就變得蒼白,拔高了音量,用他唱戲時尖尖的嗓音大聲呼叫“來人呐!官兵來了!”
幾個穿白衣的男子很快就聽著召喚奔了進來,可卻不是幾張光滑細膩的小白臉,而是幾張傻憨憨的大黑臉。
門外的白衣男子早就被換成了城南村的農工,換衣服花費了點兒時間才導致他們晚到了一會兒。
場麵亂做了一團。白蓮教的人外圍都被換成了城南村的農工,還有殺進來的紅衣杭州官兵,剩下的青蓮跟幾個一直待在縣衙裏的白蓮教的人,更是跳了腳,到處亂竄。
百姓也看不懂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台子前麵有免費的糧食不拿白不拿,都是餓了幾十天的人了,看著吃的跟餓狼似的就撲上去了,不管這鬧劇有多麽的可笑。
江乾亮隨手逮住兩個想跑的白蓮教的小白臉,扔給了紅衣官兵和城南的農工們,任由他們處理了。
青蓮倒是不動聲色的退到了內室,江乾亮的眼神一直狠狠地盯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能跑,青蓮和他家少爺絕對不能放過。
江乾亮推開跟發了瘋蹲在地上撿糧食的百姓,有幾個甚至從他們身上跳了過去。
青蓮十分清瘦,在百姓中間穿梭的和隻兔子一樣,怎麽追都追不上。
好不容易穿過擁擠的人群,到了府衙的後堂,反而沒什麽人了。
江乾亮看見青蓮的時候,他正在給少爺的房門上鎖。
江乾亮慢慢走近他,“他跑不掉的。”
青蓮笑靨如花,“是麽?”舉起了手中的火藥。
“我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了,我隻是沒想到站在我麵前的會是你罷了。”
江乾亮一臉嚴肅的勸著青蓮“你最多不過把我們兩個都炸死。”
“現在諸暨裏三層外三層,你家少爺根本逃脫不掉。”
青蓮單純的望著他“我的火藥不是用來炸人的,怕是葛通周沒跟你們說過我們就是在這個屋子裏的地道把他抓住的吧。”
江乾亮愣了一下,著實沒想到“什麽地道?”
“直通城外的地道,白軍師你。。是個好人我不想傷害你”
“我把這個地道給炸掉了,我就算得起少爺了。”
不容分說,青蓮已經點燃了火藥“呲呲”的冒著火星。江乾亮一看來不及,趕緊往後撤。
“噗通”一聲,就在江乾亮的腳後炸開了一個大坑,房間地下的地道塌陷了,青蓮躺在坑底麵目全非。
江乾亮回過身去看見坑底的青蓮,一下子跳了下去,堵著他脖子上汩汩流血的傷口,質問道“何必呢?”
“你家少爺不過是拿你當個棋子罷了!”
青蓮嘴裏不停地冒著血沫,神色卻已經淡然了“我家少爺沒有當我是個戲子糟踐我,這就足夠了。”
青蓮笑的開心,讓江乾亮的心揪起來的疼,不知道能罵他什麽,這個傻子,撇過頭去用胳膊摸了一下眼淚。
青蓮也哭了,一邊笑一邊哭“本來沒想死了,想著萬一我被壓到京城秋後問斬還能再見少爺一麵,那我臨死之際就能知道他因為我安全回京了。”
青蓮慢慢的語速減緩,眼神也失了焦。
終究頭還是垂了下去。
江乾亮突然忍不住崩潰大哭起來。
他不過和青蓮相識了幾天而已,可青蓮待他如兄弟一般真摯。
他覺得青蓮可憐。
因為他的少爺可能根本就不會記得他,要是他活到秋後問斬他家少爺也絕不會去看他。
一生扮戲子任人糟踐,臨死為愛豁出性命,而對象卻心如磐石,如玩弄棋子般消耗了他最後的絢爛。
他替青蓮覺得不值,可青蓮卻覺得他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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