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裝蒜的一把好手
江乾亮幹的渾身起勁兒,絲毫不覺得他一個皇帝在這荒野田間,還是個病號的狀態下,搬這些斛有什麽不妥。
範縣丞那股子幹活兒勢不退讓的架勢確確實實地感染了他。
他一個皇帝,在他的大殿裏,批著奏折,接觸的多了,仿佛再人命關天的事情,好像也對他來說沒有溫度。
不過就是一些奏折上的文字,數字,和官員們嘴裏的唾沫星子。
他從小就被當作太子來培養,很小的時候也就做了皇帝,他實際上接觸百姓的時間屈指可數。
可是,你怎麽讓一個基本上都沒有接觸過百姓的人做到愛民如子呢?
普天之下,都是他的子民,可是他隻認識宮裏那來來回回的幾張熟麵孔,他的先生教導他要去想他所批的每一個奏折,背後都是成千上萬人的性命,可他這一輩子加起來見過的人可能都沒有一千個人。
這些他都沒有實際的接觸過、感受過。
他喜歡極了和範縣丞在這荒郊野外的地方,流著汗、搬著斛,做著他一個年輕人該做的朝氣蓬勃的事情。
簡單而暢快。
範縣丞沒空理會江乾亮怎麽幹的這麽起勁,反正孩子能看出來是高興了,那他也就放心了。
隻是,他咧的越來越開的那張大笑容,顯得旁邊夏裏長的臉是越來越難看了。
活像張驢臉,拉的老長。
主要是剩下的幾個斛也如法炮製,江乾亮踢這玩意兒踢得不亦樂乎。
範縣丞也沒想這麽難為人家一個裏長,想著至少前幾個斛你給我裝裝好門麵,給我壓實壓緊,這樣檢查的時候也好檢查,他也不想撕破臉,不然明年收稅肯定又是一場硬仗。
結果旁邊這小白,踢得越來越帶勁,他也不好出麵阻止,畢竟一開始也是他讓小白開始踢這個斛的。
表麵依舊強勢,鎮定自若。其實內裏已經開始有點害怕了。
但一個大男人,輸人也不能輸陣,死要麵子活受罪。
把夏裏長和幾個小夥子手裏麻袋的糧食倒了個一幹二淨,正好把最後一個斛也裝的盆滿缽滿。
範縣丞還想趁著夏裏長還沒走,說幾句客套胡,稍微挽回點兒局勢。
沒成想人家夏裏長根本就不領他的情,早就氣得在旁邊憤憤地喘著粗氣。視死如歸的把最後一個麻袋倒完,氣的把麻袋往地上一扔,完全不給他留任何臉麵了。
範縣丞趕緊拉住夏裏長的胳膊,想拉著他在旁邊回憶回憶這麽多年共事的兄弟情。
好死不死的江乾亮,跟打了場大勝仗一樣,兩隻胳膊插著,往夏裏長臉上吐了口唾沫,牛的跟升了仙似的“垃圾都不如,還想貪老百姓的糧食,我呸!”
整個一憤世嫉俗的小年輕啊,範縣丞深深扶額。
徹底把夏裏長給得罪了,瞧著江乾亮這桀驁不馴的態度,一把扯掉了範縣丞拉著他的手,從鼻子裏狠狠地發出了一聲“哼”
拉著旁邊的年輕人,邁開步子就大步向前走,今天他就是出門沒看黃曆,遇見一個瘋子,一個傻子。
滿腦子都是得去剩下的兩個村子,和他們的裏長告狀,讓他們今年就不能再來交稅了。這些縣裏的縣丞啥的以為就拿捏住他們這些裏長了,想得美呦!
大家不過職責不同,可沒什麽高低貴賤之分,他一個小縣丞想和他們一群裏長硬碰硬,那來呀,還不一定誰扳手腕能扳過誰呢?
他們可都是家裏有傳世的軍隊憑證的人,要不是他今天已經帶著糧食過來了,落了下風,他也不至於把糧食全交給這些混蛋。
夏裏長想好了,先去老黃村找黃裏長,接著順路去下河村,找他的弟弟,另一個夏裏長。今年他們下桃村是栽了,但他也不能讓官府好過。
。。。。。。
王秉立坐著鄂堯輔的轎子,穩穩當當的落在了驛站,挑了匹好馬,王秉立就騎著一騎絕塵,消失在繁華的街道上了。
鄂堯輔抬起驕簾,一直看著王秉立消失在視線中,才放心的把驕簾放下。很好,隻要王秉立回了皇宮,沒有幾天的時間一來一回是不可能的,他可以趁此機會好好查查皇帝了。
跟轎夫說了一聲去褚家,便開始在轎子上閉目養神了。中間刺客在轎子裏出現了一次,誰也沒看到他到底是什麽時候進去的,實在是輕功了得。
“老爺王秉立那邊需要派人跟著麽?”刺客跪在鄂堯輔腳邊拱起手詢問道。
“不用,路上會一隻有人監視他的,而且,我相信他。”鄂堯輔勾起了邪魅一笑,“重要的是皇上,順著那天晚上他們消失的蹤跡給我查,不管是杭州城內還是城外,都得給我查個底朝天。”
刺客說完“是”就飛快地消失了。
轎子也穩穩當當的落在了褚家的大門口。褚家在杭州隻是有一個供世子住的別院,正經的褚家大院還是坐落在京城的,畢竟公爺要經常上朝。
而他們鄂家的主宅坐落在杭州,是因為他這個已經退休的老公爺住在杭州。鄂家在京城倒是也有院子,但隻是公爺平常上朝在那邊住。
其他時候,還是要回杭州來照顧自己的老父親老母親。
鄂堯輔在大門口就聽見裏麵呼天搶地的嚎叫和女人的尖叫聲了,心裏很滿意,嘴上揚起了一抹不被人察覺的微笑,又很快壓製下去了,演戲就要做足麽!
一臉嚴肅,大搖大擺地擺足了老公爺的譜兒,敲開了褚家的門。
過了好久,才有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來開了門“啊。。。鄂老爺。。。沒想到您會來。”鄂家和褚家關係不和,就連褚家地小廝都一清二楚。
那這種世子剛剛被人打成豬頭扔回了府裏地難堪時刻,自然不想讓鄂家人看到。
小廝還在急急忙忙地編者說辭,試圖組織鄂老爺進府。
鄂堯輔哪有空兒和他這個小廝虛與委蛇,一把把小廝推到了地上,大大咧咧地就往裏走。
褚青山被打的整個臉都不成樣子了,剛被扔回來的時候,被院子裏地小廝發現,還以為進了什麽流浪漢,不堪之物,要不是褚青山嗚嗚囔囔地大罵了一聲“豬頭,我是世子。”小廝才認出來,沒把他給扔出去。
接著,世子的夫人、繼室,還有一群沒有名號的鶯鶯燕燕呼天搶地的就把他給圍住了,“老爺呀!”“這是造了什麽孽呀!”還有一些膽小的妾室在後麵不敢說話,一直拿著手帕在後麵嗚嗚的哭。
褚青山更惱火了,這一群沒用的女人就會哭,“煩死了,你們世子我還沒死呢,嚎喪呢?”
結果一群女人哭的更凶了。
鄂堯輔撥開這一群女人對上了褚青山那隻豬頭臉,把笑意忍了下去。換上一張悲憤甚至難過的長輩臉“世侄啊,是誰把你打成這樣?”
“我們鄂家和褚家可是世家,我去替你出頭!”
褚青山可沒臉說是皇帝把他打成了這副樣子,裝作臉被打腫,含糊其辭地罵了幾句,不過確實本來發音就不清楚。
鄂堯輔接著說道,“不知道世侄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我馬上叫人回府拿補品來。本來來找世侄想商量公務的,我還是下次再來吧。”
鄂堯輔拿袖子擦了擦褚青山嘴角的血跡“你好好休息,我抽空再來看你世侄。”
找了個小廝,“趕緊把你們世子搬進屋裏,在院子裏躺著算怎麽回事兒。”
褚青山這才舒舒服服的躺到了床上,鄂堯輔看著火候差不多了,甩了甩袖子就離開褚家了,褚青山望著他往外走的背影眼神裏充滿了憤恨。
誰承想,大門剛關上,褚青山就從床上蹦起來“我呸,什麽玩意兒!”
“假惺惺的老祖師”
原來鄂堯輔算漏了一卦,在鄂府的密室,被打暈的褚青山早就兜兜轉醒了。鄂堯輔說的話可是一字不落得進了褚青山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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